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沒有愛,怎麼嫁?
淑女?蘇暖這樣的人,也能叫淑女麼?
薛揚剛喝到口裡的酒,驀地被噴出了一半。鴀璨璩曉另一半,卡在了喉嚨裡,吞不下,吐不出來,全部都嗆進了氣管裡,薛揚彎下腰去,劇烈地咳嗽起來:
「蘇暖……咳,咳,我說,我來神廟一次,可不容易,請你喝一次酒,也更是難得,你能不這麼煞風景麼?」
薛揚望著蘇暖的心裡,充滿了悲傷——其實,他是知道的,真正煞風景的,並不是蘇暖,而是他自己!
可是蘇暖,你知道麼,我有多麼想問問你——我想問你,有那麼一天,你和我因為某種不可逆轉的因素,而不得不站到了宿命的彼岸。那麼,那時的你,可還會如此認真地回答我的每一句話?可還會像現在這樣的,半夜三更的不睡覺,一起陪著我喝酒?
蘇暖斜了一眼薛揚,又斜了一眼。過了半晌,她像是忍不住了一樣,終於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幽幽地歎了口氣,喃喃道:
「說句心裡話,我是實在弄不懂你心裡究竟在想什麼……薛揚,你的眼睛,明明在告訴我,你是因為有事,才來找我的!可是,一到了這裡,你就只是喝酒,喝酒。而我則一直陪著你,從大半夜的,都快坐到天亮了,你竟然還不打算說出來?」
薛揚的咳嗽停住了,薛揚剛剛想倒進嘴裡的酒,也停住了!
可那酒罈子是傾斜著的,汩汩而出的酒,沒有倒進他的嘴裡,反倒全部地倒進了他的衣領裡!
蘇暖不緊不慢的話,頓時讓薛揚知道,他自己錯得有多麼離譜——你見過麼?一個即將進行聖女大典的人,竟然被他拉來喝了半夜的酒,還說了半夜無用的話?
不得不說,薛揚在私底下,自己都開始佩服起自己來了!
蘇暖又搖了搖頭,她「好心」地拍了拍薛揚的肩膀,指了指他手裡的酒罈,說道:
「哎,你的酒,全倒了啊!」
薛揚忽然就回過神來!
咳咳,這蘇暖是誰啊,要說精,可沒有人比她更精,要說狠,也沒多少人能比得上她狠……所以,他既然是來找蘇暖的,那麼,是不是應該現在就把話說清楚呢?15882363
薛揚把手裡的酒罈子扔到了一邊,一把將蘇暖手裡遞過來的帕子揮開,忽然說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來:
「蘇暖,如果我向你求婚,你會答應嫁給我麼?」
蘇暖望著薛揚,一雙猶如皓月一般的眼睛裡,沒有一絲的意外,甚至沒有一絲的震驚,然後,她就望著薛揚,靜靜地搖了搖頭:
「我不會!」
莫說現在蘇暖,根本沒想過要嫁人,即便真的是嫁。她的良人,也不會是薛揚這種——她和薛揚,就好像是一個長在冬天的花,一棵種在夏日裡的草!兩人之間,就像是兩條偶爾交錯的直線,短暫的停留之後,奔向的,都是和對方無關的,屬於自己的終點!所以,薛揚這個人,根本就不在蘇暖的考慮範圍之內!呃,若真的需要說真話的話,那麼,就只有一句:根本就不愛,又為什麼要嫁?
薛揚呆呆地望著蘇暖,似乎被她的話驚住了——
眼前的女子,隔著濃濃的黑夜,用這樣明亮的眼神望著他,她的眼神,輕柔如穿花,可同樣,堅定如鐵!
於是,薛揚知道,蘇暖說的是真的!
只是,人是不是都這麼的傻,這麼喜歡自欺欺人?明明知道必定被拒絕的東西,終要親自問上一遍,終要被拒絕得乾乾脆脆,這才徹底地死心?
薛揚在望著蘇暖的時候,蘇暖也在靜靜地望著薛揚——那個男子的眼神,倒映著漫天的繁星,卻像是林間的泉水,清澈悠悠從指間瀉過,又或是郊野高樓之上的簫聲,渡越關山悠悠飄到聽者的耳邊,那樣久違的眼神,會讓人的心靈都起了震顫,瀲灩的,熨帖的、溫存的,落花般的手勢,種花般的心情。
那是一個足可以感動整個世間的男子!
可惜的是,卻不是她蘇暖的菜!
不知道過了多久,薛揚忽然收回了自己的眸光,他伸過手去,圍著蘇暖的半邊身體,卻尋找另一個杯子!拿過來,斟滿了,一口一口一喝,過了半晌,才說道:
「你都不肯嫁給我,那麼,昭昭公主更加不可能了!」和方纔的飛揚不一樣的是,薛揚此時的聲音,顯得沉重,顯得鬱悶,字裡行間,彷彿帶著一種落花般的蕭瑟,卻不知道,是為了誰!
