連澈並未應他的話語,只是緩緩從懷中掏出了天殤令,攥於了掌心。
看得他如此舉動,立於蘇相身旁不遠處的清淺將小手直直的朝竹煙一指,急急的開口道:「是不是為了她,你甚至連性命也可以不要?那我在你的心中又有幾分?」
她話音剛落,大殿內所有人的目光,便一瞬都聚至了她身上。而此刻,一把小匕首正藏於她的掌中,隱在衣袖間。
她要拖延時間,並且心中已醞釀了一個計劃。
蘇相唇角一揚,戲謔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婕」
「考慮的如何?換是不換?」見連澈沉默不語的模樣,他冷冷道。
竹煙輕皺了眉,將目光探向了身旁的男人,「瑾之,我知道這東西於你而言的重要性,你若交給他,我寧可去死。」
聽的她的言語,清淺冷冷一笑,「你如果真的如此愛這個男人,為什麼不現在就去死?蟪」
竹煙微微一頓,她實則是沒想到清淺會說這番話。
連澈轉過臉,眸光瞥向了清淺,那鳳眸中的情緒,已冰寒到了極致。他身旁的連曦終是忍不住開口斥道:「蘇清淺,皇上待你不薄,你竟狼心狗肺,與蘇相這逆賊為伍!」
清淺不語,只是緩緩踱至了蘇相身旁,輕笑,「是又如何?我得不到的,她也別想得到!」
「是,我也是故意不拿出已破解出的名冊。」她眸光輕輕一轉,探向了連澈。
緩緩繞至蘇相身後,她捏了捏掌中的匕首,蘇相卻略顯不耐的開口道:「說,換是不換?」
連澈瞥了眼手中的天殤令,眼梢輕輕一挑,一字一頓道:「就怕你沒命來拿。」他清淡如水的嗓音中透了些許冷涼與不屑。
蘇相頓時暴怒,他一揮手,示意圍在眾人身旁的殺手與部族精兵迅速攻上。霎時間,連澈等人再次陷入了危機,圍在眾人身旁的暗衛已寥寥無幾。
眼看蘇相的人便朝連澈侵襲而來,除了連曦與連奕擋在最前方,連澈已警覺的將竹煙與綰苓護在了最裡面,順道抽出了腰間的軟劍。
隨著各殺手的長劍與部族精兵的長矛壓進,連澈週身傾散出一襲強勁的力道,瞬間將眾人震開了數步遠。
正待眾人再次揮舞著兵器朝連澈等人壓上時,重華殿小青橘樹後的門忽的打開了。池宋與溫玉正帶著一批在宮外集結好的精銳暗衛走密道內進入了重華殿。
精銳暗衛瞬間攪入了殺手與部族精兵的打鬥中。這批精銳暗衛是連澈最驍勇的一批,無論身手和武功路數,都是極為上乘凶戾,幾乎是招招斃命。
不肖片刻,大殿內蘇相的人便所剩無幾,地上已橫屍一片。傾散著濃重的血腥之氣。而尚存的幾名殺手與部族精兵也都是身負重傷,卻仍是護在了蘇相身前。
此時的清淺因躲避方才殿內激烈的打鬥,已退至了牆邊。
蘇相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喃喃開口,「怎麼可能?哪裡來的暗衛?皇宮已被老夫控制住了。」
池宋同溫玉行至連澈面前,跪下,「臣等救駕來遲一步,讓皇上受驚了,臣等罪該萬死。有一蒙面女子裡應外合,助九王爺破了宮門,目前宮內的叛軍已全數被控制,九王爺正朝這邊趕來。」
連澈微微頷首,淡淡應聲,「甚好。」
蘇相眉目一凜,咬牙道:「原來你早已有準備,老夫上了你的當!」
「從那日在朝堂上利用沈相逼你卸權後,朕等的便是今日。」連澈眸光輕輕的轉向他,唇角微翹。
此時,連彥正帶著精兵跨入了重華殿,他瞥了眼退至牆邊的清淺,逕自行至連澈身前,一揖,「七哥,叛軍已教臣弟全數控制住了。」
蘇相頹然的笑了笑,只覺自己大勢已去。
連澈看了眼他灰敗的神色,開口道:「蘇柏年,你一直老謀深算,深藏不露。絕不輕易袒露自己的野心。如若不是將暗衛調離皇宮,你又怎會如此露出狐狸尾巴。」
蘇相忽的仰頭而笑,「老夫一生英明,卻敗給了你這個小兒。也罷,是老夫命數不好,棋差一招。」
他忽的從腰間摸出了一把匕首,猛的刺向了自己的胸膛,一陣鮮血順著他的衣衫緩緩而下,而他,也蜷著身子,朝地面栽去。
清淺獨自立在牆邊,將四周的眾人環顧了一遍。滿是虎視眈眈的眼神,因為她此刻是蘇相黨羽的餘孽?
