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水流沙第二部第六卷第二章
第二章
一
石雲飛不抽煙，為了不讓別人小瞧自己，就把香煙丟在桌子上.沒有想到來的客人，撕開煙盒抽出一支點燃，隨手就把香煙揣進了荷包裡。石雲飛只好來幾個人，就丟幾包香煙在桌子上。來的人也不客氣，各自拿一包揣進荷包裡。
沒想到這一舉措還頗得金寶俞讚賞，沒多長時間，凡到銅件廠來的人，就都說石老闆為人處事不錯。司機閒談時說起外協單位的老闆，說有一位加工鍛件的，司機們公認這位老闆豁達大度，為人處世也和石雲飛一樣不吝嗇。說這位老闆出車禍死了。
石雲飛由此又生出些感悟來。金寶俞自豪的吹噓，說專機廠的司機，都願意和他一道出車，特別願意來荔枝村。石雲飛不知道，金寶俞口裡的司機，是為了來吃飯喝酒，還是因為有那一包好煙，也許什麼都不為只為他好客。
金寶俞的情緒也受眾多司機的感染，對石雲飛的外貌引起的輕蔑逐漸減弱。去了幾次石雲飛的家，金寶俞無意間發現了石雲飛的那些書。
金寶俞不無感歎，說：「沒有想到你一個農民，家裡面有這麼多的書，不但只是小說，還有古典文學史，現代文學史，甚至還有中國**黨史，簡直啥子書都有，你在讀大學嘛啷格喲？」
石雲飛說：「山西刊授大學寄來的書。」金寶俞問道：「你在讀刊大？」石雲飛笑答道：「搞起耍而已。」金寶俞喜歡小說，這一下有了點共同語言。
金寶俞察覺，石雲飛和盛成秀的關係有些微妙。沒有夫妻間的那種親暱，有種只能感覺無法說出的生疏，他判斷這對夫妻間在生活上沒有多少關愛。不然，石雲飛的衣服褲子不會全都沒有扣子。
石雲飛腳上的那雙布鞋，好像從買起來穿上腳就一直沒有脫下來洗過。他哪裡知道石雲飛和盛成秀，只是在一口鍋裡舀飯吃的熟悉的陌生人，相互之間沒有情也沒有愛，只是一對名義上的夫妻。
盛成秀不願意離婚，她怕別人冷言冷語的譏笑和指桑罵槐的嘲諷。石雲飛沒有去想離婚，他覺得自己欠盛成秀的，如果盛成秀不主動提出離婚，他永遠也說不出離婚那句話來。
如果不是盛成秀拿錢幫他還債，人家早去醫院做了手術。即使和自己離婚，盛成秀也許已經組織了新的家庭。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過錯。
現在雖說有點錢了，可一下子要拿五萬三千元錢，也實在有困難。現在的日子也只是解決了溫飽，拿不出來做手術需要的費用。
金寶俞哪裡知道這其中的原委，只認為是盛成秀沒有盡到妻子的義務。於是對她說：「男人的衣服是女人的臉，你為什麼不把石雲飛的衣服褲子縫上扣子？他這個人看樣子有些不拘小節，可洗衣服縫扣子卻是女人的本份。」
見盛成秀不說話，又說：「別人看他穿戴得這個樣子，肯定不會說是他自己不會料理自己，而是會說他家的那個女人肯定懶惰。這對你的面子並不光彩。你們家裡有那麼多的書，說明他這個人也許還有點聰明能幹。也許今年過去了，明年後年就可能會有幾萬，十幾萬的純收入，你如果不去關心愛護他，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金寶俞的話引起了盛成秀的深思，綜觀周圍團轉，能像石雲飛這樣辦企業的人不多，在一般人的年收入不足一千元錢的時代，一年能有上萬元錢的收入的人，誰都會認為是能人。
如果說盛成秀當初和石雲飛結婚，是迫於社會輿論對她的生存壓力，如果當初她是一個正常的女人，她絕對不會選擇石雲飛那樣家庭出身的男人。
從此，盛成秀也關心起石雲飛的生活來，催促他理發和勤換衣服。石雲飛的生活也因此變了個樣兒……
二
這個時期的石雲飛，在金寶俞的心目中，並沒有多少特殊的位置。金寶俞接觸的眾多外協人員中，石雲飛也只屬於勉強可以接觸的一類。
石雲飛知道，要想和外協人員搞好關係，光靠產品做的好是不行的，最起碼還要博得外協人員的好感，光有好感也不完全起作用，還得拿點實惠的東西。
