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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7.第三部第二卷第七章 文 / 搖錢盆

    第7節水流沙第三部第二卷第七章

    第七章

    一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人們陷入極度的恐慌之中。只要聽見機器轟鳴和發動機的聲音,人們就會不約而同的跑出屋子,唯恐推土機和挖掘機進村來了。半夜聽見摩托車發動機的聲音,也有人會驚慌失措的爬起床來觀看。

    老實巴交的普通老百姓,哪裡見過人民法院專門為自己頒布的佈告。看見那佈告,好似自己真犯了彌天大罪似的,惶惶不可終日。

    一些膽小怕事的拆遷戶,害怕挖掘機來了不動聲色的就往房子上下鏟子,害怕無端的把傢俱砸壞了無人賠償,儘管不情願,儘管極度的不滿意,還是忍氣吞聲的,無可奈何的把傢俱往屋外搬。

    有像盛成厚那樣簽了字的,就把傢俱搬進那套指定的小房間裡。沒簽字的搬出傢俱不知道往哪兒放,有的只好搬去親戚家,有的就讓它在露天裡放著,有的就在床上面支塊塑料布,夜晚就在塑料布下歇息。

    政府已經貼出了交出被徵用土地的公告,怯弱的老百姓沒有辦法,如果不把東西搬出來,推土機挖掘機來了,問三不問四的就給你把房子扒拉了,到時候房子沒了,傢俱也沒了,那日子怎麼過?這樣雖然沒了房子,可支起塑料布日子還可以照常過。

    胳臂拗不過大腿呵,誰讓自己攤上了這個時代呢。人民法院的佈告可有無比的威懾力,那可是有資格宣佈敲你沙罐的地方,尋常百姓誰敢與之抗衡?一些人在觀望,看別人怎麼做,然後再決定自己怎麼做。這些人雖然沒有動手搬遷,但也在悄悄的做著搬遷的準備,把值錢的東西和細軟財物,悄悄的送去可靠的朋友親戚家。

    做這些事情的人,都是上了點年紀的人,都是些經受不起折騰的人。即使家裡的年輕人反對,他們還是固執的做這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情。這些人的心裡也堵塞著憤懣,這是沒有辦法的無奈的選擇。許多人都懼怕那恐怖的強制拆遷,只想把損失降低到最低限度。

    也有一些不怕事的人,擺明了態度不搬,為了與之抗衡,做好了抗衡的準備,找來塑料桶裝滿汽油等著,揚言要強制拆遷就與來人同歸余盡,誓死保衛家園。

    二

    許多年了,盛成厚都是聽命於別人,從來沒有違抗過別人的旨意。對於政府的政策文件條文條款,以及領導下達的任何指令指示,都不折不扣的完成。從來都認為只要是上面說的都是對的,從來沒有想過政府的政策條文會有什麼問題。

    嘉陵江開發公司拿出的政府文件,是印有政府的大紅印章的,他們不可能弄虛作假。可有人卻說他們用的只是95年的文件,說95年的文件已經廢止了的。說99年政府出有新的文件。而且,99年以後政府對於征地拆遷又有新的規定。這些人為什麼不按政府規定的新規定辦,而要用已經廢止了的文件呢?難道這些事情就真的沒有人管了?

    那位律師說的話不可信,那區法院來的王法官,可是貨真價實的法官呵,他說的話難道也有假?難道他不是站在大公無私的立場上?難道他也是嘉陵江開發公司請來的說客?法官不是該秉公執法嗎?那法院的佈告上可是有法院院長的名字呵?難道他們和嘉陵江開發公司都穿的一條褲子?如果他們真的是穿的一條褲子,老百姓的日子就真的不好過了。

    盛成厚也明顯的感覺出來,這次安置的房屋不合理。人家原先大房大院的住著,大人細娃各自有安歇的地方,如今硬讓別人幾個人擠進一間小屋子裡去?說什麼安置的原則是住的下,一個人住一間屋也是住,十幾個人住一間屋還是住,打起地鋪排起睡覺當然也住的下,可誰願意呢?盛成厚自己也不願意,可不願意也沒有辦法。

