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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二三章 雲龍之力 文 / 東暉

    郎桀大喊嚶鳴的時候,池棠依然全神貫注於對千里騏驥的劍勢進逼,竟是恍若未聞。

    按說以池棠現在之修為,又是千里騏驥計窮智絀,久戰之下的疲敝時分,本不當如此小意謹慎,可他已然見識了千里騏驥的狡詐陰狠,同為五聖化人的郎桀就是前車之鑒,也深深體會了在裂淵國大力將軍那鄭重其事的告誡:

    「……如果在你們通過玄晶之力,覺醒了自己真正的力量之後,突然發現在面對面的較量中,他已經完全不是你們的對手的時候,你還能保證沒有任何的輕視之意嗎?……強者在面對弱者的時候總是難免大意的,儘管那可能只是那所謂弱者的偽裝。」

    果如是言,倘若不是有郎桀先行出手,或許池棠在自以為勝局已定的情形下也難逃那一指之厄,這令他一陣陣後怕又慶幸,暫時顧不得追查灰蓬客的下落,他現在是全無保留的把力量釋放而出,不放千里騏驥半點空處。

    如果說在長安城中,池棠與千里騏驥第一次照面雖然交手短暫,卻是各擅勝場,平分秋色之局,那麼現在卻是池棠主攻,大佔上風,千里騏驥輾轉閃躲,極為被動的局面了。

    這也並不奇怪,彼時池棠神力初醒,學藝方成,縱是與當世第一流的伏魔宗師差相彷彿,卻終究未能體現出對一等妖靈之屬的完全壓制;然而現在的池棠,經歷長安除鬼君之歷煉,得落玉淨池沁靈取菁,豹隱山力斬絕浪,呼風峽大戰妖軍,更得裂淵國囊神冥靈玄晶的探秘大成,一身能為便比之上古火鴉本尊,亦是絲毫不遜;再看那千里騏驥,固是為大力將軍所傷之後痛定思痛,潛心埋首人間典籍,以大力將之法鍛修冥思道奧義,可說已然大有精進,卻倒底未入冥思道天人合一,仙聖玄體的境界,如此相較之下,先是在本力修為上輸卻了一籌,更不要說五聖神獸本就是妖靈天生剋星,池棠的劍術又是防不勝防,而千里騏驥偏又屢經強敵,耗損之後自然相差更大了。總算他極有韌性,生生的在滔天焰影之間穿梭退讓,倒是堪堪支撐到了五十合之上,而這也近乎到了他的極限。

    大批天軍妖兵到來的聲響終於傳入了池棠的耳中,或者說是那種濃烈無匹的妖氛之氣使池棠遽然有感,凝神冷目掃視之下,唯見遠方黑雲蔽天,怕不是妖眾齊集,其數成千上萬。

    雲龍劍聚芒連影,飄閃若幻,一度狼狽不堪的千里騏驥忽的嘴角微動,面現了一絲喜色。

    池棠不動聲色,劍招忽變,原先如江潮奔流滔滔不絕的劍勢倏然頓止,千里騏驥心下正在歡喜,不自禁的悄覷向遠方天軍浩博之陣,怎知這瞬息之間,對方那令自己已經甚為熟悉的進手招數會如此意外的發生變化,方覺有異,雲龍劍赤焰陡轉,正擊向了自己避無可避的身法間隙。

    又吃了不諳人間武學的虧,當然即便這一招這般精妙,千里騏驥凝神相應之際竭盡全力,總也有避閃而開的可能,但他偏偏在剛才頃刻間出現了些許的分神他顧,高手相爭,只差分毫,千里騏驥樂極生悲,再也騰挪不開,眼睜睜的看著赤焰繚繞的雲龍劍刺向了心口。

    火焰將白色殘袍焚卷,劍尖未及體,先自傳出了一股炙燒的焦糊味,燒著的不僅僅是千里騏驥的衣衫,還有那胸膛創口旁的肌膚。

    劍身火苗突然奇怪的晃了晃,接著,整柄雲龍劍嗡嗡的發出震鳴,竟帶引得劍勢止不住的一滯,這一幕池棠熟悉之極,昔日落霞山紫菡院,自己第一次手持雲龍劍時,便出現了這樣的異象。

    雲龍劍雖出變故,池棠卻沒有任何鬆緩,劍尖稍頓,自己卻揉身而上,左手在已經閉目待死的千里騏驥肩頭一拍一鎖,卻是將長劍穿刺改成了赤手擒拿,這暫時保住了千里騏驥一條性命,不過他全身似乎被火鴉神焰燎燒炙烤,苦不堪言,這番落入池棠之手,竟是全無還手之力。