這個時代所有鄉鎮企業的經營者，都在打外協人員的主意，都想從外協人員的手中接點東西來做。只有拿到東西做，企業才能生存。這是公開的秘密，人們在暗地裡較量著。又要讓外協人員滿意，價格又不能比別人高。自己做的東西的質量，也不能比別人差，又還要自己有利潤，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社會上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一般支付外協人員的業務費，是按業務量的百分之三到五。石雲飛從不按照這個規矩，在他的心裡，他把業務人員當成朋友，只要朋友在，自己早晚都有錢賺。
石雲飛永遠不會忘記，因為銀根緊縮，去猛正圓家只是象徵性的送點禮品，導致汽配廠的業務量下滑，後來連續送去了幾個五千元，汽配廠的銅套產量從上年的六萬元增加到十七八萬元。
石雲飛需要朋友的幫助，他想培育出一股長流水來。每年能有十來萬的收入，他的企業就完全可以生存了。他把猛正圓當成朋友，朋友之間是不計較得失的。他是這樣想的：在生意好有利潤的時候，自己多拿點錢出來無所謂，如果哪一天生意不好做了，企業沒利潤拿不出錢來了，那時候朋友也會照樣照顧他的生意。
石雲飛的這種江湖義氣的思想，這種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的思想，這種靠友誼靠情感的思想，既天真又幼稚……這種思想是沒有涉足江湖的人，不知道江湖的凶險。
許多人都唯利是圖，也許到了你有危難的那一天，別人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你了。直至石雲飛吃了不少虧，也許都還沒有弄清楚他的這種想法是對還是錯。
三
這個年代，給業務員送禮還要講究時機和方式方法。對於那些敢張口要的，那是最好對付的，你說多少，只要我有利可圖，你要多少我給你多少。你把價格虛開多少，我就把虛開出的部分返還給你。你把我的價格壓的太低，你的產品質量我就不負責任。這些即使不明說，也要讓他明白一分錢一分貨的道理。
對那些不敢明目張膽的索要，也不願把價格虛開高，對產品質量也一點不放鬆的人。這種人口裡不明說要業務費，其實暗地裡也想要，對這種人送禮就要花費心思了。
這些對別人是問題的問題，石雲飛則能輕而易舉解決，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去想自己還剩多少利潤。他把他們和猛正圓一樣，全當成了朋友，朋友之間哪裡去計較那麼多。
第一次去金寶俞家，石雲飛同樣帶去了五千元錢。金寶俞不收，石雲飛說：「今天過新年，我可不能空手來。」
推來推去金寶俞說：「好，你鼓搗要拿，我就去給你存在銀行裡，寫你的名字，全當是你存的錢。」石雲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知道金寶俞多少有些顧忌。
金寶玉出門去買菜，石雲飛起身說跟他一道去。金寶俞順手抓起桌子上的橘子，邊剝皮邊往外走，一塊橘子掉在地上，金寶玉隨手撿起掉在地上的那瓣橘子，隨手就丟進了嘴裡。
兩個十餘歲大的男孩嚷著要一道去，金寶俞嘴裡咀嚼著橘子，聲音鼓鼓囊囊地說：「你們去做啥子嘛？不許去！不許去！」石雲飛說：「小娃兒，喜歡鬧熱，讓他們去吧。」
這樣一來只好全家都去。金寶俞介紹他的兩個兒子。老大叫金智，小的叫金勇，還有他的老婆叫李永奇。
在菜市場轉了一圈，無論金寶俞買什麼，石雲飛都主動付款，金寶俞也不推辭。金寶俞買了許多雞鴨魚肉和蔬菜，夫妻倆找來民工棒棒，挑蔬菜回家。石雲飛又把兩個小孩帶去了百貨公司，給兩個孩子各買了一套西服。
這一次，石雲飛給這一家人留下了極佳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