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了,郝根生來結工程款。好歹也有四萬多將近五萬的款子,這個年就非常好過了。郝根生相信是那個高人幫他破了運,否則今年不會有這樣的好收成。
郝根生仔細回想過。自從張秋生給他的那張紙條弄丟了後,他就霉運不斷。天無絕人之路,後來就遇見那高人。高人幫著將討債鬼收走,於是日子就好過多了。
高人啊,一分錢沒收,水都沒喝一口。張秋生也是高人,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從谷雨龍對他那麼恭恭敬敬就可以看出來。谷雨龍眼睛是出火的。自從巴結上張秋生後,谷雨龍的買賣做得多紅火?恐怕,那個啥,也得了張秋生寫的什麼字吧?
張秋生曾經也給我寫了一張字。可是我卻弄丟了,這是大不敬,活該我倒霉。怎樣想個辦法,讓張秋生再幫著寫一張。
郝根生沒什麼文化,又極其迷信。考慮的問題完全不著調,明明吃了大虧,他卻認為了塵是高人。張秋生倒算得上是高人。只是這個高人經常做不長屁眼的事,那張紙條就是他自己偷回去的。
要是讓吳痕知道,張秋生使用搬運術去偷一張自己寫的毫無價值的字條,恐怕又要搖頭、歎氣、拍大腿、兜圈子。
改革開放帶來人們思想觀念的根本轉變。郝根生那簡單的頭腦也變活泛了。其實生兒子傳代,也不一定要指望老婆嘛。只要有錢,隨便找個女人不是一樣生孩子麼?據高人說我命裡還有五個女兒。可以多找幾個一兩年內全生完,接下來不就是兒子了麼?
所以,錢非常重要。只要有錢,就不愁女人。只要有女人,就不愁沒兒子。沒有兒子就沒有後,就愧對列祖列宗。而女人只是生兒子的工具。工具嘛,有錢就可以買到。
郝根生正在胡思亂想,抬頭就看見張秋生騎著自行車向校門沖。郝根生趕緊喊:「哎,張秋生,張秋生!你等等。」
張秋生沒理睬這個包工頭,在門口稍稍停車,接著就繼續往學校裡衝去。他急著要吃飯,哪有時間與郝根生鬼扯?儘管話癆,那也要看時間、地點、對象。
郝根生不棄不捨一直往學校裡面追去。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張秋生再給他寫張字條。
自從有了結界,中午從來都是在結界裡混。現在被郝根生追在屁股後面,不方便進結界。於是只能像從前一樣,坐教學樓下的花壇上吃飯。
郝根生又是鞠躬又是作揖,請張秋生受累,無論如何再給他寫張字條。張秋生埋頭吃飯,對於郝根生的求告充耳不聞。要是再為他寫,何必將上次的偷回來?
郝根生也不管人家在吃飯,在旁邊嘮叨個不停。張秋生煩不勝煩,知道這包工頭就這樣的素質,也不便發火。想了想,將飯勺往飯盒裡一插,說:「不是不給你寫。這個是有指標的。我一年只能寫兩張。今年的指標已用完。再寫就不靈。我騙你幹嘛,又沒收你一分錢。」
郝根生有點疑惑地問:「又不是政府計劃經濟,這麼個事還有指標?」
當然有指標!張秋生說:「要是沒指標,我天天給人寫。一張一萬元,一天寫上一百張,那我發財都發得動不了。」
按說吧,還真是這麼個理。那紙條不說一萬,兩萬我也肯定買。那張秋生真的是發財動不得。頭腦簡單的包工頭信了,又趕緊對張秋生說:「那明年的指標可得給我留一張啊。我出八千!」
到時候再說吧。今年哪知道明年的事。我又不是諸葛亮,又不是劉伯溫,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
人就是這樣,越是像張秋生這樣拽,他就越是相信。就像明星越不將粉絲當人,粉絲就越是為明星肝腦塗地,見到明星就尖叫就暈厥。尤其像郝根生這樣無知識無文化的人,你越蹂躝他,他就越服你。
郝根生下決心,明年從初一開始就緊緊地盯著張秋生,一定要弄到那張字條。
事情恰巧的是,郝根生出校門剛好遇見谷雨龍。谷雨龍現在是麒林建築界的老大。郝根生見到他立即點頭哈腰地打招呼:「龍哥,嘿嘿,吃了麼?」
谷雨龍有一門好,他自己是苦出身,所以對受苦人不擺架子。見郝根生與他打招呼,也點著頭說:「還沒呢。你吃了嗎?」
我也沒有吃,正準備回家呢。郝根生打完招呼就準備走人,突然想起一事,問道:「龍哥,張秋生給你寫過一張字條麼?」
