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滿月之夜,一群心懷天下的英雄之士對殘虐無道的暴君進行了刺殺,卻成為落入陷阱的牲胙。
現在,同樣的滿月,同樣類似於祭祀一般的儀式,只是場景變作了這片鬼怪密聚,妖氛邪霧蘊積的詭幻宮殿,然而不變的,依然是殺戮、鮮血、死亡。
血饗之會即將開始的宣聲剛畢,所有與宴的妖鬼都不自禁的身形一振,他們知道,今晚最重要的部分開場了。
血肉之靈,以饗吾身。這是血靈道妖魔最慣常所持的觀點,雖然事實證明,就像人類多食龜鶴以乞延壽的行為一樣,其儀式心理的意義要遠遠大過實際的效用,然而妖魔們仍然樂此不疲,尤其是當看到號稱萬物之靈的人類在自己的口中輾轉哀號的時候,他們充分的享受到了捕食和獵殺的快感。
凶神惡煞模樣的異靈們出現了,體格魁偉的厲公騰赫然也在其列,他們排著整齊的隊列,一步步邁入宮殿之中,而他們的肩頭卻都扛著身材窈窕、衣衫單薄的女子。
千里騏驥向他們微微示意,異靈們在兩列桌席之中的空闊處立定,齊齊將肩頭的女子扔下,地上鋪就紅毯,這些女子軟倒在地面,嬌嬈體態現出冰肌雪膚,再襯上鮮艷的紅毯之色,美的晃眼。
這些女子人數並不多,也只是七八個,異靈們站在她們身後,粗暴的抓住了她們的頭髮,將她們如花似玉的面靨高高仰起,她們大口喘著粗氣,臉上都露出了畏懼和緊張的神色。
鬼相嘴角輕輕一彎,好像是在冷笑,不過他也只是在席位上將身體挺直,同時目光悄悄的在另幾位鬼將面上掃過,這是在提醒他們,鎮定應對。幾名鬼將暗自頜首,只有天靈鬼將面目上攏著黑霧,也不知他清楚了沒有。
喀忒斯精神大振,從一幕來看,似乎今晚的饗食之會又有了新的花樣,這些個紅毯上女人又這般美貌,頓時興奮的舔了舔嘴唇,手已經摸到了懷中女妖的酥胸上。
「東方的古語有云,食色性也。」這段開場白顯然是在向喀忒斯和坎吉解釋,千里騏驥指著那些女子,「所以在血饗開始前,進行的是娛神之祭。咳咳……要知道,我們虻山的神也好,人類的那些神也好,總是喜歡美麗的女人的。」
千里騏驥的話引起了場下一片會意的輕笑,只有那一眾鬼將沒有任何反應。
「不過這些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們也是妖靈,來自於一個已經背離了妖靈之道的種族,一個無能的種族,一個卑劣的種族,而在和這個種族摧枯拉朽的戰鬥中,她們成為了我們的俘虜。」千里騏驥似乎漫不經意的瞥了鬼相一眼,卻只看到鬼相微笑並恭敬聆聽的臉。
她們正是闃水擷芬莊之戰中被虻山俘虜的女妖,為了保命,她們選擇降順了虻山,並且極為淒慘的淪為虻山妖魔的娼妓,日以繼夜的被那些凶蠻的野獸們凌辱,而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還被帶到了饗食之會的現場。
雖然現在還沒有確鑿的證據,但千里騏驥也是用這話來提醒血泉鬼族的來使們,看清楚形勢,看清楚在方今天下的妖族中究竟是哪一族才是真正強大的。對此,鬼相當然心知肚明。
「在親眼見到吾族的強大之後,這些俘虜最終醒悟了,她們發現了真正值得效忠的對象。」千里騏驥語聲忽然變得很輕柔,面向那些紅毯上花容失色的女妖們,「現在,請告訴孤,你們的決定。」
「當然願意效忠騏驥王陛下!到了這裡才知道,能夠一統天下的只有虻山,只有騏驥王率領的虻山一族!闃水只是個腐朽、混亂的種族,遲早將被騏驥吾王陛下誅滅!」說話的是當頭一個美艷的婦人,儘管頭髮被緊緊揪住使她的語氣有些急促,但是面上還是現出媚笑來,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著千里騏驥,似乎是在暗送秋波。
她是若歧,這個在闃水以色誘之術聞名的女妖,在委身於嗷月士之後,卻在這幾日迎來了更為悲慘的命運,嗷月士被鎖入樹牢,她這個妾侍身份轉眼也成了婢僕,被那些異靈們輪番施暴,苦不堪言。所以,她知道現在,是唯一可以改變這種苦狀的機會,至於忠誠、又或者廉恥,這些凡人總是念茲在茲的東西,對一個妖精來說,難道不可笑麼?
