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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 神殺劍士 文 / 東暉

    眼看慘景當前,隊率僵在城頭,頭腦一片空白。

    呼的一聲,一個棕灰色的身影飛掠而上,正在那黑胖大漢的巨口將及婦人身體之際,一柄松紋古樸的長劍已然刺出。

    風聲竦然,那黑胖大漢似是覺察出異樣來,忙不迭的縮頭一避,長劍擦面而過,更不稍停,劍鋒一轉,斜斫向那黑胖大漢的臉頰。

    黑胖大漢顯然有些措手不及,避無可避之下,黑煙陡然籠罩全身,轉瞬間消去形影,衣裙碎裂的婦人撲通落地,死裡逃生之下早已心膽懼寒,不顧上身**羞臊,慌慌張張的爬起身逃開。

    棕灰色身影輕飄飄落了地,手中長劍挽了個劍花,仍是平舉當前,劍鋒所向,那黑氣再復旋繞盤旋,漸漸現出了黑胖大漢身形,目光狠厲,看著那棕灰色身影呵呵低吼。

    此刻隊率方纔如夢方醒,大聲喊道:「放箭!放箭!」

    身邊的軍士同樣被這一幕震噬得瞠目驚舌,聽隊率發令,便即引弓控弦,只是射出箭矢歪歪斜斜,全無力道,便有幾枝徑向那黑胖大漢飛去,那大漢卻也不閃不避,任由箭矢射在身上,噗噗悶響,箭矢頹頓而落,黑胖大漢則毫髮無傷。

    黑胖大漢不怕箭矢,卻顯然對那棕灰色身影頗為忌憚,口中低吼作勢多時,並沒有衝上,隊率仔細看那棕灰色身影時,卻發現這是一個體格健碩,形貌卻平平無奇的男子,身上穿著尋常鄉農的棕灰色短打衣衫,褲腳捲起,腳下踏著一雙編織粗糙的草鞋,頭上則纏著一條灰布,倒把臉遮去了大半,那持著長劍的右手倒是骨節崚嶒,看起來猶為粗大。

    「你有破御之體?」黑胖大漢伏下身子,惡狠狠的說道,剛才要不是他用妖術騰挪的快,只怕便被這柄長劍完全斫中了,臉上還留著一道淡淡的血痕,這無疑表明,眼前這個灰衣鄉農般的人物擁有可以傷及自己的能力。

    灰衣鄉農皺了皺眉頭,卻並沒有答話,只是警惕的注視著黑胖大漢的動作。

    黑胖大漢突然一聲大喝,猙獰醜怪的面孔瞬間變作一隻碩大的野豬頭,嘴邊獠牙森森發光,便見他頸背鬃毛根根挺直,忽的嗖嗖激射而出,彷彿一蓬密集的箭雨。

    灰衣鄉農立時揮劍,迎向箭雨,豬鬃所化的利矢卻似乎自生感應,於半空中匪夷所思的晃了一個圈,灰衣鄉農一招撲空,箭雨盡聚在了身後,黑氣繚繞中徑向那灰衣鄉農腦後射來。

    灰衣鄉農反應奇速,眼看一招撲空,即刻轉身橫劍,噹噹噹一陣綿密的脆響,豬鬃卻被長劍盡數擋格,就在此時,豬面大漢看出破綻,縱身而起,帶著呼呼勁風撲向灰衣鄉農。

    那鄉農變招當真快疾,長劍在不可思議的角度倏然反轉,倒似是那豬面大漢迎著劍尖自己衝了上去,豬面大漢哪裡想到對方竟有如此精妙絕倫的招數,止步收勢不住,眼看便要撞上劍尖,身形霎時化作黑風,一閃即逝,片刻又在數步開外現身,豬面上分明便是一道劍創,血水汨汨而下。

    兩次交手,豬面大漢都落在了下風,當真怒發如狂,不過他也發現,這個灰衣鄉農雖有破御之體,卻顯然不會靈法玄術,只是憑借高明的劍術武藝與自己周旋,當不是伏魔道中人,先自放下大半心來,暗自揣摩究竟該用何等妖術克制於他。

    鄉農又挽了個劍花,沉著的站定,還是保持著正面相對的姿勢。雖說那豬面妖魔沒在自己手下討著好,可他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真正戰勝對方,只能見招拆招的自保,一時成了僵持之局。

    「別讓他近你身,這種妖魔身大力沉,若是被他抓住了你身體,你便要吃虧,莫如用擲劍之法遙取之。」

    突然響起的聲音吸引了那豬面大漢的注意,他發現從奔走若流的人群中氣昂昂走出一個麻衣胖壯的男子,泛紅而無須的臉龐上還留著斑斑創疤,鼻子上甚至可笑的夾著兩塊竹板,然而對方這般略顯狼狽的模樣並沒有使那豬面大漢大意,因為他看見了那男子手中持著的寬刃長刀,刀上猶然散發出一股隱隱約約的魂戾之氣,這說明,這把刀曾經殺過妖靈,而且還殺過不止一個。

    這是伏魔道的人,豬面大漢幾乎立時就下了論斷。

    灰衣鄉農並沒有看向那麻衣男子,而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豬面大漢身上,只是在聽見這聲提醒之後,淡然的笑了笑:「是嗎?」

    只有城頭的隊率在看到這個男子之後,便立即認出了對方,又不禁奇怪起來:他……不是昨晚那大司馬的門人麼?怎麼,他知道除去這種怪物的方法?