谷雨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可以肯定秋生又在禍害人。這小子三天不禍害手癢。但張秋生到底禍害郝根生什麼,以及怎樣禍害他不知道,只能含含糊糊地說:「你怎麼知道?」
郝根生默默地跨上自行車走人。心想,我就知道,張秋生寫了紙條給谷雨龍。去年一張給了我,每年都有一張給谷雨龍。可憐我的那張弄丟了,谷雨龍卻發了財,發了大財。想到這兒,郝根生騰出一隻手抽了自己一耳光。
明年求到紙條一定要找個地方供起來。哪能隨便放包裡哩!想到這兒,郝根生又騰出一隻手再次抽了自己一耳光。
話說張秋生吃完飯準備睡覺。郝根生的事早被他丟到耳根背後了。突然就聽林玲喊:「各人去將自己的狐朋狗友叫來,發錢了。年終獎。」
依吳煙與李秀英的意思是,每人發一萬。年初張秋生代買的股權認購證賺了兩千五百多萬。全校兩千多人,一人一萬,還有剩餘。
劉萍就覺得好笑,吃光用光,哪有這樣管理企業的?於是耐心地告訴兩個董事長,不能發多。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的眼睛都是朝上看,**都是不斷上漲。
今年的獎金發多了,明年呢?今年是有股權認購證,明年還有?明年如果發不了一萬,人們就會覺得失落,工作起來也就沒勁。
公司當然發展得很快。正因為發展得快,用錢的地方很多,要留足發展資金,可不能搞短期行為。
後來決定學生股東一人發五千,全校非股東一人兩千,老師一人發一萬。
張秋生這些人被扣了兩點,一人只有四千。這個,張秋生知道,為了不丟那人,他沒領錢,一人跑小山背後睡覺去了。反正有李秋蘭代他領。
楊威幾個同樣被扣點的卻發了五千。這幾個同學問林玲:「發錯了吧?我們被扣了兩點吔。」
沒錯,由於你們在這學期裡都做了好人好事,班委決定獎勵你們每人兩點。
楊威幾個同學糊里糊塗地問:「我們做什麼好事了?」
你們怎麼這樣糊塗啊,自己做的好事都忘了?扶老太太過馬路,大街上揀到一分錢交給了警察叔叔等等。你們忘了,班委可給你們記著呢。
同學們都知道,這是變相將楊威他們被扣的點補回來。張秋生等幾個大神嘛,那就算了。楊威幾個曠課本來就是他們帶的,責任應當由他們負。
說句憑良心的話,這幾個大神真冤。班上的事是他們做得最多,對公司的貢獻最大,但他們拿得卻是最少。這幾個大神當然不在乎錢,但面子卻是丟得精光。
二十一中現在非常熱鬧。很多其他學校的同學往這兒跑。二十一中一如既往的寬鬆,外校的學生來也不管。因為沒有混混來學校鬧事,門房大爺也不管。用大爺自己的話說,人家孩子來學習管他們幹嘛?
外校的學生確實是來學習的。開始時,是那些愛好文體的學生來。聽課,向二十一中同學求教,與二十一中同學一起切磋效果非常好。
時間不長就發展成普通同學也來了。也是聽課,向二十一中同學求教,與二十一中同學一起切磋。
二十一中的校方領導與他們的學生一樣,都是大大咧咧,只要教室裡有空座隨便他們坐,甚至坐走廊上也不管。唯有一個條件,不准喧嘩擾亂教學秩序。
趕來聽課的都是想好的學生,當然不會擾亂教學秩序。於是就形成了慣例,一種與任何教學改革都不同的開門辦學的慣例。
二十一中的學生還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德行,不管外校還是本校同學,隨便拉住他們任何一位請教或切磋學習問題,他們都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如果被問的同學不懂,他也會拉住任何一位同學請教。被拉的同學講得不如他意,肯定會爭論,爭論中相互不服,他們會再拉別人來講,不管是老師還是同學逮誰是誰。
下課時間,可以在校園裡看到許多圈子,每個圈子裡都有人在講習題,在引經據典的說明問題,或者在爭論。這些圈子隨時而起,隨時而散。
除了學生,有關單位也經常有人來。比如團市委,市婦聯,教委主任都差點將辦公室搬來了。
另外市軍區、武警支隊也經常來人,校園裡經常可以看到穿軍裝的身影。偶而也有穿警服的人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