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角輕凝,並未看向連奕的方向,只是仍舊隨著柔盈的舞姿挽撥著手中輕紗。舒殘顎副時而仙逸飄飛,時而婉婉撩繞。
今日家宴上,話語一直頗少的連彥正靜靜坐於席首,目光卻是一刻不離的追著殿中女子。捏著手中酒杯,他眼眸微瞇,深凝著她。
一身如火妍艷的她,容顏依舊,靈舞依然。但他卻似乎看到了她的不同。是她明媚絢爛的妝容,亦或是那回眸一笑,萬般風情繞眉梢的傾世。
即便她不笑,他仍是能窺到她眉間那一縷淺凝的風情,不同於往昔的清淡如水,似乎已教什麼沉澱出了一絲淡薄如煙的妍潤。
褪卻了淡淡的青澀,平添一分楚楚的悠韻濡。
連彥將微微不安的思緒壓下,任心中狂烈的火隨她的舞姿輕撩而起,卻狠狠的止於隱忍。
無人知道,眉眼清淡的他,心下,是怎樣洶湧熾烈的燃著火焰。
而坐於他對面的竹煙,則是眸色微疑的望著殿中女子。她與清淺相識十三載,在她記憶中,這女子並不善歌舞,灼灼的,是才情,是詩詞書畫塚。
可眼前的這個,卻是翩若驚鴻,凝風舞,那一姿一影,眸含淺笑的神情,透出的,儘是傾城繚繞的無雙之姿。
待清淺盈盈的將煙紗挽於香肩,定身淺笑謝舞時,那悠悠的旋律,也終是蕩出了纏綿的尾音。
殿中那靜立的女子,宛若冶艷盛開的花朵般,無聲的傾放著耀目的美。
連奕悠悠的將玉笛從唇邊移開,凝著殿中款款定身的女子,淡淡一笑。
將清淺婉婉輕笑,恬然謝舞的模樣盡收眼底,連澈眸色微深,卻並未言語,只是輕揚手腕,示意她起身。
「原來這為民間津津樂道的女子,竟是蘇姑娘。」連曦眉間一揚,朝連澈道。
連澈唇角微揚,輕輕的笑了笑,目光轉向方才奏笛一曲的連奕,他緩緩開口,「十一弟方才怎會有興致馭笛一曲?」
連奕朝他一揖,微微一笑,「只是臣弟為她舞姿所染,甚為歎然,不覺心生一曲,以示助興。」他灼灼的目光中,滿是欽佩讚許之情。
「你果是怡情之人。」連澈唇角蘊了抹淺淺的弧度,眸光慵懶的掠過他,逕自飲下了手中酒水。
清淺望了眼高台上的男人,朝他福了福身子,轉身,緩緩朝殿門而去。一身火紅的她挽著煙紗款款而行,卻錯過了身後,眾人各懷心思的目光。
換回一身衣裳,清淺剛輕柔的拭去唇上的流紅緋艷,便有一名宮女來傳話,教她不必再回君蘭殿伺候了。
看了眼窗外的月色,她閒來無趣,便踏出了偏殿,踱著步子四處遊走著。
深秋的月夜,清冷而瑟索,抬頭望了眼天幕的稀星銀月,清淺不禁攏了攏手臂。再不要多久,便將入冬了。
想起方才大殿上連奕對於曲子的回答,她不禁悠然的笑了笑。那支曲子,竟無意中成了她與連奕間的小秘密。
原來他便是那個一直在宮外遊歷山水的十一王爺。儘管今日在花海遇見的時候,他看上去的感覺溫暖而又親切,但那眉間蘊出的點點青澀,卻是無形中彰顯著,他似乎比自己要小。
當是一名無憂的少年郎。但從他在宴會上的談吐來看,卻又是透著些許少年沉穩的味道,不驕不躁,清清淡淡,卻又不失禮貌,似乎言語上還甚為討喜。
清淺不禁感歎,若自己也如他這般,生得一副男兒身,無憂無掛。當是會少年鮮衣怒馬,仗劍江湖吧。
想到江湖,她拍了拍自己的額際,嚶嚶的笑了出來,許是自己從前的武俠片看多了吧,怎會就想到這個了。
輕凝唇角,她悠悠的踏著輕盈的步履朝前行著,無意中回頭看了看身後。小道上,有些許太監宮女的身影從君蘭殿方向而來,三兩並行。看來宴會已散去。
想來皇帝也該是要回宮了吧,清淺下意識的調轉了方向,朝重華殿的方位緩緩踱去。
繞了幾條小道,她不覺中竟是無意踏至了一座園林處,看了眼四周的景致,此地她似乎並未來過。輕輕揚起小臉,那圓形的拱門上,幽魅的月華正倒映出清雅盈柔的幾個字,依香園。
眸光緩緩掠過前方的一切,清淺小心翼翼的踏了進去。環過四周的各類的花草,她走的格外輕緩,此處似乎並不常有人來,有些花草已生的又深又長。
