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哀莫大於心死
蘇丞相府裡，蘇琪正在蘇暖的院子裡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蘇暖已經離開三天了。適蒲璩奀在這三天裡，又發生了許多事情。而幾乎每一件，蘇琪只能目眼睜睜地看著，卻無能為力！1660602
那日，在蘇家墓園裡和蘇暖分開之後，蘇潔轉身離去，毫無蹤跡。
在回丞相府的路上，蘇柔被她的三師兄帶走，從此不知所蹤！
蘇琪才一回到蘇府，就聽說了廢柴班學生的事。
只要一想到那幾十個廢柴班的學生，被囚在天牢裡，日夜受苦，蘇琪的心裡，就會非常的難受！
因為，在蘇琪的心裡，廢柴班的學生至所以有今日，完全是因為他的原因所致。
那一天，蘇暖追蘇潔而去，將一切都交給了他。可是，他卻丟下那班學生，追著顧白衣而去！
待到再回頭時，錯已經鑄成，一切，都無法挽回。自從那件事之後，蘇琪的小心眼裡，無數次在後悔，無數次痛悔自己隨意離去，將那些廢柴班的學生們，推進了無底的深淵！
可是，還沒有來得及為那些學生做些什麼，事情又接二連三地發生了。直到今日，這些學生身陷囹圄，蘇暖不知所蹤！
蘇琪坐到院子裡的一角，將雙腿蜷縮起來，雙手抱成一團，開始低下頭去，深深地痛悔！
忽然，一隻柔軟的手，搭上了蘇琪的肩膀！
蘇琪心裡一喜，大聲叫道：
「三姐姐……」
然而，哪裡是蘇暖呢？站在蘇琪面前的，是瘦得不成樣子的昭昭公主。
昭昭公主身後的不遠處，站著江海、許梅，以及葉雪！
這，已經是廢柴班裡僅餘的學生！
在那一天的選拔賽裡，許梅因故沒有參加，江海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所以，這兩人，都沒有出現！
而葉雪，則因為另有他事離開，所以，選拔賽的那一天，她根本就沒有出現！
昭昭公主，更不用說了，她因為身份尊貴，再加上兩國求親之事，相當的敏感，而她心裡記掛劉偉鬱鬱寡歡，所以，也根本沒有什麼興致參加那個勞什子的大會！
當是，這是他們幾個公認的遺憾，可是，卻不成想，這種錯過，反倒是一種成全！
今日的昭昭公主，身上穿著一襲淡粉色的宮裝，裙角繡著展翅欲飛的淡藍色蝴蝶，外披一件白色大氅。冰雪映照，她的肌膚，竟然有一種隱隱透明的感覺！
她絲綢般墨色的秀髮，隨意的飄散在腰間，隨著她的身影，正輕輕地晃動。只是幾日不見，那個原本明朗、囂張的明麗公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嬌弱的小小女子，冰雪映照之下，她的身材更顯纖細，遠遠地看來，蠻腰贏弱，有些楚楚動人的憂鬱風姿！
此時，她垂下眸子，望著蘇琪，輕聲問道：
「蘇暖呢？」
昭昭公主一提到蘇暖，蘇琪的心裡一陣的難過。他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看到昭昭公主的眼裡浮過一抹失望的光芒，蘇琪連忙補充了一句：
「我也在等她！」
許梅走上前來，望著蘇琪，關切十分地問道：
「蘇暖大大哪裡去了？」
蘇琪咬著下唇，沉默了一下，才開口：
「我三姐姐對敵尊上，受了傷，現在養傷去了！」
年輕的許梅，並不知道誰是尊上。她只恍然地點了點頭，說道：
「怪不得呢！」
怪不得，在這些學生闖出彌天大禍的時候，蘇暖沒有出現。怪不得，這些學生被拘入天牢的時候，蘇暖也沒有出現，原來，那個時候，蘇暖正在養傷啊！
可是，什麼人，能傷得了蘇暖呢？不得不說，這個問題，還真是不得而知！
不知道是因為站得久了，還是許梅的身體原本就不好，此時，當遠風飄過的時候，許梅蒼白到幾乎無色的臉，更顯透明。而她的身體，也開始遙遙欲墜！
一直沉默著站在許梅身後的江海，緩步走上前來，只一伸手，就扶住了許梅，略帶責備地說道：
「我都說了，要你在家裡等消息。可是，你偏偏不聽，看吧，這會又受不了吧？」
蘇琪看到許梅的傷，不由地蹙問問了一句：
「許梅，你怎麼了？我記得，你原先的身體，可是很好的呀！」
許梅微微苦笑，卻不回答。倒是站在她身後的葉雪，上前替她答道：
「許梅聽說了九少女被害案之後，就想扮作那些少女，好揖拿兇手。可沒想到的是，那個人影太快了，不但沒有抓到，還傷了許梅！」
