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半,張鵬飛同馬中華帶著各自的秘書乘坐「專機」在京城某軍用機場緩緩降落,駐京辦的同志早早就在機場內守候了。《純》駐京辦主任孫艷蓉一共開來了三輛奧迪,可見這個女人辦事很細緻。
馬中華、張鵬飛一前一後走下了飛機,馬中華看了眼京城的夜色,感歎道:「又是一個天啊!」
京城的空氣很潮濕,地面也沒有干,應該是剛剛下過了一場春雨。張鵬飛微笑道:「其實天沒變,天還是那個天,只不過環境變了。」
「呵呵,省長此言很有意思啊!」馬中華笑了,走下了最後一階雲梯。
孫艷蓉連忙上前,伸出手來說:「馬書記,張省長,您們辛苦了!」
「嗯,不辛苦,艷蓉啊,辛苦的是你才對嘛!」馬中華拉著孫艷蓉的手摩挲著,他的精神很好,看不出長途跋涉。
「呵呵,這是我應該做的。」待與馬中華的手分開之後,孫艷蓉又向張鵬飛伸出手來。然後又向兩位秘書長微笑致意,可以說面面俱到。
張鵬飛沒多說話,在馬中華面前有意地體現著他身委書記的身份。不管心中服不服,表面上張鵬飛的做法還是很到位的,馬中華對他的表現很滿意。
「兩位領導,是不是先去休息一下?」
「不了,直接去中南海,首長還等著呢。」馬中華向前一揮手,大步流星地向小車走去。
孫艷蓉答應一聲,閃身讓到一旁,同兩位秘書一同跟在了張鵬飛身後。馬中華來到第二輛奧迪車旁,司機早就下來將車門拉開了。這便是大領導的習慣,大領導一般不會坐第一輛車,因為第一輛車都是領路車。馬中華並沒有立刻上車,而是看向張鵬飛說:「省長,我們坐一起吧。」
「好。」張鵬飛點點頭,便同馬中華坐進了同一輛車。
孫艷蓉很會辦事,馬上對兩位秘書說:「兩位處長,你們坐後面的車?」
兩人點點頭,坐後面的車去了。孫艷蓉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問馬中華:「馬書記,要不我和領導坐在一起,路上也有個照應?」
「不用了,我和省長談點事情。」
「哦,那好吧。」孫艷蓉恭敬地關上車門,跑到前面的車子上去了。
在孫艷蓉的指揮下,三輛奧迪一字排開緩緩駛出了軍用機場。馬中華遞給張鵬飛一支煙,張鵬飛坦然接下了,並且拿出火機替他點燃。馬中華深深地吸了一口,說:「這麼急到底是什麼事情呢?」
張鵬飛搖搖頭,顯得很無奈。關於上頭的緊急召見,兩人在飛機上就討論過,可是卻沒有結果。一般而言,上頭要緊急召見一省的兩位主官,肯定是發生了天大的事情,因為這都是臨時起意的。張鵬飛當然不會把心中的猜測告訴馬中華,他只是裝傻而已。
馬中華見張鵬飛很沉默,便有意打開話匣子,說:「我聽說久石重工退出了第一農機的競爭,這……省長沒少做工作吧?」
「呵呵,」張鵬飛並沒有否認,點頭道:「馬書記,您之前同我說的那幾點因素,我後來仔細想過,感覺您說得有道理。久石重工雖然已經被吳氏集團收購,但是對外它還是遼東的企業。我們雙林省的發展原本就比遼東弱一些,如果再被他們的企業……這影響本土幹部和企業家的士氣啊!」
「對嘛,我就知道省長會想清楚的!」馬中華見張鵬飛同意了自己的理由,臉上露出了笑容,「不過這樣一來,你和老同學之間……呵呵,鬧得不開心了吧?」
張鵬飛擺出一幅很無奈的表情,說:「老吳是有點小情緒,其實可以理解,馬書記,您也明白,要論實力,吳氏集團確實要比四維集團有名氣,而且財大氣粗。如果不是我多說了一句話,國企改革小組已經同久石重工談得不錯了。敗給一家比自己小的企業,老吳不高興很正常。」
「是啊,這就需要你去安撫嘍,興榮超市還是我省最大的超市,我們也要照顧吳總的情緒嘛!」
張鵬飛歎息道:「這小子那天發了火,還說要退出我省呢,當然……他這是氣話,我會好好批評他的。」
「呵呵,你們是老同學了,問題說開就好了嘛。」馬中華顯得很大度地說道。
張鵬飛嗯了一聲,滿臉的鬱悶,好像因為吳德榮這件事,令他的心情很不好。《純》
馬中華相信張鵬飛所言是真實的,聽到張鵬飛和吳德榮吵架,他更加確信這件事應該不是假的了。傳言有了定案,馬中華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顯得異常輕鬆。他又沒話找話地問道:「省長,遼河那邊……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張鵬飛搖搖頭,說:「這件事現在還不好說啊,郝書記還在努力。」
「小郝是位不錯的同志,現在這樣能幹的女幹部可是少啊!」馬中華提起郝楠楠,腦海裡首先浮現的是她那波濤洶湧的身體。
張鵬飛微微一笑,說:「確實,最為關鍵的是她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一步步從基層做起,還在部委鍛煉過。」
聽到張鵬飛談到郝楠楠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時,馬中華不說話了,他不禁在想如果遼河升格成功,郝楠楠升為副省級之後,她今後還會升到什麼樣的位子呢?
