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一氓和邵鄉長的見面,是在興隆鄉的水利工程已經完全進入正軌之後,經過精密的計算,薛一氓一共組織挖掘隊在興隆鄉的土地下開鑿了十三處水脈,而接下來便不需要進行開鑿,這些水,已經足夠興隆鄉的水利灌溉了。
接下來,便是修造溝渠的工程了,雖然溝渠的長度、寬度、深度以及溝渠的矢量方向都必須經過演算,但是這卻比起挖掘水脈來要簡單一些,因此薛一氓給胡佳說了整體的思路,由胡佳負責監工,他的這位女朋友,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了,在娜傑日達的製藥廠的建設,就是在沒有薛一氓在場的情況下完成的。
既然薛一氓能夠閒下來了,邵鄉長便親自邀請薛一氓到自己的辦公室裡面來,這一次只是薛一氓獨自前來,兩個男人面對面交談。
邵鄉長對於薛一氓的第一印象是非常的木訥,不懂得說話的方式,當時,邵鄉長對薛一氓的女朋友之一的付玉芝的印象比較深刻,因為這位女生有想法、會說話,是一位難得的女強人。
可是,現在的邵鄉長不得不對薛一氓刮目相看了,整個興隆鄉里,鄉民們談論得最多的話題就是有關於薛一氓的,有的人將他當成了神,有的人把他捧上了天,有的人害怕他到極點,有的人對他的羅曼史非常的羨慕……總之,在自己面前的這位男士,已經是鄉民們茶餘飯後所談論的話題裡,大家對於薛一氓,竟然是發自內心的佩服,薛一氓的威望,都有蓋過自己這位鄉長的趨勢了。
所以,邵鄉長認為自己有必要找薛一氓談一談的,雖然通常的情況下,付玉芝是作為薛一氓的發言人出現的,但是有的問題。還是必須要薛一氓親自說出來比較好,畢竟他才是這群外鄉人的核心所在!
「水利工程進行得非常的順利呢!」
邵鄉長的開場白,是一句客套話,為了今天的會面,他放了向政府所有工作人員的半天假,現在鄉政府裡裡外外是沒有旁人的,所以也就不會有人偷聽自己和薛一氓之間的談話。
茶是剛剛買來的龍井。邵鄉長為薛一氓親自斟茶,薛一氓也不推脫,笑納了這杯茶。
「薛一氓先生,在水利工程完成之後,你們還打算做什麼?」
邵文兵鄉長也不拐彎抹角,逕直向薛一氓詢問了自己最關心的話題。
薛一氓將一口茶喝進口中。品了一品,隨後嚥下,說道:「邵鄉長,我希望能夠在興隆鄉建立一個數學模型。」
薛一氓也不含糊,誠懇回答。
「那麼,是什麼樣的數學模型呢?」
「是一個『整體模型』,為了興隆鄉能夠持續發展。要將整個鄉鎮的一草一木都納入這個數學模型的演算體系當中,通過這個數學模型,可以計算出鄉民們在一年裡面應該種植什麼,開展什麼副業,又或者是搞一些什麼樣的活動,然後促進興隆鄉的經濟發展,增加鄉民們的收入,改善鄉民們的生活水平。讓興隆鄉變得富裕起來。」
薛一氓所說的話,與之前邵鄉長在付玉芝那兒聽來的如出一轍,也就是說,薛一氓這些人在興隆鄉投資的真正目的,就是為了在這兒發展經濟。
正如付玉芝所說,他們只是來這個國家級貧困縣下面的貧困鄉,做他們的試驗。如果這個試驗成功了,興隆鄉就發達了,而且從薛一氓等人的口氣中,他們似乎並沒有考慮過如果失敗了會怎麼樣。
當然。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邵鄉長很清楚的知道薛一氓的團隊是很有實力的,一個能夠輔佐演算的胡佳,一個能說會道的付玉芝,還有一個俄羅斯來的特種兵……當然,整個團隊中最核心的力量就是薛一氓這個創造奇跡的人,邵鄉長實在想不通,世界上竟然會有人如此的聰明,能夠用數學的方式來解決身邊的一切困難。
「僅僅是這樣?」邵鄉長又問道。
此時在薛一氓的腦海中,出現了付玉芝的叮囑,付玉芝告訴他,在與邵鄉長的交談中,千萬不要提及到一些敏感的內容,就算同是社會主義的理論知識,但是有一些理論,由於太超前了,在現在是無法被人家所接受的。
按照付玉芝的說法,這一次的會晤如果薛一氓表現得好,那麼興隆鄉的鄉政府,將被自己這些人牽著鼻子走,可是,如果薛一氓說錯了什麼話,那麼邵鄉長也許會遲疑,而針對興隆鄉的改革,將會又回到原點。
「當然不是。」
薛一氓如此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說,如果胡佳和付玉芝在的話,在自己有可能說錯話之前,她們就會掐自己或者是踩自己的腳的。
「那麼,你們還想做什麼?」
邵鄉長問道,這也是他今日找薛一氓談話的主要目的,當時,付玉芝甩下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那就是,薛一氓的新農村建設理論,不僅不是對社會主義理論的違背,而且還是對社會主義理論的昇華。
作為鄉長,邵文兵也沒有少看政治學理論的書,不過對於耳熟能詳的社會主義方面的理論知識,邵鄉長覺得有一些枯燥,因為許多的理論,實在不適合於應用於基層……於是在邵鄉長的潛意識裡就想,能不能將這些理論稍稍改動一下,讓它適合於興隆鄉的實際情況,並且能夠根據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讓興隆鄉變得富裕起來。
當然,坐在了鄉長這個位子上的邵文兵,面對各方面的壓力,是不可能大刀闊斧的對興隆鄉動刀子的,因為有些方面的嘗試,不一定會成功的,上一次,找來專家來興隆鄉挖地下水,結果無功而回,邵鄉長浪費了鄉政府的財力和物力,上面為了此事,沒少責備他!