    妖酋巨孽,今朝已縛於指掌,自月夜刺君以來深患魔仇的積鬱現下一掃而空,池棠長舒一口氣,左手牢牢拿住了千里騏驥,這才有餘裕探看右手雲龍劍的異象由來。

    這是雲龍三體間彼此呼應的徵候。

    一切都發生於電光火石之間,池棠很快就發現了雲龍劍感應之像的源頭,一身綠裙的嬌俏嚶鳴在宮坪外山坳旁正捧著一方發著絢爛光華的物事向天而舉,池棠不由一奇:「這錦屏苑的嚶鳴姑娘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

    「本是我欲借此物,伏壓虻山群獠的,哪知道倒被那千里生暗算,你是燁電雷鷹,又一樣經歷了玄晶探秘,你出手也行。」郎桀對韓離笑得竟有些神秘,目光向遠處嚶鳴手中物事一轉,又對韓離使了個眼色。

    韓離卻絲毫沒有意外的神色,雍然沉定的挺身站起:「你帶來了雲龍骨?」

    郎桀雙目一圓,冷峻的笑意頓時變得極為吃驚:「你……你卻如何知曉?」

    韓離輕撫項下珍珠,表情似笑非笑:「寒狼天衛,大家都是去過玄晶探秘的,又怎麼會不知道雲龍天神的由來?看來我們推想而出的辦法有一條是相同的,以雲龍之力激發天衛之能,可御妖王。」

    郎桀略一愣怔,旋即哈哈大笑:「是也是也,大夥兒殊途同歸,你們這趟玄晶探秘,定是大有所獲了。既然知曉,便不必我再多言,看你的了。」

    天靈鬼將從後走來,扶住郎桀,目視韓離:「我說這殿中另藏的兩大高手是何等人物,卻沒想到竟也是神獸化人暗伏於側,今天虻山覆亡已成定數,你去罷,聖王交給我看顧,順便說一句,那一位火鴉神獸好生了得,千里騏驥已為其所擒。」說著,大拇指衝著側旁一翹。

    韓離循向看去,池棠單手拿住千里騏驥,一派昂揚張望之色,而此間郎桀有天靈鬼將看顧,自也沒有疏失之虞,火鴉寒狼今日都已大顯身手,現在,可就該看自己的了。

    韓離雍雅一笑,施施然滑步而出,幾下縱躍,輕飄飄蕩身飛起,動作迅疾之餘亦是大見瀟灑之態,兩手張開,璜劍脫殼而出,隱隱有風雷之聲,在經過嚶鳴頭頂之時,猛的全身電光一亮,嚶鳴手中物事感應更甚,絢爛光華匯成了一條直線,逕射入了韓離背後。

    ……

    北溟天池雲龍骨,這是郎桀為此戰準備的勝負手,也是他在玄晶探秘之時便即領會的克制妖王之道。

    不過郎桀最終選擇了篡位為王,以妖族對妖族的策略,那個天池中泯然不知其蹤的雲龍骨倒沒有去找尋,這也怪他不得,天池靈地,自有玄法相控,自己一個莽族外客,便是身入其中也是一籌莫展。

    他卻是從北溟三友出身的公孫復鞅身上想到了辦法,公孫復鞅是冥思得道,可若貿然相求一助,且不說闃水已與其結下了深仇大怨,便是自己這表面上闃水聖王的身份,也是諸多生變之患。

    不過傅嬣帶著雅風四姝前往裂淵國找尋公孫復鞅的行程卻給他帶來了機會,彼時血泉大軍正在往裂淵國行軍途中,自己的靈息迥異,倒容易被那血泉諸鬼察覺行蹤,天幸天靈鬼將與己矢志同心,親身以往,先扣住了傅嬣一行,以人質相脅,逼得素為公孫復鞅心腹的雅風四姝去那北溟天池,覓得雲龍骨骸一塊,就此同攜,用於征伐虻山之戰。

    雲龍骨自有克制妖魔之力,這就注定隨同出戰的大批闃水妖魔不能近身,而那雅風四姝是慕楓得道,已是半仙之體,倒是不懼雲龍骨那種侵蝕妖魔的力量。可她們也不信闃水之眾當真會對虻山動手,兼之又有豹隱山結下的仇怨,倒是有了用雲龍骨挾制闃水的心思。

    郎桀只能向她們展示自己的寒狼真身,並在她們的將信將疑中做了個折中,將傅嬣和另幾位女仙軟禁在距離虻山邊界不遠的巴蜀山野中,讓嚶鳴帶著雲龍骨隨軍同行,總之雲龍骨在她手裡,群妖又避之唯恐不及,自然不必擔心會被闃水搶奪了去。而嚶鳴只需要在緊要關頭取出雲龍骨相助,郎桀的寒狼神力自然可與雲龍之力相匯一處,如此便可以策萬全。

