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們拉起了警戒線,因為不知道這顆定時炸彈的威力有多大,所以盡可能的疏散群眾,讓更少的人受到波及,這才是警察們的職責。
當然,這些警察們大多數也是珍惜自己的性命的,在沒有拆彈專家幫助的前提下,他們是沒有辦法解除定時炸彈的威脅的,所以,他們也不會貿然進去送死。
伊籐洋也出來了,不過在出來之後,他就開始後悔了。
自己竟然會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妹妹的生命受到了定時炸彈的威脅,自己竟然就這樣恬不知恥的逃了出來。
抱著這樣的想法,伊籐洋想再一次進到廠房裡面去,和自己的妹妹和薛一氓先生共同面對死亡的威脅,不過出來容易,進去卻很難,伊籐洋被好幾個警察抱住,警察們可不允許他再進去。
「早知如此,你當初又何必出來呢?從你邁出腳步離開的那一刻起,你就沒有資格再進去了,知道了嗎?」
小野熏也譏諷著伊籐洋,不過她在譏諷伊籐洋的同時,也在譏諷著自己。
自己也何嘗不是,當密友伊籐惠有可能就會被炸彈炸死的時候,自己卻貪戀自己的性命,而沒有辦法和伊籐惠站在一起。
小野熏對於自己很失望,對於伊籐洋也很失望,原來自己終歸是凡人,就算成為了薛一氓先生的學生,也不能夠像先生這樣超凡脫俗……
時間還有不到4分鐘,在廠房裡面,薛一氓依然默默的待在伊籐惠的身邊。
「先生,求求您,快離開吧,您不能夠為了像惠這樣的女子去死,您的性命是全世界的財富,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卑微的伊籐惠而犧牲?」
伊籐惠痛哭著說道,她害怕死亡,但是更害怕的,是薛一氓先生會陪著自己一起去死。
因此,在薛一氓的面前,她不斷的貶低著自己的價值,將自己說得一文不值,不過可惜的是,這些激將法對於薛一氓來說根本就沒有用,薛一氓只是默默的思考著,渾然沒有將伊籐惠所說的話聽進去。
而薛一氓對於眼前的這顆定時炸彈很感興趣,雖然時間已經剩下不多了,但是他卻死死的盯著這顆炸彈看。
在警匪片中,定時炸彈可是歹徒們的必殺器,可以隨意的控制它的性能,比如說,一碰就會爆炸的類型,再比如說,一有聲音就會爆炸的類型,再比如說,一從身上解開就會爆炸的類型——就如同伊籐惠身上綁著的這一顆炸彈一樣。
當然,最為人津津樂道的,還是在拆卸定時炸彈的時候,究竟應該是剪短藍線還是紅線的問題,生存和死亡就在一線之間,這往往是最能夠體現主人翁品質的時候……
當然,現在的薛一氓,所想的可沒有那麼許多,他直直的盯著這顆定時炸彈,彷彿要將這顆炸彈看透一般。
嘀嗒、嘀嗒……
秒錶的聲音顯得如此的清晰,伊籐惠雖然在盡力的勸說著薛一氓離開,但是薛一氓卻什麼也聽不進去,他在仔細的思考著什麼。
面對死亡的威脅,能夠靜下心來思考的人,大概也只有像薛一氓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人了……
「先生,您有在聽惠說嗎?……快走啊……」
伊籐惠還在苦口婆心的勸說著,但是越說著,她就越顯得無力了,她不願意薛一氓先生陪著自己一起死,但是,現在的她,心裡面竟然有了一種希望薛一氓先生陪在自己身邊的念頭。
可是,伊籐惠知道這種念頭是罪惡的,因為薛一氓先生可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他是屬於整個世界的,自己是不能夠霸佔他的,而且,薛一氓先生已經有那麼多的紅顏知己了,中國有兩個,在米國還有一個,為了他而死的……
像自己這樣的日本女人,身為卑劣的日本人,又怎麼有資格待在薛一氓先生的身邊呢?
