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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竹煙清早便攜了蘭翠去到了清淺住的小院。緩步踏入小院,她眸光輕輕掃過院內的陳設。並不算很大的院子,卻乾淨雅致。
院內花草不很多,但生的靈動歡騰,灼灼而華。
竹煙在蘭翠的攙扶下走近了廂房,伸手敲了敲了門。清淺正倚在床榻上捉著髮梢把玩,聽得敲門聲,她緩緩撐起身子,下了床榻朝門口行去孌。
伸手拉開木門,她微微一怔,隨即福了福身子,「惜妃娘娘。」竹煙忙一手扶上了她,淺笑吟吟的開口,「蘇姐姐見外了。」
清淺微垂了眼眸,並未言語,只是示意她進來坐。待蘭翠攙扶著竹煙緩緩坐落後,清淺便替她倒了杯水,遞至了她手中。
「蘇姐姐客氣了,謝謝。」竹煙接過茶水,甜甜一笑,繼續道:「你也快坐。」她一手拉上了清淺的小手,讓她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坐下跳。
清淺輕輕打量著緊握著自己小手的女子。比起從前的溫婉清雅,她眉間似乎又多了一份柔韻與期盼。
目光瞥向她微凸的肚腹,許是要做母親了吧。如今,她全身傾散而出的氣息,不再是當初那許素素怯怯的清淡隱忍,而是由心而生的一抹堅定執著。
「許久未見蘇姐姐了,近來可好?」竹煙捏了捏她的手,眉目含笑的開口。
清淺微微頷首,淡淡的應了一聲。
竹煙看著眼前眉眼淡淡的女子,繼續道:「如今玉莞雖在殿前伺候皇上,但我總覺得不如蘇姐姐照顧的周到,也不知道他是否吃的慣。可姐姐就不一樣,你做的糕點,即便是太后娘娘,也讚不絕口。」她婉婉若水的嗓音透了抹羨慕與盛讚之意。
清淺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娘娘謬讚了。」她輕吐而出的字句,不疏不離,卻也不驕不躁。只是那麼溫凝如水,淡薄如雲。
「姐姐可別這麼說,今日我前來,就是有一事想求蘇姐姐幫忙的。」竹煙將握在她手背的小手,再次緊了緊。
清淺目光凝向她,儘管並不知道她接下來會說什麼,卻也靜待著她的言語。
竹煙微低了頭,略顯艱澀的開口道:「過幾日便是太后娘娘舉辦的大型家宴了。我知道她最愛吃你做的黃金葵,我想你大概也知道太后娘娘對我的態度。所以…我想向蘇姐姐討教這個糕點的做法,不知姐姐意下如何?」她一臉期盼的望向了清淺。眸光灼灼。
清淺唇角微揚,淡淡應聲,「嗯。」
竹煙眸光一亮,忙起身,順道拉起了她,「那蘇姐姐現在便隨我去宮裡吧,日子也快到了,我要細細的向你討教一番。」她唇角蘊了抹淺漾的弧度,笑靨如花。
清淺點了點頭,隨即被她熱情的拉著一道朝玉蘿宮而去。再次踏入竹煙的寢宮,她淡淡的掃過院中那盛放的茹煙,靜靜的隨她去到了膳坊。
清淺在案台前有條不紊的替她準備著食材,順道將步驟講解給她聽。看著身旁女子細心專注的模樣,竹煙輕輕一笑,「若能一直和蘇姐姐這樣相處,共同侍奉皇上,想必也是極好的。」她眸光緩緩瞥向身旁女子靈動的眉眼,嗓音柔柔。
清淺微微一頓,止住了手中的動作。隨即垂眸淺笑,「惜妃娘娘說笑了。我們這些人怎能及得上你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如今你有了身孕,想做什麼便交給我吧。」
「蘇姐姐真好。」竹煙一手拉上了她的小手,甜甜笑開。小手忽的從清淺手背移開,竹煙撫上肚腹,輕喚了一聲。
清淺忙側過臉,微傾了身子,眸色倉惶緊張的探向了她,「怎麼了?」她略顯憂心的開口,嗓音微微飄忽了幾分。
竹煙卻是輕輕的撫了撫肚腹,調皮的一笑,「害姐姐擔心了,孩子開始有動靜了,我仍是有些不習慣。」
看著她一臉幸福的享受著為所愛的人孕育孩子的喜悅,清淺只覺心中有一根弦在輕輕顫動。