    郎桀不知那妖王其實未死,他只知道單以那千里騏驥而論,自己和天靈鬼將聯手,斷無拾掇不下之理,這雲龍骨的後手卻是為了對付那驍勇善戰的虻山天軍準備的,郎桀把任何出現意外的可能性都考慮到了,哪怕遠征在外的天軍大部及時返回,他也必須保證今日的侵伐之舉奏凱功成。

    計劃出了一點偏差,郎桀倒先被千里騏驥的暗算所傷,好在這一點被機緣巧合同在虻山的另兩位神獸天衛所彌補,池棠接過了郎桀的擔子,擊潰灰蓬客虛影靈體在先,生擒千里騏驥於後,而現在,則又到了燁電雷鷹韓離一顯身手的時分。

    ……

    韓離於雲龍之力的運用早已是駕輕就熟,在冥靈玄晶的幻境之中,他不止一次的憑借公孫復鞅取來的雲龍骨與那鱗神妖王做過面對面的較量,此番更是信手拈來。

    雲龍之骨透洩而出的神力已然與他的神獸之力融為一體,電光閃耀中,雷鷹雄駿之形若隱若現,韓離懸身半空,恰似雄鷹振翅,怒隼翱空,璜劍挾著雷霆之威,對準了下方如潮水噴湧般浩浩湯湯催壓而至的天軍大隊,割劃而下。

    雄渾的雷電之力驟然爆發,掀起了一蓬罡烈的氣浪,首當其衝的百多名妖兵連慘呼都沒來得及發出,瞬間化作了焦炭,屍骸烏黑扭曲,面目焦糊難辨,死狀奇慘。

    上古的一幕似乎又重現,卻不得不說此世的妖軍比之上古時節的各自為戰要強大了許多,如斯之威並沒有讓他們退縮,合力綻放的妖術氣勁從後陣襲來,他們依然在向前衝鋒。

    挾龍神之力,行破軍之姿。韓離孤鴻桀梟般降落,手中璜劍卻似捷燕穿影,靈雀鑽枝,每一下劃過卻都迸發出雄絕的雷火電光,滋拉作響聲中,妖兵殘軀拋跌,斷肢飛灑,倒像是洶湧人潮中捲起了颶風漩渦。

    一人獨對萬千之眾,所向披靡當者立絕,何其壯哉?

    郎桀由衷讚歎:「比我想像的還要得勁那。」天靈鬼將則看的心蕩神馳,忍不住見獵心喜,大有躍躍欲試之意,倒要看看自己倚仗的破陣決與之相比究竟誰高誰下,可是除了那雷電之威,穿雜其間的那種雲龍之力又使他望而卻步,這種力量不是他一個厲魂鬼身可以駕馭的,當真躍身以向,加入戰圈,不僅幫不上任何忙,自己還要全力應對雲龍之力的反噬。

    宮坪上的戰鬥也為之一止,這般的神威絕力,無論虻山還是闃水都是退避三舍的,天軍陣勢駭然相顧,闃水武士畏縮低首,這不是他們敢於插手的作戰。

    千里騏驥目光低沉,最後一絲力量也彷彿被抽離而洩,身體一軟,任由池棠緊緊捏著他的肩胛,拖到了郎桀的面前。

    「郎先生,你要如何處置他?你的這些妖魔臣屬,又將如何舉措?」池棠對此刻韓離的大顯神威並不意外,類似的場景在冥靈玄晶的幻境中不知見過了多少次,他現在關心的是,這個郎桀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

    ……

    韓離璜劍反插入土,地面在顫抖中裂開了長長一道皴紋,沿途所經的妖兵紛紛筋斷骨折,好像被勁風吹掃得七零八落的稻田。

    郎桀拍了拍手,沒有回答池棠,而是運起玄力,讓他的聲音清晰無誤的傳遍了整個戰場:

    「千里騏驥已然受擒,虻山之眾降者免死!」

    喊聲在空中激盪,雲龍之力使地面的震動良久未消。

    ※※※

    地面持續震動著,隱隱聽到了隆隆的悶響,蔚藍的海水不安的拍擊著怪異的綠色沙礁,暗紅色沒有一絲雲彩的天空幾乎令人窒息。

    赤空荒海血蒼穹,這是闃水的禁地,在屏濤塢早已湮沒於地下的現在,這裡仍然未受任何影響的存在著。

    碩大的尾鰭猛然在海面上掀起了巨浪,蟋蜍鼉龍露出猙獰可怖的頭顱,仰天唳嘶,震耳欲聾。

    金髮白裙的芙蒂雅立在孤島山崖之巔,對著隆隆悶響傳來的方向欣喜的跪下雙膝,她的眼角甚至有奪眶而出的激動淚影。

    「海神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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