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痕翻上牆頭,再滾到牆外,坐在地上喘氣。眾人先一驚,再一喜。驚的是,吳痕怎麼弄得如此狼狽。再轉而一想,加在他身上的媚術破了。是他內心的失落將他弄成這樣。即使是虛幻的信念,當它破滅時給人的打擊一般人都經受不起。
吳痕喘了幾口氣,問道:「吳嫣已經答應了,老張呢?」
老張,誰知道他跑哪兒去了?正在大家罵張秋生花腳貓時,負責監視這兒的京城分隊的人來了,說:「你們聚這兒幹嘛?張秋生在前面小酒館訂了飯菜,快去吃。」
吳嫣答應,李小曼的事由她一人負責,保證不留任何後患。事不宜遲,下星期還要全市聯考,時間耽誤不得。
吳煙躲在男生們的背後笑得像花一樣。她終於贏了張秋生一次。雖然不得不使出終極武器,哭。但不管怎樣,這次贏了。吳嫣的媚術破了,哥哥救出來了,李小曼的事解決了,贏得很徹底。
李秀英悄悄說:「哎,吳煙,我發現對付那傢伙最好的辦法就是哭。你一哭,他立馬投降。」
「噓——」吳煙做了個輕聲的手勢,更加輕聲地說:「這辦法不能讓他知道。也不能經常使用。再好的招,用多了也不靈。」
李秀英點頭,深以為然。再好吃的餃子,天天吃也膩味。
男生們與駱貽群、皮寒秋剛好一桌。宵夜吃得差不多了,孫不武的電話也打完。
孫不武是打電話訂火車票。應當承認,孫不武在京城的人脈真不是蓋的。春運期間,深更半夜,十一張火車票,一個電話搞定。
完全是孫不武個人的關係,沒依靠家裡。到了京城不回家,打一架就走。這事到哪裡都說不過去。要是找家裡幫忙買票,後天都走不了。不僅孫不武一人,其他人都走不了。
李小曼牽涉的案子遍及東南沿海各省。吳煙決定第一站先將銀林的事了結,然後再逐一解決其他省份。一個原則必須堅持,決不能影響考試。
工作上的安排,從來都是吳煙說了算。除非吳煙拿不定主意,要男生們參與討論。否則男生們不抬槓,並堅決服從。
十一張火車票,只有四張軟臥。這四張軟臥還不在一個房間。另外是三張硬臥,四張站票。春運期間,這樣就很了不起了。
孫不武的朋友說,他已與列車長打了招呼,那四張站票上了車再補成臥鋪。
孫不武說不用了,我們男生都能站。將那一張軟臥與一張硬臥都換成站票吧。吳嫣、駱貽群與皮寒秋各人一張軟臥,兩個女生睡硬臥。六個男生都站吧。
火車開動沒一會。吳煙越想不對勁。爬起來找到李秀英問道:「男生們有這麼自覺,主動要站票?這些男生最懶,不可能自覺自願地站十幾個小時,還人擠人的站著。」
吳煙你也別盡將男生往壞處想,李秀英說:「他們平時都非常照顧女生的。」
這個我知道,吳煙說:「問題是,明明有兩張臥鋪票,孫不武還特意換成站票。張秋生、李滿屯無所謂,我哥也無所謂。韓冠陽與華寒舟都無所謂。可孫不武是典型的大少爺脾氣。別人或躺或坐,就他站著。即使不累,他也嫌丟面子。」
李秀英也是聰明女孩,只是平時不太動這些小腦筋。經吳煙提醒,立馬就說:「你的意思是,他們鑽進結界了?」
還不能肯定,但八成是這樣,吳煙說:「看看硬座車廂與各過道,還有車廂接頭處。沒有他們身影,那就可以斷定,這些傢伙進結界了。」
兩個女生一向前一向後,分別朝列車兩頭放出神識。沒有,沒有這六個男生的影子。毫無疑問,這些傢伙進了結界。
哼!進結界不帶我們。兩個女生很生氣,有難同擔,有福卻不同享。一定要找到他們!
