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丁少明與梁司劍的相互恭維,在座的還有幾位,卻都是梁司劍的同學。有大學教師,有政府公務員,也有銀行領導,一共是六個人。梁司劍對他們說:「你們都是吃皇糧的,只有我是買賣人了。你們是領導,我是老百姓。看在黨國的份上,以後可得多多關照,別到時候裝不認識哦。」
被梁司劍稱為領導的那些人,紛紛誇梁司劍這一步走得對走得好。教師哭窮,公務員哭累。大家都羨慕銀行工作好,整天與錢打交道,都是別人求他辦事。
銀行的卻說:「你們不做和尚頭不冷啊!銀行工作是表面看著風光,其實是有苦難言。其他的什麼迎來送往、奉承應酬、上拍下壓,這個各行業都一樣也就不說了。大家都是老同學,今天跟你們說真心話。我現在天天是靠撒謊過日子。
不信?我告訴你們,幾乎天天都有拿著領導的條子來貸款的。貸吧,可確實一點都不符合貸款條件,可以說貸出去就絕對別想他還。不貸吧,肯定就把領導得罪了。怎麼辦?只有撒謊。地方領導的條子,就說上級行有文件說我行已經沒有貨款額度,或今年的額度已用完。上級行領導的條子,就說這筆錢已經被地方領導定了,要辦個什麼重大項目。等等等等反正各種各樣的謊。
一個人成天在謊言中過日子,心理壓力是很大的。當然有人就喜歡過這樣的日子,可我不行。另外,什麼攬儲、放貸、收貸等一些日常工作,很頭痛的也不說了。
最近又出一怪招。要我們推銷股權認購證,當然我們是代證券公司銷售,可是規定了任務啊。我這些天就為這事發愁,本來想在自己行內攤銷一些,可是職工牴觸情緒很大。」
這個分行長大吐苦水,後面說了什麼張秋生沒注意聽。股權認購證幾個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好像前世的老闆與丁少明在一起談心,就提到過股權認購證。在他們後悔的幾件事中,這個股權認購證是其中之一。至於這個股權認購證是什麼東西,又是怎樣的發財,張秋生當時沒注意聽,現在也就記不清了。他現在的記憶力是,只要前世帶點印象的事都能記得清清楚楚,一點印象也沒有的就記不得了。
張秋生對正在大倒苦水的行長說:「叔叔,你說的那個股權認購證還有嗎?」行長見張秋生問這話,馬上說:「有,有啊,正買不出去發愁呢?怎麼,你要買啊?」剛才聽了丁少明對張秋生的誇獎,這個行長對張秋生一點也不小看。
張秋生點點頭說:「是,我想買點。」行長大喜,連忙問:「你想買多少?」行長也沒指望張秋生能買多少,但現在是能買出去一份是一份。
行長的幾個同學本來都在聽他的苦經,並且不斷打岔。有人說,你就叫苦吧,要不我們工作調換一下,你來教書我來當行長?有人說,你雖然只是分行行長,起碼也是正處級了吧?我們倆換一換,我不怕苦不怕累,我可憐累死累活才混個正科。
同學朋友聚會大多就是這樣,各說各的相互調侃。有炫耀的有訴苦的,炫耀的有時未免底氣不足,訴苦的卻帶著幾分得意。待得聽說張秋生要買股權認購證,才有人想起來問問這玩意兒是怎麼回事。
行長見張秋生沒有立即回答要買多少,心想這確實是需要好好考慮一下。於是先回答同學的提問:「這股權認購證嘛,是這樣。上市公司知道吧?對了,就是把公司的資產作價,並分成若干股份,然後放到市場上去買賣,以此融得公司發展資金。
這個分成的若干股份就叫股權,每一股代表一份股權,表示股權的憑證就叫股票。現在的上市公司比較少,而要買股票的人又太多。前陣子一個叫大業房產的公司,你們聽說過吧?發行股票認購證時發生踩踏事件。
所以人行決定發行一種股權認購證,全年有效,搖號中籤,中籤的可以買新股。這樣避免再次發生踩踏踴擠。」
那個老師問:「這個股權認購證多少錢一張?」行長說:「30元一份。」在座的眾人都大吃一驚,紛紛表示太貴。一個公務員說:「我一個月工資才百十來元,花30元買一份這個,那就別吃飯了。」那個教師說:「吃飯問題倒不大,問題是肯定能中籤嗎?這個恐怕有點弦,30元雖然不多可也是血汗錢。」