伊籐惠不斷的想著,越想越覺得自己很卑微,不知不覺,她的眼淚再一次滾滾而出。
但是現在的薛一氓,卻完全不知道伊籐惠在想些什麼,在仔細的盯著定時炸彈看了許久之後,薛一氓終於從身上掏出來了一個小的筆記本,然後就是一支筆。
薛一氓在筆記本上,開始構建起自己的數學模型來。
雖然不知道薛一氓先生在寫些什麼,但是伊籐惠卻知道,留給自己和薛一氓先生的時間不多了,薛一氓先生再怎麼聰明,也不可能在三分鐘之內就完成一個數學模型吧?
「先生,時間不多了,您不用再管惠了,您走吧!」
雖然伊籐惠知道,在薛一氓先生認真演算的時候,出聲打擾他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但是她卻忍不住,她大聲的叫道。
而薛一氓,卻已經聽不見伊籐惠的聲音了,他的思想,全都進入了筆記本裡的公式和方程裡面去了!
作為薛一氓先生的學生,伊籐惠自然知道薛一氓在演算的時候會進入忘我的狀態之中,這也是薛一氓先生最有魅力的時候。
「先生,其實惠,一直都愛慕著先生的……」
所謂人只將死,其言也善,眼看著死亡即將來臨,伊籐惠也不想再將話再憋在心中,她要想薛一氓先生表達出自己的心意,她要將自己對薛一氓先生的愛慕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給對方。
「惠知道,身為先生的學生,是不能夠對自己的長輩有非分之想的,而且在先生的身邊,已經有這麼多漂亮的女孩了,惠這個日本女孩,又怎麼能夠入得了先生的法眼?惠是一個壞女孩,惠根本就沒有資格得到先生的愛……」
淚水滿佈伊籐惠的面頰,由於是發自內心的想法,所以伊籐惠在向薛一氓表述自己的感情的時候,顯得非常的激動。
可惜的是,她的這些話語,薛一氓根本就聽不見,薛一氓一心埋在自己的筆記本中,任由時間的流逝。
嘀嗒、嘀嗒……
秒錶的聲音,如同催命符一般,當一個人面臨著死亡的時候,他的思想或多或少的都會崩潰的。
但是伊籐惠卻不一樣,大概是因為薛一氓先生陪在自己身邊的關係,所以她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到害怕,反倒是覺得非常的平靜。
就算自己死掉了,但是在自己的一生中,能夠成為薛一氓先生的學生,那已經是一件三生有幸的事情。
如果有來生,自己還會繼續成為薛一氓先生的學生,還會在課桌前,聆聽薛一氓先生的教誨,還會想盡一切的辦法,將先生的思想傳播到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
「先生,有您在,惠覺得很幸福,雖然不能夠成為先生的妻子,但是惠只要能夠一輩子留在先生的身邊,一輩子伺候先生,那就是惠的福氣了!」
淚流滿面的伊籐惠,也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但是在臨死之前,已經將想說的話全都說給了薛一氓先生聽了,伊籐惠覺得死而無憾了。
時間還有不到1分鐘了,定時炸彈的威力,會將這座廢棄的廠房夷為平地,不用說伊籐惠和薛一氓兩人了,就連廠房外的警察們,也說不定會被炸彈的威力所波及。
可是,現在的薛一氓,卻彷彿是完全沒有事情一般,就呆呆的在筆記本上計算著,伊籐惠不知道他在算些什麼,但是她非常的焦急。
「先生,先生……」
伊籐惠喊著,但是卻沒有用。
現在,距離定時炸彈爆炸的時間,已經不到半分鐘了。
30秒之內能幹些什麼?