立在高台的連澈並未開口說什麼,四下安靜至極,她只能聽到自己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而眾人,則似乎都在等待著連澈的聖裁。
輕皺了眉,清淺再次將四周各人的神情一一打量而過,目光投向了連澈。
他立在高台的最中央,負手而立,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
那是帝王,審視的弧度。
清淺咬了咬唇瓣,眼神並無絲毫的閃躲,而是直直的與他對視著。
四下靜的出奇。連澈眸光卻是緩緩一挑,朝池宋渡了一記眼色。
池宋立刻會意,隨即從暗衛身後將一個人押了出來。清淺眸光一轉,瞬間驚的呆在了原地。
被池宋帶出的那個人,正是鈴香。
而她似乎已被審問拷打過,渾身的衣衫都是凌亂不堪,且還凝著斑斑血跡,嘴角邊也是青紫紅腫了一片。想必定是她不肯說什麼,教人狠狠掌摑了數下。
心中頓時湧上一陣難受,清淺只覺有一陣酸意猛的衝了上了她的鼻尖,深吸了口氣,她狠狠的將心中痛楚的情緒壓下。目光緊鎖著那個倔強卻柔弱的女子。
鈴香也神色安然的看著她,似乎並未因身上的傷痛,而有一絲一毫的幽怨神情,只是那麼淡淡的,甚至唇角還凝著點點淺笑。
連澈眸光幽幽的探向她,薄唇輕動,「虎符在哪?」他淡淡的道著言語,嗓音中卻滿是冷戾寒漠之氣。
「虎符是奴婢拿的,但是弄丟了。」鈴香目光定定的看向他,絲毫不懼的應聲。
清淺一見此情景,忙開口道:「虎符我給了綰苓郡主。」
立於高台上的綰苓瞥了眼她,又看了看竹煙,淡淡應道:「今日我一直都在永寧宮陪太后娘娘,並未見過蘇清淺。」清淺眉間一擰,咬了咬牙,正要開口說什麼,鈴香已搶先道:「小姐,你無須替奴婢頂罪。虎符是奴婢弄丟了。」她眸光轉向清淺,輕輕的搖了搖頭。
「虎符我交給了郡主,並讓她轉告皇上,蘇相今夜會反。」清淺目不轉睛的盯著高台上的連澈,言語堅定而決絕。
綰苓立刻朝連澈跪了下來,語氣灼灼的開口,「皇上,綰苓今日確是未見過蘇清淺,其間惜妃娘娘有去過永寧宮給太后娘娘請安,她可為綰苓證明。」
竹煙目光探向了連澈,朝他福了福身子,「皇上,臣妾今日去給太后娘娘請安時,郡主確是一直在那,直到臣妾離去,她仍陪著太后娘娘。」
連澈眸光冷冷一轉,瞥向了清淺,「蘇清淺,你還有何話可講?」他淡漠疏離的嗓音悠悠的響徹大殿。
清淺恨恨的緊咬著牙,垂在身側的小手屈握成拳,她狠戾的力道讓指甲已深嵌入肉挖出了血痕,掌心沁出的汗水浸的傷口隱隱作痛。
連曦看了眼二人,將目光落向了鈴香,「你把虎符交給了誰,還不老實交代出來?」
鈴香凝著連澈,仍是堅定灼灼的開口,「皇上,虎符是奴婢拿的,但真的弄丟了。」
連澈並未看她,只是冷笑,「好一個嘴硬的丫頭。」他左手猛的一揮,「凌遲伺候!」
清淺一驚,凌遲。傳說中古代最殘酷的刑罰之一。
她猛的朝連澈大喊,「不!」隨即拉扯開前方的侍衛,她邁開步子朝鈴香奔去。連澈看得大殿內行為異常激烈的女子,微皺了眉,將手輕輕一揮。
隨即,清淺身旁便有一名手持長矛的侍衛將手中的武器朝她小腿肚一打,忽然而來的疼痛讓她腿猛的一軟,她瞬間失去重心直直的撲到在地。
觸上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她的手肘,胸口與膝蓋即刻便傳來一陣鈍痛,而她的肚腹處,更是絞痛陣陣。
咬了咬牙,她忍痛抬起頭,目光朝鈴香所在的方位探去。
此時的鈴香,已被侍衛押的跪倒在地,而大刀,已開始在她的身上一刀一刀的重重劃下,甚至有些皮肉連帶著衣衫一道輕落在地。
刀身上,是緋艷的血水,正隨著她身上蜿蜒而下鮮血一同,濺落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一點一滴漸連成片。
而鈴香,則是一直垂著頭,身子劇烈的顫抖著,想必這定是極痛的。雖看不清她的眉眼,清淺卻始終沒有聽到她吭過一聲。
痛苦的闔了闔眼,清淺掙扎著想要起身,身上卻忽的落下了一襲力道。正是立於她兩旁的侍衛將長矛從她背脊處交叉而下,把她死死的扣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疼痛,讓她下意識的蜷起了身子。而在大殿內一聲一聲迴盪著的利刃剜肉的細微聲響,則是讓她死死的捂上了自己的耳朵。