汽車駛上了長安街,馬上就要到達**廣場了,馬中華的眼睛不由得睜大了,他拍了拍司機的肩膀,說:「慢點開,在這轉一圈再走。」
司機不明就理,但還是同前面的領頭車說了一聲,就這樣在夜色下,三輛奧迪圍繞著**廣場慢慢地行駛著。車內的光線很暗,偶爾會被迎面而來的車燈照亮。張鵬飛注意到馬中華肅穆地一直盯著廣場看,臉上的表情很沉重,也很憧憬。張鵬飛不由得也看了過去。看著那寬敞的廣場,他的心情也沉重起來。他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可是今天受到馬中華的感染,心中升騰起了一種很特別的感覺。
馬中華像一尊雕像似的凝視著黑暗中靜止不動的廣場,突然說道:「省長啊,多來這裡瞧瞧,你會有一種不一樣的感受。」
張鵬飛詫異看向馬中華沒有應聲,他感覺這一刻的馬中華彷彿變了一個人。馬中華自言自語地接著說道:「當年組織上找我談話,任命我為一省的書記時,離開領導的辦公室我就來到了這裡。之前我不止一次到過這裡,可是那天當我站在廣場上的時候,我突然感覺身後背著沉重的負擔,我感覺身後有千萬人在看著我,那是我省的百姓。站在這裡,我第一次感覺到了省委書記的責任。」
馬中華長歎一聲,接著說道:「我當時就想,今後要做些什麼才能對得起本省的千萬百姓?身為他們的領導人、一把手,我感覺到內心一陣緊縮和恐懼。當然,這裡也代表著一種權利,我國歷史上在這裡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無論是政客還是商人,站在這裡都會有一種飛上九天的超脫感……」
「馬書記,我明白了。」張鵬飛以一種敬佩的目光看向馬中華,這一刻他感覺才真正的理解馬中華。
「其實……我們大家都想做點事情。」馬中華收回目光,淡淡地說道。
「是啊,我們只是想做點事情……」張鵬飛信服地點點頭,為兩人之間的矛盾做出了解釋。
「張省長,給你一條建議,當你成為一把手的時候,不妨來到這裡,你會有氣吞天地的沉重感,也會感覺到胸腔的膨脹,那是權利**與對百姓責任的重合。」
「好吧,如果有那麼一天,我會接受您的建議。」不知不覺間,兩人的談話沉重起來。
馬中華看著身後的**廣場,笑道:「未來還是你們的!」
張鵬飛沒應聲,現在他如果表現得過於自信,會讓馬中華心裡不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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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趕到中南海時已經是夜裡九點鐘了,警衛已經接到了上面有關部門的通知,對馬中華、張鵬飛兩人所乘坐的三輛奧迪車放行通過,兩位秘書以及駐京辦的同志藉著領導的光,也跟著進入了億萬人敬仰的地方。車隊直接行駛到勤政殿,這裡已經停著十幾輛高級轎車了,看車牌號,應該是軍委、總參以及各大總部領導的專車,其中就有陳新剛的坐駕。馬中華看到這陣勢,不由得皺了下眉頭,心裡不安地看向張鵬飛。
還沒等馬中華同張鵬飛做出什麼反應,,一位身穿西裝的中年男子已經來到了他們車前,他是首長辦公室的工作人員。馬中華同張鵬飛互看了一眼,從車內走下來,在那位工作人員的指導下,三輛奧迪駛到一旁停下。
「馬書記、張省長這邊請。」男子把兩人引領進一側高大寬敞的平房裡,至於秘書和孫艷蓉等人,自然有專門的房間休息。
男子為兩人沏上茶,溫和地解釋道:「不久前發生了點緊急情況,首長正在同幾位在家的常委以及軍委的領導開會,請兩位稍等片刻。」
馬中華點點頭,只是看了張鵬飛一眼。兩人都有著深厚的政治經驗,誰也沒有多問。
男子又細心地將報紙拿過來,說:「兩位領導遠道而來,可以先體息一下。」
張鵬飛對他微微一笑,說:「謝謝,你去忙吧。」
男子對兩人點點頭離開了。室內沒有其它人了,馬中華笑道:「別人都說見縣長難,我們這兩個地方大員不也是來坐冷板凳嗎?」
張鵬飛笑了笑,皺眉道:「軍委的領導在開會,那應該是邊境的問題?」