乘著蕭寒的月夜,她不覺微微緊張了幾分,這裡該不會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吧,正如此之想時,一道細微的嗚咽聲便乘著晚風緩緩劃過她耳際。
似乎是女人的聲音。
清淺身子微微一僵,她咬了咬唇瓣,輕皺了眉,朝發出聲音的那處輕輕踏去。是有受氣的宮女獨自悄悄的躲在此處哭泣,還是有人在此趁著夜深無人之時,又在設私刑懲罰宮女呢。
她緩緩撥開齊人高的小樹叢,身子輕盈的鑽了過去,移至了草垛後。卻在抬起眼眸的瞬間,頓在了原地,寸步難移。
方才在腦海中一遍遍設想將會看到的場景,卻未曾想過,這一幕。
果然是自己太天真,那一聲嗚咽的微吟,她若用心一想,便不會傻到過來看。那聲音中分明是透著點點嬌嗔的。
清淺微垂了眼眸,緩緩後退了幾步,轉身逃離,朝園門的方向一路奔去。
如銀的月華下,一名女子正坐在圓形石桌上,身子不安的躁動著。她身前正立著一名男子。
她衣衫已褪至了香肩以下,露出了藕荷色的肚兜。而男子的指尖則正撩在女子已半褪的衣襟處。
女子臉頰暈紅的揚起了小臉,望向眼前的男人。眸中儘是一片迷離的媚色,「瑾之,方才是誰?」
男子神色沉靜的凝著她,淡淡開口,「許是一隻貓吧。」耳聰目敏的他,早已知道不遠處有人而來,也知那人方纔已盡量放輕響動,卻仍是狼狽的跑掉。
伸手替女子攏好衣襟,卻又教她小手扯了開來,女子皺了皺眉,靠上了男子的胸膛,慵懶嬌嗔的開口道:「未想到這酒竟是這樣烈,我好熱。」
「乖,將衣衫攏好,朕送你回宮。」連澈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脊,柔聲哄慰。
竹煙卻是搖了搖頭,倚在他身前,將小手緊緊環上了他的腰身。
清淺一口氣跑出了園子,停在一條小道上,微微輕喘著。想到方才看到的一幕,她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此刻,她也不必回重華殿了,那人如花美眷在懷,一時半刻不會回來。
茫然的看了眼四周,清淺終是邁開步子,漫無目的地遊走著。
不知行了多久,突然有一坨軟軟的東西砸上了她的腦袋,隨即彈向了地面。
她頓住了腳步,下意識的去看掉在地上的那坨東西。
竟是一朵木蓮花。
清淺微蹙了眉,看了看自己的上方,又望了眼四周,此處並未種植木蓮花樹,這花打哪處來的。
緩緩眨了眨眼,她一臉不解的繼續朝前行著,才踏出幾步,又有一朵木蓮花砸中了她。
清淺一急,開口道:「誰啊?」話音剛落,她身前便閃出了一抹高大的身影,來人正笑吟吟的看著她,彎彎的眉眼中儘是愉悅之意。
她微微一楞,忙福了福身子,「見過十一王爺。」
連奕點了點頭,唇角輕揚,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女子。
見他一刻不離的盯著自己,清淺微微別開了目光,「王爺若無事,奴婢便先告退了。」她邁開步子,越過連奕,朝他後方行去。
還未行幾步,她後腦又被一朵木蓮花砸中。清淺頓住腳步,皺了皺小臉,想到自己一直被這個比她年歲還小的王爺戲弄,她咬了咬牙,回過頭憤憤道:「王爺戲弄奴婢很有趣麼?」
看著離自己幾步之遙的女子那微皺的小臉,連奕卻是輕輕一笑,「爺沒想要戲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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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之是連澈的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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