「我們想要做的。是改變整個興隆鄉的現狀。」
薛一氓又如實回答,他並沒有像付玉芝所要求的那樣適當的撒謊,而是問一句答一句,沒有猶豫。
因為如果要找出一句假話來代替真話的話,薛一氓將不知道怎麼說,那樣的話談話就會中止,在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說實話。這是薛一氓說話的原則。
「要怎麼改變呢?」不知道怎麼的,邵鄉長的眼睛裡面竟然閃爍著光芒。
「邵鄉長,是這樣子的,我們希望鄉政府在最基本的職能上,做一些調整,我希望在鄉政府裡面。設立一個核心的部門,那就是精算科或者演算科,這個科室的作用,就是用來演算興隆鄉的一切事務的,這個部門,就是鄉政府的最高決策機關,由這個部門發出的通知和行動方案。興隆鄉的所有人都必須遵守。」
「也就是說,這個科室就代替我這個鄉長了?」
邵鄉長呵呵一笑,如果是別的人當鄉長,聽到薛一氓提這樣的建議,那個人恐怕立即會將薛一氓這個胡說八道的人給趕出去的,但是邵鄉長卻並沒有生氣,首先的一點就是,他對於薛一氓十分的信任。
「是的。」
薛一氓點了點頭。並沒有想過自己所說的話會讓領導無法接受。
「權力如果只在一個人的手中,那麼難免不會被濫用,如果設立了專門的決策科室,那麼只要根據得來的數據進行實事求是的演算,那麼整個鄉政府將不會走彎路,令行禁止,鄉民們才能夠走上富裕的道路。」
雖然薛一氓說得信誓旦旦。但是他所說的話,已經超出了邵鄉長能夠理解的範圍了。
邵鄉長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端起自己的茶杯,在辦公室裡面來回的踱步。
「可是。要是我這個決策者被那樣的部門所代替了,那麼興隆鄉的鄉政府,還能夠被稱為『黨領導下的基層組織』嗎?」
說到底,邵鄉長就是在最核心的原則問題上猶豫了,因為作為一位愛黨、愛民的基層幹部,他不想自己背上歷史的罵名。
如果付玉芝也在這裡的話,她一定會提醒薛一氓在這個時候只要稍稍的講一些大道理就可以了,只要讓面前的這位鄉長相信,自己的改革方案並沒有違背社會主義的道路就可以了……而那些深奧的、現在的官員們無法接受的理論,能不說就盡量不說,浪費時間和精力不說,還有可能適得其反!
可是付玉芝讓薛一氓說話稍稍圓滑一點的意願,似乎已經落空了,因為薛一氓也隨著邵鄉長站了起來,說道:「邵鄉長,你放心,我們的改革方案,絕對沒有違背社會主義國家的基本原則,所謂的社會主義的本質,就是要解放和發展生產力,使人民達到共同富裕,因此,只要能夠讓興隆鄉的鄉民們走上富裕道路的改革方式,都不算違背社會主義的基本原則!」
「……」
看來薛一氓已經打開了話匣子,如果與他交談的話,說不定能夠知道更多的新奇理論,不過邵鄉長並沒有刨根問底的詢問更多的內容,而是靜靜的坐了下來。
「薛一氓先生,我知道你肚子裡面的墨水很多,而且你的理論,我下意識裡也是覺得無比正確的,因此我很感謝你們能夠到我們興隆鄉來,你們就像是興隆鄉的財神爺一樣,你們的到來,能夠讓興隆鄉的鄉民們變得富裕,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但是,薛一氓先生,你剛才說說的改革方案,雖然我只是聽了一個由頭,但卻已經深深的震撼了我,這些方案,如果是食古不化的領導,大概會一巴掌扇在你臉上吧?」
邵鄉長說的話,和c市的公安局局長幾乎是一樣的,都表示薛一氓的理論雖然正確,但是卻不可能立即在中國這片土地上施行。
薛一氓也由此想起了自己的這位忘年交。
「邵鄉長,你的話和我的一位朋友好像。」
「是嗎?是哪位朋友?」邵鄉長對於薛一氓的朋友有一些好奇。
「他是c市的公安局局長!」
「黃局長!?」
聽到了黃星局長的大名,邵鄉長顯得非常的吃驚,但是轉念一想,像薛一氓這樣的奇男子,結交到公安局局長這樣的大人物也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邵鄉長也已經隱隱的聽出來了,薛一氓在向黃局長推銷自己的理論的時候,似乎是碰了釘子……