可是這麼長的列車,結界放在什麼地方呢?硬座那邊就別考慮了,那兒人擠人,沒辦法避開人的耳目祭結界。
軟臥與硬臥的接頭處,有幾個人睡得昏昏沉沉。就這兒了,這些人是被那幾個傢伙下了昏睡符。
軟臥車廂走廊上有人在大吵大鬧:「列車長,要麼你將那女人趕走,要麼給我們換一個房間。」
就是,就是,旁邊還有兩個人隨聲附和。我就沒見過有人放屁放成這樣,她在上鋪放,我在對面下鋪都震顫。另外她還打嗝,一聲聲像催命一樣。
我們花錢買軟臥,就是為了旅途舒服愉快。這個包間又臭又鬧騰,裡面沒法待人。列車長,拜託您給我們換一個房間。
哪有房間可換?列車長沒好氣地說:「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春運期間,運力本來就緊張。再說了,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放屁的?難道你們就不放屁?」
列車長先將吵鬧的人嗆住,又朝房間裡面說:「喂,那位同志!你將被子捂緊點,防止臭氣外洩。出門在外,大家相互體諒點。」
裡面的人沒說話,外面的人卻說了:「不行!她老打嗝。打著打著,被子就鬆了,臭氣就瀰漫開來。」看來列車長的主意他們早就用過,實踐證明無效。
吳煙與李秀英差點笑嗆倒了。李秀英悄悄說:「張秋生不知怎麼想的,臨時將她的打噴嚏取消了。要不然,這些人還不得哭?嘻嘻——」
列車長最後說了幾句:「放屁、打嗝都不犯法,也沒聽說這兩個毛病傳染,所以我也無權攆她。你們將就著吧。要不找塊毛巾將鼻子捂上?」說完就拎著一大串鑰匙走了。列車長對付吵鬧的乘客有著豐富的經驗,根本不將這三個倒霉鬼當回事。
吳煙與李秀英躲在別人看不見的死角,吳煙用靈力喊了聲:「張秋生,讓我們進去!」
旁邊出現一個波光閃閃的門洞,吳煙與李秀英趕快閃身進去。在她們身後,門洞立即消失。
兩個女生來過這結界,非常感歎須彌納於芥子之理之法之術。也深深感悟到一些空間的奧妙,只是修為尚未達到那種境界,一時參悟不透。
結界裡張秋生在睡覺。吳痕坐那兒發呆。李滿屯等四人在打麻將。吳煙與李秀英來到張秋生床邊,用膝蓋拱了拱床,吳煙說:「起來,床給我們睡。」
張秋生真的沒這兩個女生一點辦法,乖乖爬起來,取出睡墊與睡袋,另找地方睡覺去。不過心裡卻有點高興。吳煙比林玲好多了。剛剛打的架,轉眼就沒事人一樣。林玲呢?唉,到今天都沒弄明白林玲為何突然不理睬他了。
火車風馳電掣一路向南。乘客們不管是臥鋪、硬座都漸漸沉入夢鄉,就連站票也各有各的姿式各有各的辦法使自己睡著。我們先來講一個發生在某省,一個叫禹台的城市近郊,一個同樣叫禹台的小鎮上發生的故事。
其實禹台這個城市就是在禹台鎮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五百年前,這兒只有禹台村。禹台村慢慢發展成了禹台鎮,又慢慢發展成禹台這個城市。
現在城市又要發展,禹台鎮在發展規劃紅線內。那些歷經數百年的古老建築,在現代推土機、挖掘機的轟鳴中被逐一推倒。故土難離的老人們,看著那些斷壁殘垣默默流淚。習慣了在小街中捉迷藏的孩子們,睜著迷茫的眼睛,他們不明白好好的房子怎麼就將它們推倒。
鎮子的外面是一片墓地。挖掘機毫不留情地挖出了纍纍白骨,暴曬在陽光下面。
有主之墳當然是早已遷走。這些暴曬在陽光之下的纍纍白骨都是無主之墳。漫漫數百年,山川移位滄海桑田。墳下面還有墳,再下面還有墳。現在統統被挖開來。九月中旬,青天白日,卻讓人覺得陰風淒淒寒毛倒豎。
拆遷工程在進行,估計再有十來天就可以結束。小鎮上有一座藥王廟,還有兩座大宅院沒拆。藥王廟臨時當做民工宿舍,一座大宅院則是工程指揮部。
深夜,藥王廟裡的民工都熟睡了。有一個民工鬧肚子,過不了一小時就要起來去外面的廢墟上方便一次。
這次民工正蹲在廢墟裡,猛然覺得寒毛一炸,頭皮發麻,抬頭一看。只見前面的瓦礫堆裡走來一個人。民工嚇得心臟緊縮,呼吸困難。
這人三十不到二十來歲年紀,扎一個朝天髻,髻上插著一根金釵,金釵一頭的纓穗隨風搖擺。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連眼睛都分不出黑白。身穿齊膝蓋的月白對襟大褂,黑色繡金絲花邊的長裙。關鍵,關鍵這是個小腳女人,三寸金蓮式的小腳。
只有在古代才有的小腳女人,分明就是一個女鬼。民工死死地咬緊牙關,生怕因顫抖而發出聲音。
女鬼以三寸金蓮特有的姿式,小腳一顛一顛地向藥王廟走去。民工害怕得大氣不敢出,緊緊盯著廟門。
透過廟門可以看見大殿,裡面睡著民工的十五個同伴。昏黃的燈光,照著睡得正沉的人們。
女鬼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提著長裙,跨過高高的門檻,進到大殿裡面。然後開始數數,挨著人頭數,數了一遍,似乎發現少了一個人。又數了一遍,好像還是少了一個人。然後,懶得數了,點了點頭,轉身出了藥王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