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始鞭化作金龍劃過,隆山轉過身去,頭也不回,黃泉門主漸漸灰飛煙滅,化為飛灰隨風飄散,最後居然還剩一個漆黑的果實一般的東西,正是魔種,那魔種一聲厲吼,也自粉碎。
林奉孝歎道:「煮豆燃豆萁,漉菽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太虛老道笑道:「莫非道友心軟了不成?」
林奉孝歎道:「非我心軟,實在是同室操戈,人倫慘劇確實要叫人悲歎罷了。」
太虛老道歎道:「當年太始仙尊也知道自己一脈命運多舛,道胎魔種不能相容,互相爭鬥,兄弟不睦,太始仙尊也知道總有一日會有這般悲劇。只是縱然他為上古仙尊,法力無邊,但是這種事情還是無力阻止,縱然天下無敵也只能徒呼奈何。」
林奉孝卻微微搖頭道:「我也不曾料到,隆山居然身上有先天道胎的血脈,隆山為我弟子,我知其甚深,他心性純樸,意志堅定,心地純善,少與人爭執,一直勤勤懇懇,在我門下修行也算是個出類拔萃了,但是卻真個不曾發現有什麼天縱之資,曠世奇才。」
太虛老道笑道:「先天道胎乃是天地之間最為有天分的修行天才,天生契合大道,這是毋庸置疑的道理,只是隆山確實修為不差,也是勤懇的結果,也不見什麼過人之處,但是古來便有所謂大器晚成,有人修行三千年才勉強練氣九層,摸到了仙道的門檻,但是卻能再四千年內得道飛昇,這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不說別的,上古太始仙尊不就如此?」
林奉孝饒有興趣的問道:「哦?願聞其詳!」
太虛老道撚鬚微笑道:「太始仙尊修煉了三千餘年才勉強摸到了仙道的門檻,本來都以為這是個碌碌之輩,無人重視,但是太始仙尊後來居上,大器晚成,此後修行一路高歌,於六千年內證道,修成大羅金仙,位列上古七大仙尊之列,威震諸天萬界,舉世無敵,萬世敬仰。」
林奉孝悠然神往道:「恨不得早生百萬年,見此絕世人物!」
太虛老道笑道:「那是一個黃金年代,是一個大世,諸般天才輩出,人間界無數修士大能,最後也只有七大仙尊脫穎而出,魔界大自在天阿修羅魔王,領麾下魔將,魔威顛覆三界,七大仙尊威震九天,天庭四御翻天覆地,這些都是無可匹敵的人物,其中還有妖族大帝統領諸多大聖在其中暗自出手,三界戰亂,死傷無數,但是也因此有無數英才從屍山血海之中走出,成為曠世人物,林兄若是當時也在那等大世之中相必也是一方英傑,說不定大殺四方,證得仙尊之位也猶未可知。」
林奉孝哈哈大笑道:「卻是不敢太過奢望,走一步算一步罷了,如今我只求得道飛昇,至於仙尊大道還是等我得了天仙道果之後再做思量吧!」
太虛老道撫掌讚道:「此為務實之舉,道友不好高騖遠,才是我輩行徑。」
林奉孝不以為然的道:「今日一戰,乾坤一定,修真大陸從此太平,少說也有那麼個幾百年不會有什麼大事了,幾百年後自有後輩成長起來,到時候想必你我都已不在此界,倒也不必我等多慮了。今日一別,恐怕相見無期,道友珍重了!」
太虛老道稽首為禮,林奉孝一稽首,人已不見。太虛老道撚鬚微笑,搖了搖頭,看了看倒坍的陰山,封閉了的黃泉世界,歎了口氣,也自消失。
林奉孝閉目坐於上首,隆山閉目坐於下方,太始鞭橫放膝上,其餘四位弟子面面相覷,不知要如何是好,林奉孝驀然睜開眼道:「可曾心有羈絆?」
隆山睜眼道:「不曾。」
林奉孝問道:「為何?」
隆山答曰:「雖是同根而生,但是卻無甚血脈親情,反而仇殺之意佔先,同室操戈為人倫慘劇,但今日我所殺者不過一魔爾,此乃無量功德,怎會亂了心性?」
林奉孝撫掌笑道:「我門下弟子以你心性最佳,日後大道可期。」
林奉孝竟不再多言,轉身到後院去了。
隆山也自起身,葉葬花問道:「師弟哪裡去?」
隆山道:「祭煉太始鞭。」
葉葬花點點頭,沒有說話,夷光連忙跟上,兄妹倆一同出去了。
待得隆山一走,葉葬花有些擔憂的道:「隆山師弟性子純樸,愛認死理,我還真擔心他接受不了同室操戈的結果,哎,也是不曾想到,居然還會有這等事情。」