    盛成厚也看的出來,那法官代表法院是為嘉陵江開發公司說話的。也許羅明福是為了弄錢,也許他和王xx法官是串通好了的,可是有什麼辦法?法院已經張貼出佈告了?強制執行!就是說要開推土機和挖掘機來了,盛成厚無能為力,只有深深歎息。

    三

    **領導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沒有一個人不怨聲載道,沒有一個人對給他安置的房屋滿意,以前也有過矛盾糾紛,可那是極少數的人不滿意,而今則是所有人,包括盛成厚自己,他覺得自己並不是私心作怪,給他安置的兩室一廳是超了面積的,還沒有讓他多交錢,可兩間小歇房,進去只能老婆和女兒睡,自己和兒子睡,原本沒有什麼,可兒子女兒死活不願意。是呵,高房大院的住著,突然要被塞進鴿子籠般的小屋裡,誰心裡也不舒服,誰也不願意,誰也是一肚子窩火。

    盛成厚在心裡祈禱著:「推土機不要來呵,挖掘機不要來呵,不是我們不搬,實在是住不下呵。」盛成厚的心思無處訴說,只望嘉陵江開發公司,能根據實際情況,適當的給安置戶增加點居住面積。那樣也許就不用強制拆遷,那樣也許人們就自覺自願的搬了。

    盛成厚眼見自己的兒子,也大桶大桶的汽油往家裡搬。他真擔心萬一強制拆遷的人來了,兒子把汽油點上,盛成厚抽煙,曾經失手潑灑過汽油,知道汽油一旦燃燒起來可不是玩的,如果因此燒死了人,兒子可就完了。

    任何一個善良的人,寧願自己失去生命,也不願意自己的親生兒子去做這種危險的,犯法的事情。他出言阻止兒子,兒子埋怨他不同家裡人商量就簽了字,埋怨他什麼年代了還去充積極,埋怨他腦殼不長腦髓不想想一套房子怎麼住人……盛成厚白生氣一場又無可奈何。

    四

    春天原本是充滿陽光的日子,可連日來則陰雨連綿。盛成厚看老天連日下雨,心想嘉陵江開發公司不可能在下雨天來強制執行吧,誰知偏偏就在這樣的天氣,嘉陵江開發公司把挖掘機和推土機開來了。人們原本就在惶恐的氣氛中倉皇度日,看見那兩台耀武揚威的挖掘機和推土機,幾個女人尖聲的叫著往自己的屋子裡跑,邊跑邊喊:「哎呀……來啦呵!哎呀……來啦呵!」

    盛成厚正在屋子裡端起碗吃飯,盛楊氏氣喘咻咻的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來……來……來了……」盛成厚莫名其妙,說:「啥子來了?」盛楊氏說:「推……推……房子……的……機器……」盛成厚愣怔了,飯碗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人們沒有人組織,幾個人走上去檔住了推土機和挖掘機的進路,機器停了下來,雙方對持著,擋路的人自發的越聚越多。嘉陵江開發公司早就有準備,十幾輛警車呼嘯而至,隨著警車後面又開來法院和城管的車,其中還有一輛電視台的車子。

    一些穿制服的和穿警服的人跳下車來,那些跳下車來的人兩個人走過去拉一個擋道的人,拉開以後,王法官手拿半導體喇叭,喊:「我們是來執行公務的!誰來擋道按妨礙執行公務罪論處!………」又向那兩台機器喊:「開始拆!……」

    羅民負跟班似的尾隨著王法官,不時冷笑著對人說:「該花錢的時候捨不得花錢,這下曉得厲害了吧?」

    人群一下子散開,女人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幾個小娃兒嚇的哭叫起來。許多人往自家屋子裡奔跑,不斷回頭張望,害怕挖掘機把鐵臂張開去抓自己的房子。

    挖掘機往就近的一家房屋開去,伸出鐵爪子去扒拉一家樓層的女兒牆,這家的男人趕緊往屋外搬傢俱,女人癱坐在地上氣死氣活的哭泣,一小男孩呆呆的站在女人身邊,哭兮兮的去牽扯母親的衣服,狗汪汪的叫著,幾隻雞被飛落的磚石驚的四處亂飛。人們被這樣的場景鎮住了,女人發呆,男人手足無措,往外搬東西的人家逐漸多起來。