蘇暖十分驚異地揚了揚眉:
「你求娶昭昭?」
薛揚要求娶昭昭公主?那麼,以昭昭公主的性子,她會答應麼?
若蘇暖沒有看錯的話,昭昭公主和葉雪共同喜歡的,應該是劉偉那個害羞的小子啊!她那樣的性格,有著那樣雄心壯志,一心嚮往著保家衛國,怎麼肯遠嫁?又怎麼會看上薛揚這種表面上看來,有些玩世不恭的男子?14dj9。
蘇暖想了想,這才微微搖了搖頭:
「薛揚,我相信,你不會強人所難的!」是的,薛揚的心,怕也不在昭昭公主的身上吧,卻不知道,這薛家卻是為何,要為薛揚求娶昭昭公主呢?
朱灼,他又會答應麼?而自己,又是還能說服薛揚放棄昭昭,放棄這一樁聯姻呢?而薛揚的這種身份,身不由己的事情,又實在是太多了,這一件事,真的能如他的願麼?
薛揚微微苦笑了一下,他側過頭去,依舊神態認真地望著蘇暖,微微地彎了彎唇: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這次,想求娶昭昭公主的,並非我一個……」
微微地頓了頓,薛揚再說道:
「蘇暖,你可以要求我不強人所難,可是,你卻沒有辦法要求秦玉!」
蘇暖一聽薛揚的話,頓時愣住了:
「秦玉是誰?」
薛揚苦澀一笑:
「蘇暖,如果你不算健忘的話,你應該還記得秦琯麼?」
蘇暖一愣:
「我當然記得秦琯——」那個變-態的秦琯,他手下流過的血,以及他曾經折磨過的人!
心念忽然急轉了一下,蘇暖驚道:
「他是秦玉的……哥哥?」
秦琯是秦家最小的兒子,那麼,秦玉,一定就是秦琯的哥哥!可是,秦琯的哥哥,竟然去和昭昭公主求親?這又是為了什麼?
蘇暖的心裡,不由開始隱隱不安起來,她轉過頭來,望著薛揚,輕聲問道:
「秦玉他……」
蘇暖想問的是,秦玉的性格如何,人品如何——因為,在蘇暖看來,雖然不一定要靠政治聯姻來解決昭昭公主的終身大事,可是,最起碼,她想做到知己知彼!
薛揚仰頭喝下一杯酒,這才開口:
「不知道!」
蘇暖愣住了!
薛揚應該是秦玉的表哥,奪鋒之爭盛會上,薛霸就曾因為秦琯受傷而發狂。所以,蘇暖認為至少薛揚和秦玉的感情也不錯,即便感情不好,最起碼,他對秦玉,也有個基本的瞭解,可他竟然來了三個字:「不知道?」
說不出為什麼,蘇暖的心,驀地沉了一下!
說不得,秦玉的性格,就和那個bt的秦琯一般可怕!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若真那樣的話,怕對方求娶昭昭公主,只是一個幌子,而最終的目的,可能是朱子國的一等國地位,又或者乾脆就是那個打敗了秦琯的始作俑者——自己!
蘇暖的身份,已經是神廟之中的聖女,從此之後,凌駕於眾生之上。過著煩憂不由人,苦樂無人知的超然生活,慢慢地,自然會忘記許多前塵往事!
可是,蘇暖能忘記的東西,許多人,未必就會忘記。比如說秦琯的仇,又比如說,薛霸的仇!
前者,薛揚已經找上門來了,而後者,可是準備後來者居上麼?
薛家,秦家!
二十半吞愛。蘇暖不由地用手撫了撫眉心!
金翅失蹤,不知何時才會出現。眾長老之中,個個陽奉陰違,心照不宣。神廟之路,蘇暖一踏上來,就再無退路,剩下的,就只有迎難而上,一步一步地攀登到最高峰去!
本來,困擾著蘇暖的事情就多,小白的事,小靈的事,還在拜月湖下受著折磨的蘇琪……
蘇暖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負重的旅人,不知道哪一天,就會被這些原本不屬於自己的,和最初的時候,屬於自己的責任,生生地壓垮!
天地之間,一片黑暗,坐在蘇暖的寢殿之巔,遙望深邃而又寧靜的夜空,蘇暖的心裡,忽然有些說不出的鬱悶——天天幫人家做嫁衣衫,可真不是她原來的性格啊!
微風吹過,髮絲亂飛,那髮絲,飛到薛揚的臉上,身上,他輕輕地拂起一縷,在手心裡把玩,卻感覺到身邊的人,毫無反應!
忽然意識到了蘇暖的沉默,薛揚轉頭,看了蘇暖一眼,黑夜的暗光,被屋頂透出的光中和,一層淡淡的柔光,鍍上她的側臉。照見她幾乎透明的耳垂,黑夜的掩蓋之下,優美而流暢的頰線,還有飽滿嫣紅,猶如玫瑰花瓣一般的唇!哦,還有她飛揚而且秀逸的雙眉——這些,對於一個女子來說,都是極美的,然而最美的,是她眼神中專注而又認真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