「很有可能。」馬中華感覺張鵬飛的分析很對。
張鵬飛看了眼手錶,說:「過去岳父到中南海開會,一般都要在凌晨以後才能回家,我看……咱們還是先打個盹吧!」
「是啊,有軍委的領導在,那會議短不了。」馬中華深深地靠在沙發裡,將腿伸直,閉上了眼睛。雖然身體不錯,但年紀還是大了,風塵僕僕而來,自然有些累了。
張鵬飛也有些累,歪著頭瞇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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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像猜測的那樣,當那位男子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午夜一點半了。兩人雖然看似在睡覺,但其實都很警覺,聽到有人進來,都在第一時間睜開了眼睛,並且努力讓自己精神起來。
馬中華站起身問道:「好了?」
男子不好意思地說:「馬書記,首長還在開會,看樣子短時間內完不了,旁邊休息室有床,要不您二位先過去躺一下?」
「不用不用,首長和常委等領導都還在工作,我們等一等怕什麼嘛!」馬中華看向張鵬飛,「省長,你說呢?」
張鵬飛點頭道:「是啊,首長們整天這麼忙,我們偶爾等一個晚上,不要緊的。」
工作人員也深知兩人不會去休息室休息,因此也就沒有深勸,他過來勸說,只是要體現出對一方大員的尊重。有些事首長忙著照顧不過來,身為首長的身邊人就要替首長想到。馬中華同張鵬飛雖然是下級,但也是一方諸侯,禮數上不能待慢。男子先轉身出去了,沒多久又拿回來兩個靠枕,抱歉地說:「那就這樣將就一下吧。」
馬中華接過來塞在掖下,邪著靠在沙發上,笑道:「舒服是舒服,可是有點不雅觀啊,呵呵……」
男子也跟著笑了,說:「大領導都不拘小節。」
「這位同志會說話!」馬中華點頭道。
張鵬飛也接過靠枕,同馬中華相同的姿勢,只不過與他相反的方向,這樣一來兩人就是對著的了。中年男子望著兩人笑笑,又消失在房間內。中年男子一離開,馬中華的姿勢就變了樣,其實在這裡坐了四個多小時,他身上的骨頭早就受不了了。張鵬飛看到馬中華那難受的樣子,笑道:「馬書記,咱們經常體會一下這種生活,也算是體味一下民間疾苦吧。」
「哎呀,這腰啊……真酸嘍!」馬中華拿過來一張報紙,卻沒有心情看下去,就這麼歪在沙發上漸漸睡著了。
張鵬飛其實也有點累了,他並沒有馬上睡,而是起來活動了一下,然後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這次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兩人迷迷糊糊的聽到了響聲,兩人在潛意識裡漸漸甦醒過來。可是他們的眼睛很難睜開,四肢更像被裝在盒子裡似的不聽使喚。張鵬飛必竟年輕,還是他先睜開了眼睛,他揉了一下,看到那個男子又出現了,男子神色嚴肅地湊到他身邊說:「首長過來了……」
張鵬飛一聽這話顯險從沙發上翻下去,他馬上搖醒馬中華,然後站起來,這時候那位男子已經遞上來了熱乎乎的毛巾。張鵬飛正準備擦臉,卻發現他的面前站著一位微笑的男子,正是那張熟悉的面孔。
張鵬飛嚇了一跳,他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任憑他再有政治能力,作為一名幹部,當他被首長撞到這樣的場面時仍然有些尷尬。馬中華也站了起來,顯得也很慌亂,不知所措地傻笑。
首長笑瞇瞇地說:「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睡著了沒有啊?」
張鵬飛這時候突然想到,總書記應該是開完夜裡的會議直接趕過來的,還沒有休息。他的大腦此時突然靈光了,馬上說道:「首長,您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們再等一會兒……」