這時幾乎所有人都參與到這個話題中來。五聯公司的幾個股東代表中,柳、李兩家對這玩意兒是一竅不通。孫家自古就是混社會,但他們另有掙錢門道,對證券問題也不是太清楚。宋望國畢竟是商業世家,對證券是知道的,但對中國這種新興市場也不是太瞭解。而丁少明是屬於在改革開放大潮來臨時,第一批敢於下海的人。什麼事都敢做,不管是懂還是不懂,做了再說不怕失敗。
丁少明說:「可惜我沒帶多少錢,不然倒想買上幾份。」張秋生本就想報答前世他對自己愛護,問:「你想要多少錢?我可以借給你。」丁少明反問:「張老弟,你想買多少?如果錢有得多就借我一點。」
張秋生算算賬,然後說:「我想買一萬份,自己要五千,另外五千想給我們班上買。」梁司劍一驚連忙問:「秋生你身上有多少錢?怎麼買這麼多?」
丁少明嚥了一口口水,然後艱難地問:「張老弟,你,你身上還剩多少錢?」那意思是張秋生如果還有剩錢,他打算全部借來。
張秋生說:「還剩二十來萬,你要就全部拿去吧。」在座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梁司劍問:「秋生,你身上哪來這麼錢?」做為長輩,對孩子身上有如此巨款,必須問明來源。五十多萬啦,在那個時代幾乎是嚇人數字。
嗯,那個,當然不能說是賭博贏的,又沒有對家裡人撒謊的習慣,只能說:「一半是安然公司的周轉金,沒有來得及上交。一半是這個出國偶然得到的。」先這樣說了,以後回家再解釋,總不能當這許多人面說自己賭博。回家後還可以將責任推一半給阿仁,我是幫他還賭債時贏的。
丁少明哈哈大笑說:「是被強制結匯了吧,哈哈——」他為什麼大笑?原來他自己回國帶了點剩餘外匯,結果是被強制結匯了。現在聽張秋生說話吞吞吐吐,誤以為也是這樣。這年頭弄點外匯不容易,被強制結匯怕舅舅責怪,所以閃爍其辭。丁少明這麼一笑,梁司劍也以為是這樣的了。誰也想不到張秋生竟然賭博。
丁少明對張秋生說:「張老弟,那你把剩下的二十萬都借我給吧,過幾天我回了深圳就給你匯過去。」梁司劍說:「別,這二十萬我倆一人一半。還有,你怎麼老是叫秋生老弟?這麼大的人了連輩份都弄不清?我可不想沾你便宜。」丁少明白了梁司劍一眼,說:「我們各論各的交,互不沾便宜。那個,你家大業大,哪在乎這十來萬的錢?欺負我們窮人是不是?」
梁司劍說:「這是我個人要買,與公司不相干。」
張秋生突然想到前世丁少明就是被郝為國請去,開始便是專門負責他公司的投資部。於是對梁司劍說:「公司也可以買的。其實公司應當成立一個專門的風險投資部門。拿出部分閒置資金,就是暫時不急用的錢用來做這種投資。虧了算公司的,贏了按比例給於提成。投資部門按成績、能力分級別,規定各個級別的資金權限。當然具體的我也說不清楚,董事會可以詳細討論決定。」
嗯?梁司劍與丁少明都被張秋生的話震驚。兩人都陷入了沉思,久久沒有出聲。張秋生又說:「像我們這樣的公司在國內不可能上市,但投資部門可以想辦法在香港、新加坡甚至歐美借殼上市,或想方設法控股上市公司。具體方法可以慢慢摸索,但總有第一步要邁出去,先從國內的股權認購證開始,我覺得是個不錯的方法。」
梁司劍與丁少明還在沉思,行長卻等不及了,問:「梁司劍,你們要買多少?想什麼想?還沒你外甥爽快!」
張秋生趕緊跑回房間,卻不知道李滿屯與他四叔早就在了。他知道李滿屯叔侄有關於修真的隱密之事要談,拿了背包就跑。李滿屯追在他後面問:「老張,幹什麼這樣急沖沖?」
張秋生頭都不回地說:「去買股權認購證。」李滿屯急忙喊:「停停,你急著去搶火啊?這個什麼證是幹嘛的?」
張秋生停住腳步說:「是發財的。」說完又要走。
李滿屯搶上前攔住他,問:「發什麼財啊?怎麼說的不明不白?」張秋生說:「廢話,當然是發錢財了,還能發什麼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