    五

    早晨,天是陰沉的,只稀疏的飄飛著小雨點,不知道什麼時候飛起了雨絲,雨不大,很快頭髮上就掉下雨水來,搬出來的床單被褥很快被雨水侵濕了。一個小姑娘邊搬邊哭著喊:「媽,鋪蓋打濕了,晚上啷格睡呵!」大人無暇顧及她。

    先搬出傢俱來的人家,架子床上頂了塑料布,雨水順著床沿滴下地,鋪蓋和被褥還是乾的。一家人站在雨中,一臉的無奈,一臉的憂愁,又有幾分慶幸。那雨中往屋外搬傢俱的人們,很有幾分淒風苦雨的悲涼。

    人們在往屋外搬傢俱了,那被兩人一組挾持走的擋道的人也放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不知道什麼人帶頭,各自奮力跑回家,各自提出一個大大的塑料桶出來。盛成厚的兒子盛項羿把塑料桶裡的汽油全部潑灑在挖掘機上,從身上摸出打火機舉在手裡說:「日你媽不准挖了!再挖老子就點火給你燒了!」

    提著塑料桶拿著打火機的男人越聚越多,看那架勢,很多人都抱著和來犯者同歸於盡的決心。挖掘機停了,盛項羿從一個人手中奪過塑料桶,疾步跨到正舉著半導體喇叭喊話的王法官和羅民負身旁,惡狠狠的說:「日你媽還不喊他們停手!老子今天就和你們同歸於盡!」

    王法官見勢不妙,連聲說:「別亂來!別亂來!這可是犯法的!……」盛項羿恨恨的說:「老子反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不求活了!你不怕死!就喊他們繼續拆!……」羅民負怯怯的說:「別激動!別激動!我是律師,是嘉陵江開發公司的法律顧問,免費!……免費給你們打官司!絕對!絕對給你家裡弄一套房子,我保證……保證……科得平!……」

    看著眼前發生的事情,盛成厚的心落進了萬丈深淵,看見兒子從屋裡提出了汽油,看見兒子把汽油潑灑在挖掘機上,他害怕兒子把汽油點燃,他知道點燃汽油後的後果,兒子有可能就這樣完了,即使沒被燒死,如果把別人燒死了,兒子也難逃一死,與其兒子死不如自己去死,自己年滿花甲,活的也差不多了。

    自己死了,兒子就有屋子住了,即使接了堂客,那一間屋子也夠小兩口住的。這樣想著就爬上了樓房,此刻見盛項羿抓住王法官,禁不住在樓上喊:「兒呵,別點火呵,你把政府的人燒了,政府要槍斃你的呵,我要走了,我走了你就住的下了。我六十多歲了,以前的人沒多少人活過六十歲的,我走了,你就搬吧,別給政府為難了,我們貧下中農,從來沒有給政府為難過……」

    盛楊氏在樓下聽見盛成厚說的話,嚇的跌跌撞撞的往樓上爬,邊爬邊喊:「老頭子!老頭子!別跳呵,那會摔死你的,你死了我啷格辦呵,要死也要等等我啊,我們一路去陰間也有個伴呵……」等盛楊氏跌跌撞撞的爬上樓,盛成厚已經從三樓頂上跳了下來,盛楊氏一點也沒有猶豫,也跟著縱身跳下樓來。

    誰也沒有料到會出這樣的事情,人們愣怔了瞬間,一下子憤怒了,許多人大聲吼叫起來,許多人隨手從地上抓起石塊之類的東西向外來的人砸去,王法官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突發的事件,帶著那些來拆遷的人往後撤,電視台的人在拍攝鏡頭,憤怒的人們點燃了挖掘機上的汽油,挖掘機轟地一聲燃起大火。

    人們把裝滿汽油的塑料桶往挖掘機上砸,火光熊熊,挖掘機在火光中呻吟,一會兒長臂塌了下來。憤怒的人群用石塊追趕著來強制拆遷的人,隨來的警察拿著電警棍和防暴盾牌抵擋著石塊,連聲警告人群不許靠前。

    王法官等人終於平安的離開了。如果,人們不是畏怯警察身上有槍,王法官和羅民負很難逃脫。不知道為什麼,只電視台的車沒人去碰它,任它自由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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