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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一ま章 釋疑 文 / 東暉

    慕容衍在萬分驚駭之中又倍感意外,意外在兩個方面,一是他不知為何千里騏驥會突然反戈相向,難道是已經發現了他們此來的目的?即或如此,自己卻是從哪裡露出的破綻?二是由於千里騏驥這短短幾招之內所展現出來的實力,有道是殘靈九將,術法通玄,作為血泉的佼佼者,慕容衍一向自視甚高,直到在裂淵鬼國見識了大力將軍之能,自愧不如之餘又猜想其為少見的血靈道向冥思道突破大成者,遠超儕類多矣,自己不敵也在情理之中,可若按這般推算,自己與同為虻山三俊的千里生當在伯仲之間,縱略有不如,卻也當相差不遠。然而適才千里騏驥先是以無比強力的罡氣威壓令他幾乎陷身其間,而後又是疾如電閃般的戟指相制,從頭到尾他便是全面處於被動下風,就算是自己裂淵大敗後鬼術頗有些虧損,不比盈滿精壯之時,但也不應該是這般全然沒有還手之力的窘迫境地,難道是千里騏驥即位為王之後,功力術法又大有精進?

    慕容衍看著千里騏驥冷冰冰的尖指抵在自己的眉心,只要稍一發力,自己便是破顱穿腦,靈魄俱滅之厄,身形不敢稍動,腦中卻反覆回想昔日饗食之會後鬼皇和鬼相的對話,他們說的沒錯,千里騏驥確實總是在隱藏他的真實實力,而他所隱藏的實力甚至可能比鬼皇鬼相預計的還要強大。

    聖王衛的兵刃齊齊相指,鋒刃所向,不僅是慕容衍和絕劍,也把整個賽倫族的使節團給包括在內。變起倉促,池棠心下一跳,幾乎便要以為此來的形跡已經暴露,火鴉神力在體內蘊積,就在將出未出之間,這稍一舉動又引來了千里騏驥的淡淡一瞥,坎吉則用一種極為不理解卻足夠沉著的語調發問:「騏驥王陛下,這是什麼意思?在貴境面臨外敵的時分,卻要先對盟友們下手?」

    坎吉的話是個信號,聽在池棠和韓離耳中,那就是稍安勿躁的意思,在局勢還不明瞭的情形下,先不必急於發難,而且不過是百多個銀甲妖兵的兵刃相指而已,這種類似於人間廝鬥的舉動肯定困不住神通廣大的賽倫族,既然如此,倒不妨聽聽千里騏驥突然翻臉的原因何在。

    池棠背後被輕輕一拍,這是相對更為冷靜的韓離在示意,池棠心領神會,只是仍然裝出一副戒備的神色,這是正常的反應,倒還算自然。

    「是啊?騏驥王是什麼意思?闃水是不速之客,卻拿我們通傳捷報的盟友使節撒什麼氣?」慕容衍接話道,他是青灰冷硬的厲魂鬼身,無論心中再如何轉念,看起來鬼面上的表情還是顯得沉毅冷肅,倒是在千里騏驥的指下侃侃而言,鎮定自若的神色。

    「啊,在把一些事弄清楚之前,請恕虻山失禮了。」千里騏驥確定慕容衍完全落於自己指掌,沒有威脅之後才淡淡的開口:「請告訴孤,地靈將軍。為什麼闃水孽族來襲,內中卻有血泉一族的氣息?」

    慕容衍「啊」了一聲,看樣子卻是懵然不解。

    「我年輕的將軍,婢子前番查探之下,可分明看到了血泉的鬼氣森森,嗯,一個金盔金甲騎著大黑馬的傢伙就在闃水孽族的陣列中呢,別說地靈將軍不認得他喲。」盈玉皮笑肉不笑的插嘴,這番話倒令慕容衍立刻明白過來了。

    她所說的必是天靈鬼將了,雖然慕容衍也不清楚天靈鬼將是怎麼和闃水的妖族成了一路的,但也難怪千里騏驥因此起疑,使節團的到來恰好和闃水入侵發生在同一天,本就有些蹊蹺處,更何況那入侵之軍中還出現了血泉鬼族的序列,想必千里騏驥定是疑心這使節團有裡應外合之嫌,故而當機立斷,搶先將自己制住,不過這卻正好給了慕容衍分說的機會。