有若歧打頭,其他幾個女妖當然也不會強項,事實上她們早就這麼做了,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今晚還要畫蛇添足的弄上這一出?
「願從虻山,為騏驥王陛下效忠!」她們紛紛喊道。
「很好。孤赦免你們。」千里騏驥面帶微笑,聲調一揚:「開始娛神之祭吧。」
身後的異靈猛的轉手抓下,幾個擷芬莊的女妖大駭,只道虻山終究還是要殺了她們,不過很快發現,異靈只是撕開了她們本就單薄的衣裙,擁著她們**裸的雪白**,雄根挺入,立時大施侵撻起來。
原來只是交媾,只要保住性命,這又算得什麼,女妖們鬆了口氣,況且這也算是輕車熟路的勾當,當下輾轉逢迎,甚至還很配合的嬌呼呻吟相和。一時間,整個殿中**之風大溢,尤以那若歧叫的最為大聲賣力。
「順便說一聲,稍後若在座哪位有意,盡可加入其中。」千里騏驥看了看正兩眼放光的喀忒斯,又補充道:「不過現在要進入下一個環節,待受用了新鮮的血肉,再快活不遲。」
平地風響,嗚嗚的捲過筵席之前,現出幾名銀色甲冑的近衛妖兵來,手一揮,幾個人影撲通墜地,卻是掙扎難起。
丁曉和顏皓子摔在了一起,魔境樹牢的殘力未消,更是被層層匝匝捆上了幾道蘊含極強束縛之力的妖繩,哪裡還能動彈?和他們相同際遇的,還有那個蓬頭散髮,鎧甲加身的人間武將、以及一個身材嬌小,面容俏艷的女子。最後,卻是嗷月士低垂著頭,雙手反剪,悶聲不響。
看見嗷月士,筵席上的辟塵公和鎮山君都啊了一聲,卻見千里騏驥面色清冷,他們略一遲疑,倒底還是沒敢再出聲求懇。
隨著那個身材嬌小的女子出現,場上原本此起彼伏的媾合**聲竟也為之一輕,幾個女妖痛苦的探眼看去,輕呼聲中明顯帶著身體震盪的顫音:「……玉芙……」
那個叫玉芙的嬌小女子卻恍若未聞,很固執的扭著頭,倒是嗷月士霍然抬頭,一頭披散長髮下的面孔顯得煞白,眼瞳幽幽的閃了一下,最終將視線從若歧的臉上移去。然而若歧並沒有看見他這一瞥,她正閉著眼睛,似乎動情而陶醉的呻吟著。
「今晚的饗食很豐富,總的來說,咳咳……包括了所有與虻山為敵的族群。」千里騏驥指著這些囚徒,冕旒下垂的玉珠在面前輕輕震顫,在他臉上形成了明暗不定的光影。
「伏魔道的高手、人間的武勇之士、為伏魔道效力的妖靈、那個卑劣種族冥頑不靈的族人……還有吾族虻山的罪徒。」千里騏驥的手指一一點過丁曉、散發武將、顏皓子和那嬌小女子,最後,停在了嗷月士的頭上。
「孤本可以先把他們處死,然而,孤覺得還是讓他們的血與肉成為饗食之會的祭品更為合適。咳咳……就在這裡,撕裂他們的身體,吞食他們的臟腑,讓他們的血肉裨補我們的修行,多麼完美?」
還真齊全的族群,鬼相看著這些囚徒,相比於其他那些無名小卒,他更在意的是嗷月士,身為虻山四靈之一的嗷月士竟然也要被處死,這令他很震驚。
在進入虻山之後,鬼相已經觀察了一番,不錯,那虻山天軍營列成的巍巍軍陣確實壯觀,可是他卻並不是很在意,雖說天軍營數量極眾,但行軍打仗這一套,還是從人化鬼的鬼將們更為拿手,想那闃水聖王何等了得,最終欲待成軍不也得借重天靈上將的臂助麼?鬼相不認為妖魔的軍隊就能有多麼了不起,妖魔真正厲害的,是那些修行千年萬年,參徹天地玄機,詭幻多端,防不勝防的卓絕法術,而這一點,就是現在虻山所缺少的。就他所知,在大力將和翼橫衛都已歿去的現在,虻山也就是這虻山四靈可堪大用了。千里騏驥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那麼他又是哪來的自信,對於處死自己族中本就為數不多的一流高手竟是毫不在意?