蝶戀花微微一笑道:「虧的是多年的師兄弟,你卻對隆山師弟毫無瞭解。」
葉葬花一愣,不明所以道:「願師姐指點迷津!」
蝶戀花輕笑道:「隆山師弟性子純樸,這樣的人往往會鑽牛角尖,愛認個死理。」
葉葬花歎道:「我擔憂的正是為此。」
蝶戀花笑道:「你擔憂他出手殺了自己的同胞血親,因此過不了自己那一關,道心不穩,從而修為不能進步是也不是?」
葉葬花點了點頭,蝶戀花笑道:「這個卻是師弟自己想的差了。隆山師弟雖然純善,但是卻並非迂腐之輩,說起來他的性子和師尊極為相似,都是那種堅韌不拔,任有什麼天大的苦難也難以磨滅其意志的,他心中早已認定黃泉門主乃是宿敵,不死不休,今日不過是斬殺一仇敵而已,只有痛快之意,哪裡會有什麼內疚之情?卻是師弟杞人憂天了也!」
葉葬花苦笑道:「但願如此!」
此時的隆山默默靜坐,手撫太始鞭,指尖劃過太始鞭的每一道花紋,那都是太始仙尊親手所刻的道痕,夷光見自家哥哥居然有些氣氛怪異,心中也是有些擔憂,只是她還未開口,隆山道:「你不要說了,我都知道,我也很好,不必擔心,我今日殺死宿敵,得回了太始聖兵,正是該歡喜的時候,你們怎麼都擔憂些個什麼,莫非這不是好事?」
夷光強笑道:「哥,你是不是還在為那個人難過,不管怎麼說她也和我們有著血緣關係不是?」
隆山歎道:「妹子,這就是你想的差了,我生平親人只有你一個,你我一母所生,同胞兄妹,除此之外哪裡還有甚親戚?這世上你是我最親的人,師尊是我最尊重的人,同門師兄師姐們是我最要好之人,除此以外皆是路人,甚或仇人,今日我手刃大敵,正自高興,你們卻是白白擔心了。師尊卻不會如此,可見你們還不瞭解我。」
夷光轉憂為喜道:「本來我也不在意那人是死是活,但是既然哥哥不曾在意,咱們就更加不需理會了,只是我觀大師兄似乎還是有些擔心,要不要去解釋一番?」
隆山笑道:「大師兄乃是天縱之資,心思靈敏,此時不過是關心則亂,待他細細想過必然就會明白了,何必我去多此一舉?」
夷光道:「我省的了。」
隆山道:「你我得蒙師尊眷顧,傳授修行法門,應當好生努力,放能不負師尊所望,夷光你年幼貪玩,以後可要多下些苦功才是。」
夷光不滿道:「我何曾偷懶過?」
隆山搖頭微笑道:「師尊此時心中有難處,你我皆知,但是黑白無常所言的計策,我覺得未必能行,況且這事情必然不會如此輕巧,能夠像黑白無常所說的那般級能解決,師尊想必對他們說的話也是半信半疑,但是原因他們肯定是實話實說,因此師尊應該在百般推算,這其中到底用什麼手段才能穩妥,但是我隱隱感覺到天地大道都對師尊排斥,這一關不好過,到時候師尊必然要為天地大道所嫉,而我們一門上下除了我之外都修行的是師尊的人仙大道,想到此處我反而多了幾分憂色,若是師尊這一關不能安然度過,我等滿門上下都成道無望。」
夷光卻道:「師尊何許人?以他之能縱使天地規則也奈何他不得,必然能夠渡過此劫,成功得道。」
隆山面帶有色點頭道:「但願如此!」
此時的林奉孝自己又何嘗不知這個道理,現在他能否成道不但關係著他自己,也關係著自己滿門上下能否踏上大道長生之途,也關係著人仙大道這一條路的存亡,若是功敗垂成,三千大道恐怕就要抹去這一條路了,從此之後人仙恐怕就要成絕響了。
只是林奉孝知道這一關非同小可,比起當初自己接續人仙道路,從半仙踏入人仙那一刻不知難了多少倍。這一次是真的要接續天人之路了。
林奉孝仰頭望天,最近他感覺天地規則對他的壓制排斥越來越深重,知道天地已經越來越容他不下了,劫數遲早就要到來,只是這一次要是來了可就非同小可了,度過去一片坦途,渡不過生死道消,人仙大道斷絕。
林奉孝暗道:「孰人能夠阻我,天地規則又能如何,我必然要渡過此劫,三千大道,人仙大道也是法門,天地大道怎能滅殺法門,不合道理。我必然能夠成功!」
林奉孝雖然劫數臨頭卻信心百倍,如今只等太虛老道得道飛昇,他的劫數就要臨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