看得蜷在地上的女子,痛苦而扭曲的模樣。連彥只覺心疼到了窒息,他猛掀了衣擺朝連澈跪下,「七哥,求你。求你饒了清淺。」
於此同時,立於連澈身側的連奕也直直的跪了下來。可儘管如此,連澈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仍是沉默著。
半晌,見他不肯給出任何反應,連彥心中一急,起身便朝清淺的方向踏去。剛踏出幾步,一旁的暗衛便天天書吧的點了他穴,讓他定在原地,無法移動分毫。
清淺緊緊的咬著牙,看著奄奄一息的鈴香,她的眼眸教眼前的場景頃刻間映出了血紅之色,眸光環過四周眾人冷漠厭棄的神情與目光,她冷冷一笑,隨即咧著嗓子嘶吼道:「你們這群混蛋!」她小臉漲的通紅,嗓音悲憤且輕輕顫抖著。
「殺人不眨眼的禽獸!你們統統都不得好死!」自己的聲音,終是蓋過了令她害怕的行刑剜肉聲,她將小手從耳畔拿下,死死的摳抓在地上。
她臉頰上的汗珠與模糊的淚水,正混在一起,一滴一滴的順著下頷輕淌而下,將大理石地面上,映出一團一團的水痕。
而指甲,也因狠狠的抓挖地面,而讓指尖滿是斑駁的血跡。
她垂下頭,將臉頰靠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死死咬著唇瓣,忍受著心上和身上的種種疼痛。
片刻功夫後,前方響起了池宋的聲音,「皇上,鈴香死了。」清淺猛的抬起頭,看向了那個身子已軟膩倒地,衣衫教鮮血染的如火般妍艷的紅衣女子。
直到最後一刻,她的臉上,都沒有一絲痛苦的表情,她將所有的痛楚都咬牙吞進了肚中,只是為了自己看到的時候,不曾為她那般揪心噬痛。
連澈看了眼倒地的鈴香,冷哼,「真的虎符又豈能被輕易盜得。」
溫玉瞥了眼伏在地上的清淺,掀了衣擺朝他跪下,「皇上,蘇清淺留不得。」連彥聽得此言,也朝他跪了下來,「七哥,求你饒了清淺。」
連澈沉默了幾許,他終究是捨不得,特別是方纔她那揪心痛楚的摸樣,讓他捨不得。
竹煙瞥了身旁不言不語的男人,輕聲道:「皇上,臣妾想去同蘇姐姐說幾句話。」
見連澈似乎是默許了,她緩緩邁開步履,走下台階,朝清淺行去。
清淺垂著首伏在地面,咬牙忍著肚腹的疼痛,直到她面前出現了一雙淺藍色的繡鞋。
她艱難的抬起頭,望向了立在自己身旁的女子。此時,她身上的長矛已被全數撤去。
小手撐上地面,她忍痛搖晃著起身,看向了竹煙。
竹煙看著眼前淚痕輕凝髮絲微亂的女子,緩緩開口,「那次,我在殿前跪了三天三夜,為求救你一命。」
微垂了眼眸,她繼續道:「這次,是我錯了。我願意再相信你一次。」
清淺微蜷著身子,看著她隆如小球的肚腹,淡淡的笑了笑。剛想開口說點什麼,她胸口猛的竄上了一襲劇痛,她帶著點點血痕的小手護上了胸前。
竹煙朝她走近了幾步,她只覺自己在各種疼痛的一併侵襲下,身子已有些不穩,為了不讓自己倒地,她小手下意識朝竹煙肩頭扶去,以支撐自己的身子。竹煙卻是軟軟的朝後踉蹌了幾步。瞬間,連澈便一個閃身護至了她身後,將她緊緊的攬入了懷中。
而下一秒,他月白的衣袖輕輕翻動,頃刻間,一襲勁風朝清淺全身襲來,她猛的朝後一退,撞上了身後的牆壁。
清淺軟軟的倚著牆壁,身子毫無徵兆的緩緩下滑,觸上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她只覺下身有濕熱正不斷湧出,而胸口的疼痛愈烈。腦袋輕緩的靠上身後的牆壁,她氣息悠悠的噴薄而出,卻似乎輕吸不到任何空氣。
唇角微揚了幾許,她輕輕的笑了。目光緩緩的環顧著自己的眼前的眾人。連曦,連奕,連彥,池宋,郡主等。
他們的眸中或是複雜,或是驚異,或是心痛的目光。
當她的眸光輕輕轉向連澈時,他正擁著最愛的女人,眉目甚憂的凝著懷中女子。
而竹煙,這個女子正淺笑的看著他,示意自己無礙。
淚,盈盈的凝在眼眶,她輕輕的闔上了眼眸。
這便是她這輩子,最後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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