伊籐惠知道,現在就算是超人出現,也不可能拯救自己的性命了。
「先生,還有20秒了!」
伊籐惠大喊,可是依然沒有用,薛一氓如同是傻掉了一般,根本就沒有聽見伊籐惠的聲音。
時間非常的短暫,薛一氓還在筆記本上賣力的演算著,而伊籐惠,也從薛一氓的額頭上看見了斗大的汗珠。
「先生!」
伊籐惠的聲音,就要震破廠房的房頂了,她根本不知道怎麼來表達自己的情緒了。
恐懼、害怕、擔憂、絕望……無數的情感交織在一起,眼淚蒙住了眼睛,伊籐惠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哭,或者是她的眼淚早已經哭干了?
「先生,還有10秒了!」
伊籐惠再一次大叫,而這一次,薛一氓彷彿突然聽見了一般,他抬起了頭來。
抬起頭來之後的薛一氓,並沒有立即回應伊籐惠的吶喊,而是將頭扭到了一旁,在那裡,那位名叫高橋的歹徒,所遺留下來的一把鋒利的匕首。
薛一氓不慌不忙的走了過去,然後撿起了落在地上的匕首。
7秒、6秒……
然後,薛一氓往回走了,他走得並不快,緩緩的來到了伊籐惠的面前。
「先生,快逃啊!!」
伊籐惠的聲音都已經嘶啞了,她拼盡最後的力氣喊道,如果現在逃跑的話還來得及,逃出廠房,這樣就能夠保住性命。
5秒、4秒……
薛一氓站在伊籐惠的面前,他在小心的計量著,目光落在了眼前的這顆定時炸彈上面,這一次,薛一氓所能夠看見的,已經比之前所看見的多了許多。
隨後薛一氓便拿出了匕首,小心翼翼的比對著匕首要落下去的位置。
3秒、2秒……
薛一氓的匕首,猛烈的觸及到了定時炸彈的外殼,不過外殼卻是由精鋼所做的,薛一氓的匕首,竟然在與炸彈的碰撞的時候被崩斷了。
一切都完了嗎?
1秒……
眼看著定時炸彈就要爆炸,伊籐惠已經沒有力氣再說什麼了,雖然自己即將死亡,但是有薛一氓先生相陪,又有什麼關係呢?
伊籐惠緊緊的閉上了眼睛,她在迎接著死亡的來臨!
而薛一氓,也在等待著最後的審判!
0秒……
就在這一刻,奇跡發生了!
薛一氓的匕首雖然被堅硬的定時炸彈的外殼所崩斷,但是卻在外殼上留下了一個極小的痕跡,就是這個痕跡,讓整個情況有了改變。
這一處小小的痕跡,突然之間就如同龜裂一般,開始向外擴展,只聽得「嘩啦!」一聲,一顆堅硬的定時炸彈,就這樣崩潰成了一堆廢鐵。
這樣的炸彈,還怎麼能夠爆炸呢?
沒有爆炸,伊籐惠和薛一氓兩人,也終於從死裡逃生了。
「這、這是……」
自己竟然沒有死,伊籐惠睜開了眼睛,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薛一氓先生,他究竟是怎麼辦到的?為什麼他只用匕首刺了一下,一顆定時炸彈就裂成碎片了?