他在思忖,摟著兩個女妖正肆輕薄的天靈鬼將卻忽然淡淡的開口問道:「敢問騏驥王陛下,如何享用這些祭品的血肉?」
這是天靈鬼將第一次和千里騏驥主動說話,千里騏驥深深看了黑霧罩面,難窺真容的天靈鬼將一眼,卻覺得這黑霧之下,透著灼灼逼人的目光,不由又輕咳了幾聲才道:「天靈將軍問的好,此番血饗便是選中一個殺一個,當眾分食,盡皆有份!」
「如何殺?」天靈鬼將還是淡淡的語氣,卻是千里騏驥話音未落便即跟上,駸然透洩出與千里騏驥分庭抗禮的氣勢。
千里騏驥笑了笑:「吾族聖衛當前,自有取其性命之法。而後或蒸或膾、或炙或煮,又或便即生啖,一任君便。」
只能聽著這些妖魔像對待案板上的魚肉一樣討論著自己的吃法,丁曉不甘不忿的抬起頭瞪了一眼,憤憤啐了一口,這個舉動很快引起身後銀甲近衛的注意,按著丁曉的頭狠狠的抵在地上。然後聽到顏皓子小聲的嘀咕:「**的……」
「騏驥王見諒,我不關心怎麼吃他們,我只關心怎麼殺他們。」天靈鬼將禮貌的向千里騏驥欠了欠身,語調卻絲毫未變。
「哦?將軍欲待如何下手?」千里騏驥反而很從容的坐下了,從茹丹夫人手中接過茶盞,饒有興趣興趣的問道。
「既為饗食之會,乃彰捕食獵殺之道,此法無論妖靈鬼靈,皆是一途。所以,我認為,還是由在座諸位親手捕殺為上,至於用什麼方法殺,各憑己術便是!」
這時候,喀忒斯卻插話了:「弄恩,弄恩,這位將軍閣下,我認為這種宴會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我們大家快樂,而快樂的方式多種多樣,儘管你說的那種方式也許也能讓大家很快樂,不過如何可以的話,請允許我說出來自西方的不同的快樂方式。」
天靈鬼將也是先前聽介紹才知道喀忒斯西方妖王身份的,大家都是虻山之客,他自然也就不再堅持,向喀忒斯略一欠身:「願聞高見。」
「在我們那裡,這是一個大家都很喜歡的方式,叫巴拉艾斯蒂卡,角鬥!」語氣一頓,看眾人都是凝神靜聽,未能會意的神色,喀忒斯更是興致昂揚,「我化身為人的時候作為貴族長老,就經常觀賞角鬥。就是把那些奴隸或者罪徒趕到一起,讓他們用盡各種辦法,殺死對方。而我們就作為觀眾,欣賞戰鬥的美,感受死亡的美,一想起那些場景,大家就都很快樂。為什麼在今天這樣的盛會中,不用這個方式呢?我可以保證,你們會覺得大開眼界的。」
千里騏驥沒有立刻說話,他忽然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那個獨目暴君,一邊飲酒作樂,一邊看著虻山四靈大肆屠戮,而興致勃發的情形,這算不算是觀賞角鬥的一種呢?
鬼相側首看了天靈鬼將一眼,忽然搶在他之前說道:「西方的王陛下,您的意思,是把這些囚徒放在一起讓他們自相殘殺?可以想像那個場景,應該相當壯美。不過您怎麼保證,他們就能真正的廝殺起來?」
「所以就需要一個錦標。」喀忒斯再次露出了狡黠的神色,「我們可以規定,赦免優勝者,也就是最後活下來的那一個,相信我,為了自己的生命,他們會用一切你想不到的方式,去殺死對方。」
「很有趣的想法……咳咳……一個全新的饗食之論,為了快樂,為了我們的快樂。」千里騏驥向囚徒們投過深沉的目光,語調輕輕一轉:「為什麼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