    「原來是他!」慕容衍微笑著做了恍然大悟狀,「正要尋他呢!」

    「他是誰?」千里騏驥抵在慕容衍眉心的手指沒有絲毫鬆動,目光也陰冷的好像可以封凝萬物的玄冰。

    「騏驥王陛下感應之力非凡,那麼定然可以察覺那一位血泉金甲將軍的玄力是在地靈之上吧?血泉地位以實力高下而分,我只請問,騏驥王陛下有沒有覺得這位金甲將軍有熟悉之感呢?」

    「你知道孤不必親眼去看,只察覺玄息流動便可分辨,倒是第一次感應到如此霸道強橫的陰煞鬼氣,地靈將軍的意思,他在血泉中比你地位還高,莫非便是孤緣慳一面的血泉鬼皇本尊不成?」

    「他是天靈將軍。」慕容衍語氣平淡,並且敏銳的看到一絲詫異從千里騏驥的逼視目光中劃過,便又用更為從容的微笑相對,「騏驥王陛下覺得緣慳一面的鬼皇陛下,其實早就見過。在七月半饗食之會,那位自稱是天靈將軍的,便是陛下。帝王心思,我們做臣子的無從知曉,也或許是鬼皇陛下覺得通過這種方式來與騏驥王相見更有趣些。今天的這位,才是真正的天靈將軍,說出來不怕騏驥王笑話,早在貴我兩族締盟之前,天靈將軍早已與鬼皇陛下分庭抗禮,不服宣調了。所以此次征伐裂淵國,天靈將軍並沒有隨行,只是沒想到,他竟和闃水勾結在了一起,倒成了他們為虎作倀的幫兇。」

    這番話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真真假假之間卻又自圓其說,千里騏驥略一思忖,便是推斷出大概,饗食之會上血泉鬼皇化作天靈鬼將來此大抵是為君者的取巧心思,倒是並不足為奇,如此看來,那日血泉大軍借道而過虻山,那巨大轀輬車的排場也就合情合理了,種種疑惑處頓時連串起來,千里騏驥心下早已是信了。

    於是,玄冰肅冽的神情成了微風輕拂,千里騏驥收回了手指,笑語間更多了些揶揄:「鬼皇陛下倒是有趣,喬裝改扮了不說,可不令孤少了尊仰請益的機會?卻是瞞得我苦!」

    慕容衍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施然一欠身:「慚愧。」

    千里騏驥一個眼色,聖王衛刷的一聲,盡收了兵刃,復環列於側。

    「既然是誤會,諸友萬勿見罪。」千里騏驥的表態自然使坎吉擺手連連,示意無妨,慕容衍趁機請戰:「雖說是誤會,然畢竟事涉我血泉叛逆,還是那句老話,地靈願去打個頭陣!」

    千里騏驥洒然笑道:「這是說的甚話來?前番廝殺之語,不過戲言耳,諸位遠來是客,哪有讓客人臨敵迎戰之理?但請安坐,只候虻山佳音,撮爾小賊,豈在話下?」

    這話一說,卻是誰也不好熱烈請戰了,不然就顯得不信任虻山的戰力了,千里騏驥亦是另有深意,且不說今日勝敗如何,不到萬不得已,也不能讓這些使節團的妖靈相助,殺伐爭鬥和狩獵消遣是兩回事,那只會讓他們看到虻山的窘迫;當然既不需要他們出手相助,也不能讓他們回去搬救兵,將心比心,血泉也好,賽倫也罷,誰也不是善茬,他們與虻山結盟是因為虻山卓然出眾的實力,若是給他們看到虻山今天內外交困的情勢,難保請他們來援之舉不會成了引狼入室,如今的萬全之計,就是把這支使節團晾在宮殿之中,美其名曰坐觀戰事,聊以取興;而後死死拖住闃水的來犯之敵,等待虻山天軍主力回師赴援,如此底定乾坤,也更顯虻山戰力之深不可測。

    這番用意自然不足為外人道,對使節團的疑慮暫去,千里騏驥便再不多話,匆匆對使節們行了個禮,便自步出宮闕,銀甲聖王衛殿前排列,既是替千里騏驥出警入蹕,也將使節團和千里騏驥分隔了開來。

    「喲喲,婢子剛才犯了疑心病,差點冤枉了地靈將軍,可千萬別見怪。」盈玉一迭聲的招呼著,「諸位盟友只管殿內寬坐,用不了多長時間的,等騏驥吾王殺光了那群不知死的,就來相陪。」又向喀忒斯使眼色:「鷲王陛下,騏驥吾王可說啦,您是我們虻山半個主人,這些尊客可就先勞煩您代行地主之誼管待好呢。」