「若以後生出來是個男孩,就讓這小子長大以後圍著皇宮跑圈圈,懲罰他對娘親的拳打腳踢。且讓他爹罰他背書。」竹煙嘴角噙了抹深深的笑意。眸光遠眺向窗外,眸中輕淌著絢麗的華彩。
眼前女子正眉眼灼灼的訴說著心中的那副天倫之景,清淺小手卻是下意識的輕輕一抖,碰翻了盛滿清水的小碗。
小碗一栽,瞬間落到地上,碎開了花。而碗中的清水也是噴濺了開來,將竹煙的繡鞋浸濕了一片。
清淺微微一驚,忙回過神來,俯下身子準備去替她擦拭鞋面上的水漬。竹煙忙一手扶上了她,輕聲道:「蘇姐姐,不礙事。你在這等等我,我去換雙鞋襪。」她收回小手,逕自朝門口踏去。
清淺身子仍僵在那裡,呆呆的望著地上的碗屑碎片和鋪散開來的水痕。小手在身側漸漸收攏,她轉身向膳坊外的宮女知會了一聲,便自行離宮而去。
微低著頭落寞的行在花樹小道上,她已無心去在意周圍的人或事,只是那麼呆呆的順著小道緩步前行。
耳畔忽的有溫熱的氣息襲來,隨之蕩入她耳中的,是那如春風十里般悠遠暖熙的嗓音。
「蘇姐姐。」
連奕方才就一直跟在她身後,見她一直毫無察覺,便快步行至了她背後,俯身在她耳邊輕吐出三個字。
清淺頓住腳步,木木的瞥了眼轉到自己身前的男人,一臉認真的開口,「為什麼每次遇到你,都是我心情最糟的時候。」
連奕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女子失魂木訥的模樣。霎時,他猛的拽上了她的手腕,拉著她奔跑了起來。
跑出了幾條小道,清淺不由的開口道:「喂,你要拽我去哪?」連奕不語,仍是拉著她朝前跑去。
直到感覺身後女子的腳步已明顯的慢了下來,且能聽到微微的喘息聲,他才緩緩停下了步子,放開了她的手腕。
清淺小手撫上胸口,劇烈的喘著氣,「你…到底想…幹什麼?」她清靈似水的嗓音已微微的沉啞了幾分。
連奕卻是神色淡然的看著她,輕輕一笑,「蘇姐姐,現在心情可有好點?」他依舊是那霧氣昭昭的迷離之顏,淺笑如月。清淺仍舊喘著,恨恨的瞥了他一眼。
確是好點了,但她現在卻是累的緊,只想休息…
目光再次落向一旁氣息平穩的男人,她深吸了口氣。雖然連奕表面上看來純良卻又帶著點小小的不羈。實則他卻是一個心思頗為細膩的男子。
他與連彥不同,雖然也是關心自己。卻不會像連彥那般步步緊逼。這連家幾兄弟,還真是性格迥異。
見身旁女子不再急喘,連奕再次拉起了她的手腕,朝一旁的開闊地走去。緩緩走進圍欄,他來到了馬廄前。
停在一匹渾身雪白的馬匹前,他大掌撫了撫它的鬃毛,轉頭看向清淺,「它叫極雪。之前出宮在外便一直是它伴我走天涯。」
清淺不語,只是也伸手摸向了極雪。
將馬廄的闌珊打開,連奕將它與旁邊的一匹馬一同牽了出來。緩緩走到空地上,他唇角一揚,繼續道:「想試試嗎?我可以教你。」
眸光轉向身旁微揚了下頜的女子,他緩緩開口,「騎馬,就如同馬兒交流感情般。它不是我們的坐騎,而是我們的夥伴。」
「你若對它好,懂得尊重它。它也會依你,順你。不離不棄。」
看著連奕一副神色認真的模樣,清淺卻是撇了撇嘴,眸中露出了一抹悠然不屑之色。不等他說完,她便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一條韁繩。
隨即一腳踏上了馬鐙,翻身上馬。她小手攥著韁繩用力一策,那匹棕紅的馬兒立刻便奔了起來。
連奕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身旁飛煙四起,滾滾層層,緩緩朝前蔓延而去。他唇角輕揚,靈巧的翻身跨上了極雪,策馬朝清淺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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