薛一氓也鬆了一口氣,實際上從剛才開始,他都在冒險。
無論自己的演算能力有多麼強,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演算一次「死方程」,都不可能來得及的,所幸的是,薛一氓的注意力高度的集中,這才能夠使他飛速的演算著。
所以,他成功了,然而即便如此,他卻依然心有餘悸,剛才,無疑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冒險,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作為師長,薛一氓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學生去死,他必須將伊籐惠救下來,哪怕賠上自己的性命。
「先生,剛才你做了些什麼?」
在詢問著薛一氓的時候,伊籐惠眼中的淚痕還沒有干,高興的眼淚、喜悅的眼淚、恐懼的眼淚交織在一起,伊籐惠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表達情感了。
而薛一氓便藉著向伊籐惠說明死方程的時候,安慰著伊籐惠。
「無論是什麼樣的物體,都有著致命的弱點,而那個點,如果被找到了,哪怕是一根細小的牙籤,都能夠斷絕了它的生命!岩石也好、樹木也好、金屬也好、玻璃也好、人也好……只要是能夠用數量表達出來的物體,都有著對應的致命點,這個點,就是這個物體的『死方程』,通過對物體輪廓的演算,就能夠得知這個物體的死亡點在什麼地方,並且對症下藥,我剛才,就是在演算定時炸彈的死方程,當知道了這顆炸彈的弱點在哪裡之後,我才用匕首去攻擊,讓整顆定時炸彈變成了碎片!」
雖然薛一氓說得非常的輕巧,但是誰都知道,整個演算過程卻凶險異常。
但是奇怪的是,伊籐惠明明知道這一點,卻能夠在默默的聽薛一氓先生講述的過程中,心情逐漸的平靜下來。
薛一氓先生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他為什麼會如此的厲害,難道他真的如同傳言中的那樣,不是人,而是神嗎?
心中的恐懼,已經被對薛一氓先生的敬佩之情所替代,現在的伊籐惠,已經沒有先前那樣害怕了,她的心情逐漸平復,連哭也沒有哭了……
警察們再一次闖進了廠房,因為定時炸彈過了這麼久都沒有爆炸,大家都猜想這顆定時炸彈是不是已經失效了,它只是松本一樹用來嚇唬薛一氓的?
當然,和警察們一起進來的,還有幾名拆彈專家,如果定時炸彈只是因為故障而沒有爆炸的話,那麼要拆卸炸彈,還是需要這些專家們的。
不過,當大家湧入到廠房裡面的時候,卻為眼前的一幕所驚呆了!
那顆定時炸彈,竟然毫無徵兆的碎成了一片一片的,究竟是誰將它拆卸掉的,而且還拆卸得如此的徹底?
「薛一氓先生,這是你自己做的?」
翻譯山村轉述了警官的意思,向薛一氓詢問道。
而此時的薛一氓,正在小心翼翼的將伊籐惠扶起來,伊籐惠的面色中帶著潮紅,那是一種非常幸福的表情。
伊籐洋和小野熏,都看見了伊籐惠臉上的淚痕,但是和這些淚痕比起來,倒是她臉上的潮紅更加令人在意一些。
在這短短的幾分鐘裡面,兩個人究竟發生了什麼?
伊籐洋和小野熏猜想著,不過現在可不是堵住伊籐惠問這問那的時候,好不容易才從死裡逃生,應該好好的安慰一下伊籐惠才行。
於是伊籐洋上前走了兩步,和薛一氓一起,將伊籐惠扶住了。
既然兄長來了,薛一氓也不用再攙扶伊籐惠了,他放開了手,伊籐惠依依不捨的看著薛一氓遠離自己,比起兄長來,她更希望薛一氓能夠攙扶自己。
薛一氓來到了警察們的面前,說道:「各位,現在炸彈已經被拆除了,它已經不具備危險性了,在這一次的行動中,多虧了眾位的幫助,我才能夠成功的將自己的學生們救了出來,在這裡,我要向眾位表示衷心的感謝!」
說著,薛一氓向眾位警察深深的鞠躬,不過他對於自己如何拆卸炸彈一事隻字未提,這恰恰是警察們最感興趣的事情。
山村將薛一氓的話如實的翻譯給了眾位警察聽,警察們聽後,都感到深深的慚愧,說實在話,這一次的行動,除了幫助薛一氓鎖定了歹徒的地點之外,警察們卻沒有幹什麼事情。
到廠房裡面,隻身與歹徒們搏鬥的人是薛一氓,而到了最危險的時刻,將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的定時炸彈拆卸掉的,同樣也是薛一氓。
而在場的眾位警察們,又做了些什麼呢?
難怪松本一樹,根本就瞧不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