「對對,總書記,您先去休息吧,我們再等一會兒。」馬中華也附和道,卻明顯慢了一拍。
「不了,我都習慣嘍!」首長擺擺手,回身向外指了指,示意兩人跟著他去勤政殿。兩人一邊走一邊擦臉,漸漸鎮定下來。等他們跟著首長走出平房時,看到外面的天已經亮了,勤政殿還亮著燈,只不過那些領導的專車已經不見了,看來會議剛剛結束。這時候身後的男子跟上來,對張鵬飛說道:「張省長,陳總長讓我轉告說家裡一切都好,請您放心,就不用過去看他了。」
「謝謝,我知道了。」張鵬飛明白,在這個緊要關頭,岳父此舉是為了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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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首長同馬中華、張鵬飛只談了一個小時,就是為了這一個小時的談話,兩人足足等了一夜,而倍受人愛戴的首長卻已經連續工作了二十多個小時。張鵬飛這一刻彷彿才明白,我們對國家領導人是否應該寬容一些?也許這個政府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但這些領導已經付出了,憑他們的精力來管理著一個十三億人口的大國,有些問題再正常不過了。他不禁想到了網絡上的一些罵聲,也許有些人真的要好好的反思,換位一下,可能這些領導已經做得很好了。
馬中華同張鵬飛離開中南海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八點鐘了。坐在車裡,兩人的表情仍然嚴肅,彷彿還沒有回味過來。當汽車駛離中南海的紅牆時,馬中華才說:「真是想不到,太想不到了!」
張鵬飛說:「馬書記,這是我們整個雙林省的政治任務,一定要圓滿完成,不能出現任何的差錯!」
「是的,不能有任何的閃失,我們兩個不能成為國家的罪人!這次任務更加關係著雙林省的未來!」馬中華看了眼時間,說:「我們馬上回去,爭取趕上最快的班機。」
兩人沒有一刻停歇,直接趕到京城機場,他們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回雙林省。上午十點二十五分,從京城飛來的波間747客機降落在江平機場。在江平機場,省委、省政府的接機人員已經在等著了,他們一共開來了五輛奧迪。別看現在是緊張時刻,但省委書記和省長的排場是不能丟的。不一會兒,由五輛奧迪組成的車隊駛出了機場。
馬中華在飛機上已經同張鵬飛研究好了一切,剛上車,他就吩咐身邊的秘書:「馬上告訴趙秘書長,請他通知在家的常委領導,馬上過來開常委會,只要走的不是很遠的,能回來的都要趕回來!」
秘書看了眼馬中華紅腫的眼睛,又看向張鵬飛,最後目光回到馬中華的臉上,說:「馬書記,您先休息一下吧,小睡一會兒,下午再……」
「好了好了,馬上通知!」馬中華不耐煩地打斷了秘書的話。
張鵬飛又看向馬中華,說:「馬書記,是不是也聯繫一下郝楠楠同志?」
「對對,郝楠楠那邊你來聯繫吧,也請她過來,我們開完常委會,你就同她談談。」
張鵬飛掏出電話打給前面車裡的孫勉,由於這輛車已經坐滿了,孫勉就坐進了另一輛車裡。張鵬飛告訴孫勉,讓他通知郝楠楠放下所有手頭工作,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江平,當然要注意安全。
張鵬飛放好電話,馬中華微微一笑,說:「這個二十四小時啊……我們過得可是真緊張!」
「緊張嗎?呵呵……要我說,這只是開始而已啊!」張鵬飛感歎道。
「是啊,這只是開始!」馬中華從政多年,歷經困難重重,可是今天他所接受的任務,無疑是幾十年來最重要的一次,難怪他如此緊張了。
作者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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