    「龐恩,龐恩。」看來在虻山客居的這段時間,使喀忒斯和千里騏驥有了一種默契,立即心領神會的大笑起來:「來來來,我的朋友們,一邊欣賞來自羅馬,哦,就是你們說的大秦國的舞樂,一邊觀看我偉大的騏驥王是如何痛擊外敵的。」

    幾個金髮碧眼的異域美人艷光四射的突然在殿內現身,她們是跟隨喀忒斯的女妖,而她們臉上洋溢著的燦爛笑容卻和緊張待戰,氣氛凝重的虻山族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喀忒斯一邊拍手,一邊咋咋呼呼的叫道:「來一段豐收女神的魅舞,配得上即將開始的壯觀戰爭。」

    旋律輕快,曲調卻有些怪異的音樂響起,這是金髮女妖們用牛奶般甜膩的嗓音所幻化而出的聲音,而她們也隨著音節扭動起豐腴雪白的腰肢。

    使節團只能坐回了案席間,喝著帶有酸澀味據說是喀忒斯帶來的大秦國葡萄酒,池棠不善品酒,但他卻很喜歡這種葡萄酒殷紅的顏色,就像即將在宮殿外展開的戰鬥一樣,這是血腥和殺戮的顏色。

    千里騏驥的離開太迅速了,迅速到池棠的蠢蠢欲動只能暫時擱淺,不過池棠並不擔心,他相信,今天一定還會有擒賊擒王的機會。從這角度俯瞰,也足以將殿外的情景盡收眼底,池棠倒悠然了,先不妨坐山觀虎鬥,總之是闃水和虻山的同類相殘,若能看他們鬥了個兩敗俱傷,自己和韓離出手的把握也就更大了些。

    不知道喀忒斯是不是真瞭解當前虻山局勢的嚴峻,他好像真把自己當成了主持歡宴的主人,並且在舞樂之中又色心不死的向靈風獻著慇勤,如果不是慕容衍寒著臉橫插了一槓擋住,只怕他就要拖著靈風的手強喝上一杯了。

    靈風現在只想著如何前往離神宮,完成師父交給自己的使命,難得千里騏驥和茹丹夫人都已離開,現在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卻被這糾纏不休的西方鷲王給破壞了,心下又氣又惱,煩惡難當,霍的站起身,冷冷的只往殿外走去。

    「冷血和凶狠的殺手似乎很反感獅鷲王閣下對她觀賞殺戮的騷擾。」坎吉半是嘲諷半是玩笑的話語算是替靈風解了圍,而在喀忒斯剛要聳聳肩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遠方傳來的震響卻使殿中的每一個人都愕然舉目而視。

    ……

    光華各異的妖焰如同萬箭齊發,劃破了已然昏暗如墨的虻山天空,直往宮坪上的妖兵陣列墜落,而在妖軍陣形陡然升起的一層勁風橫流的光幕與之劇烈交撼之後,視線之中出現了闃水妖靈的身形。

    應該說,這些妖靈的裝束池棠並不陌生,一如在長江呼風峽上所見,他們大多穿著暗黃色的勁裝,並且維持著人類武士的模樣,卻和頂盔貫甲的虻山妖軍涇渭分明,所以當他們甫一露面便和虻山天軍的前列攪在一起時,就很容易分辨。

    妖焰的攻擊被妖軍的光幕消解,這是天軍營的精銳部隊,本為聚殲鶴羽門煉氣士而準備,現在則是被千里騏驥調到了這裡,數量在四千以上,又是蓄勢已久,一路勢如破竹的闃水武士在這裡遭到了最猛烈的反擊,他們的第一輪衝刺就吃了大虧,分散叫囂的人潮抵不過嚴謹周密的陣形,混戰顫抖的戰鬥只進行了一小會兒,數百名勁裝武士形消魂喪,而天軍的前列陣形仍是甲冑鮮明的巋然不動。

    斷海在第一波鼓噪潰退的軍陣後登場,他現在一身金甲,儘管沒有了披風還是顯得威風凜凜,眼前浩蕩的天軍陣形使他吃了一驚,旋即又面露喜色:這就對了,總要是這樣的對手來提勁!他在今天第一次取出了趁手的伏蕩金槍,發出如怒潮轟烈的嘯吼。

    兩支妖魔的軍隊終於要開始對決了,千里騏驥立在梯階上,嘴角冷冷一笑,所有在場的妖眾都在屏息以待,沒有人注意到,靈風在宮殿的狹僻一角倏然隱沒了身形,去的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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