「黃局長在c市裡面算是激進派了,但是他的思想雖然激進。但是為人做事卻非常的低調,薛一氓先生,至少我認為,你將自己的理論拿到他的面前的時候,他是不可能會找一個地方去施行的。」
被邵鄉長一針見血的說中了,薛一氓覺得有一些慚愧,而邵鄉長也沒有為自己說中了薛一氓的心事而驕傲。而是繼續說道:「薛一氓先生,如果我猜得沒有錯的話,你們的目的,就是想在興隆鄉施行你的這套原本在其它地方都沒有辦法施行的改革方案吧?」
邵鄉長再一次猜中了,薛一氓苦笑著點了點頭。
「是的,這是芝芝的主意。她說,在中國的鄉村裡面,正在廣範圍的推行新農村建設,所以我的理論,在改一改之後,說不定能夠在鄉村裡面施行,當然。越是貧窮的鄉鎮就越會需要改革,因此我們就找了一個國家級的貧困縣,興隆鄉是國家級貧困縣下面的一個鄉鎮,在這樣的地方,人們對於新奇的理論,更能夠接受一些。」
這一次,薛一氓可算是全盤托出了,己方的打算。他都已經原原本本的告訴給邵鄉長了,他已經沒有什麼秘密了,接下來的,就是看邵鄉長在知道了己方的計劃之後的反應了……
「原來如此,難怪付玉芝小姐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邵鄉長用手枕著下巴,他可不是什麼笨蛋,響鼓向來是不用重錘的。有幾個疑惑的地方,邵鄉長都從薛一氓的話裡面找到了答案。
「也就是說,你們是想以投資為借口,讓鄉政府和你們合作。在合作的過程中,一步一步的將整個興隆鄉和自己綁在一起……付玉芝小姐,她真是一位壞心眼的女士呢,說什麼我撿了一個大便宜,可是到頭來,原來我們被當成是實驗室裡面的小白鼠了?」
既然已經知道了幾位客人的來意,邵鄉長也就不再在言語上有什麼保留了,至少對於一直致力於請君入甕的付玉芝,他在潛意識裡已經產生了警惕!
薛一氓又說道:「邵鄉長,我承認芝芝在有些地方是不夠誠實,但是我們來這兒的目的,可並非是為了做什麼試驗,我們是真正的抱著改變這個地方的鄉民們的生存現狀來的,所以,請不要認為我們對於興隆鄉懷著惡意!」
薛一氓認為邵鄉長生氣了,所以才說了些軟話,不過他卻猜錯了,因為這位興隆鄉的鄉長,並沒有對薛一氓等人的真正目的而感到生氣。
「薛一氓先生,難怪黃局長會和你交朋友——你是我所見過的人當中,最誠實的人,就算是腦袋裡面裝了各種各樣的知識,就算是自己絕頂的聰明,但是你和別人交流的時候,卻從來不拐彎抹角,也不虛與委蛇,你是真心和別人談話的,在你的心裡面,連半點的心機也沒有。」
邵鄉長說了一堆表揚薛一氓的話,但是他也是知道的,像薛一氓這樣性格的人,越是聰明,他的處境就越是危險,不過這些話,邵鄉長卻是不可能說給薛一氓聽的。
還好在薛一氓的身邊,已經有了兩位心思縝密的女朋友了,再加上身強力壯的俄羅斯保鏢,薛一氓應該不會遭遇到什麼危險。
「邵鄉長,謝謝你的誇獎!」
薛一氓像是受到了老師表揚的小學生一樣,都覺得有一些不好意思了。
「我可是實話實說,薛一氓先生,雖然和黃局長比起來,我只不過是一個芝麻綠豆的小官,但是我和黃局長卻都是激進派的,我們都相信,這個國家需要做一些改變,所以,薛一氓先生,我邵文兵也交上你這個胖友了!」
邵鄉長拍了拍薛一氓的後背,這大概就是興隆鄉的鄉長結交朋友的方式吧。
既然是朋友,那麼有的話,自然就可以直話直說了!
「但是,薛一氓先生,我的職位雖然比黃局長小很多,但是我卻有一點能夠勝過他,那就是我的所作所為,不會投鼠忌器,在我的思想中,只要是對民眾有利的改革方案,都是可以施行的,不管會不會成功,嘗試成功的過程,往往比成功更加的重要!
所以,在黃局長看來畏首畏尾不敢施行的改革方案,在我的興隆鄉里卻是行得通的,薛一氓先生,我答應你們的條件,從今以後,鄉政府和你們就是合作的關係了,我們會盡全力支持你們的改革的,請多多指教!」
邵鄉長向薛一氓伸出手去,而薛一氓也條件反射的和邵鄉長握手。
雙方在這一刻達成了協議,不過可惜的是,這一歷史性的時刻,卻沒有任何一位記者拍照留影。(。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