蘇琪微微點頭，「哦」了一聲，卻不再說話了！
整個院子裡，空蕩蕩的，就連蘇暖的那個小丫頭葉兒，也不見了蹤影。
風雪飄過，冰影浮動，這個原本熱鬧的院子裡，竟然有一種蕭瑟至極的淒涼感覺！
看到蘇暖不在，昭昭公主也不欲久留，畢竟，而今的她，身份敏感，無論走到哪裡，都要小心為上！
而許梅，原本傷勢未好，也不能久留。許梅無論到了哪裡，江海都會全程陪同，所以，幾個人，在院子裡，只是站了一會兒，就各自告辭而去了！
關於廢柴班學生的事情，他們幾個沒有說。
關於那個九少女被害案的事情，他們幾個，也沒有說！
這一行人，自從進院到現在，除了沉默，還是沉默，彷彿，沒有了蘇暖，沒有了那個朝氣蓬勃的少女，這些人，就沒有了靈魂！
習慣和依賴，原本是如此可怕的東西，猶如罌粟之毒，一旦染上了，就絕難戒掉！
走出相府門口的時候，幾個人看到了一那個一身盛裝的丞相夫人！
顧宓一路急行，來到蘇暖的院子裡，她是來找蘇琪的！
那日，蘇暖被沈傾城帶走，蘇琪帶著她回到相府，可是，也自從那一天開始，兩個人剛剛緩和了一關係，又一下子回到了原點！
蘇琪不再說話，不單單是對顧宓，而是對任何一個家人。無論是誰，都只看到他冷冷的表情，以及魂不守舍的眼神！
然後，他會一個人跑到蘇暖的院子裡，一坐就是半天！17fza。
正是除夕的前夜，冰雪遍地，四周喜氣盈盈，可只有這個昔日尊貴的丞相府裡，人影寥落，處處清寂。有的時候，就連顧宓都會懷疑，這樣的日子，是否就是自己想要的！
果然，蘇琪坐在蘇暖的院子裡，雙手抱腿，正用一種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神，靜靜地望著蘇暖的屋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又或者說，他根本什麼都沒有想，只是下意識地封閉自己，不讓自己融入這個世界而已！
顧宓走上前去，在蘇琪的面前彎下腰來，輕輕地喚了句：
「琪兒……」
蘇琪茫然地抬起頭來，毫無焦距的眼神，對準了顧宓。原本有些失落的眼神一滯，他出聲問道：
「你來這裡做什麼？」
要知道，蘇暖最不喜歡顧宓，若她知道顧宓出現在她的院子裡，一定又不開心了……
雖然明知道蘇琪的眼裡，仍然只有蘇暖，可是，在聽蘇琪說到這句話的時候，顧宓的心裡，仍舊一陣又一陣的難過。
她微微垂下了眼眸，低聲說道：
「琪兒，今晚是除夕夜啊……」
顧宓的話還沒有說完，蘇琪已經再次低下頭去，表示對顧宓的話，不聞不問了——是的，今天是什麼日子，又關他的什麼事呢？他只知道，蘇暖沒有回來，他所關心的人，也沒有回來！所以，這個除夕，對於他來說，只不過是又一個失落的日子罷了！
望著蘇琪給了一個脊背的眼神，顧宓輕輕地歎了口氣。她站起身來，最後問了一句：
「琪兒，你真的決定，要呆在這裡？」
顧宓的聲音裡，有強自壓抑的憤怒，以及不甘。憑什麼？蘇琪是她的兒子，卻在這除夕的前夜等待著那個她所痛恨的女子？
手裡的小紙包，被顧宓的捏得緊了又緊，顧宓握緊的手心，直握得指節都隱隱地發白——琪兒，你別怪娘，這都是因為蘇暖，都因為她，所以，娘才不得不再一次做出這樣的事情！
顧宓慢慢地站直了身體。
她正了正衣襟，輕輕地將手裡的紙包打開，然後，朝著蘇琪迎面一抖！
三哀情日於。漫天的粉末，帶著冰雪一般的涼氣，朝著蘇琪襲來，而蘇琪幾乎沒有任何躲避，就全部的吸入了口腔。
蘇琪的身體，微微地晃動了一下，顧宓連忙上前接住！迎接她的，是一雙明亮至極，卻也空洞至極的眼神！
而令顧宓奇怪的是，那雙眸子裡，竟然沒有恨。只有空洞的茫然，彷彿是一種痛訴、一種對顧宓的無聲的譴責——無論你做出什麼，我都不會奇怪！
顧宓有些內疚地喚了句：
「琪兒……」
琪兒，對不起，為娘也不想這樣的……
然而，顧宓的話才一出口，蘇琪就已經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哀莫大於心死。
蘇琪根本就不想再聽、抑或是不願意再聽顧宓所說出來的任何一個字眼。
也是從這一刻起，他對於那個在這世上有著最親的血緣的人，徹底的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