    ※※※

    青磚黑瓦,佔地曠大的宅院漸漸嘈雜起來,呂通帶著幾個門客伸頭望著哭喊聲越來越大的市鎮方向,還未康復的憔悴臉龐上滿是疑惑不解和莫名而生的悸色。

    呂通昨晚挨得重,直躺到天光大亮時才好不容易爬起身來,頭腦兀自昏昏沉沉,腰肋間略一呼吸便是劇痛入骨,卻還得硬撐著探看公子傷勢。

    那女童下手好生歹毒,幾乎便碎了公子的腎囊,總算郎中醫治的及時,包紮敷藥之下將將救轉了來,只是現下公子也只能臥在榻上,有氣無力的哼哼。

    回想昨晚情事,呂通又羞又惱,悻悻在廊下踱步幾回,直到遠處一陣陣喧嚷哭喊吸引了他的注意,不禁暗自詫異,王紘置下的宅邸在廣良鎮城南數里開外的幽靜所在,然而現在竟然連這裡都能聽到城裡傳來的聲響,顯見是城中出了大事。可是從這廂張望,卻也看不分明,只能惶惶惑惑的心中亂猜。

    「莫不是東胡蠻子打來了?」幾個門客私下裡嘀咕,表情顯得惴惴不安。

    呂通心中一沉,自從過了江,踏足中原之地,便發現這次北伐之戰絕不像對朝廷的奏報那樣凱歌頻傳,大批的潰兵聚在江邊渡口,聽說都是從巨野水道敗逃出來的,據傳言大司馬的本部大軍在東平郡一帶也遭到了燕國精兵的頑強阻擊,戰事似乎極為不順,若說當真是燕國東胡的大軍掩襲此地,倒還真不是不可能。

    雖是這般想,呂通卻並沒說出來,並且牢記自己職司的向左右吩咐:「這情形古怪,余三、邢四,準備馬匹車駕,燕十一、夏侯十五,通知其他人,齊聚院門外小心防範,情勢稍有不對,立即帶上公子離開!」

    話猶未了,內廂門動,卻是那殷虞公子施施然步出門來,髮髻微散,面上不見傅粉抹脂,更還有一層淡淡的倦色,一襲錦綾黃衫也頗見不整,顯是剛剛起榻。

    幾個門客急忙齊齊躬身行禮:「殷公子。」

    殷虞一邊結束著衣衫絲絛,一邊皺眉抬目遠眺:「何處喧吵?」

    「想是城中忽起變亂,未知詳情,不過依小人看,怕是此間也不宜久留。」呂通恭恭敬敬的答道,同時眼神示意,另幾名門客領命匆匆而去。

    「變亂?倒是奇了。」殷虞漫不經意,隨口又問:「要走了嗎?公常兄如何了?」

    屋中忽的傳來一聲嬌笑,接著露出了安婼熙羅裳寬弛,鬟綹松垂的冶艷姿影,紗裙半掩,露出了雪白的肩頭,就這樣倚在門邊,雙眸水汪汪的看著殷虞:「出什麼事了?亭霖哥哥。」

    這一聲亭霖哥哥嬌嗲媚蕩,風騷入骨,呂通聽在耳中,身子早酥了半邊,可也不敢抬眼直視,正要行禮參見之際,卻又聽那安婼熙噫了一聲,纖手遙指,卻是指向了半空。

    一道黑風由遠及近,帶著嗚嗚的銳音,竟是直朝此間飛來。

    看到這個情景,殷虞目光一亮,倒是現出了大感興趣的神色,呂通卻懵懵懂懂,不明所以的張大了嘴巴。

    不過片刻之間,黑風倏的墜入,就在庭院中央翻繞成形,轉眼便化作了一個身材頎長的人影。

    呂通駭然退了一步,一臉不可置信之色的望著這個頎長人影,見他一身不合時風的寬袍,露出了青綠色的皮膚,面龐醜怪,雙目澄黃,更可怕的是身後還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時不時靈活的晃動翻轉著。

    像蛇信般分叉細長的舌頭從這綠膚怪人的口中探出,唇邊鋒利的牙齒清晰可辨,綠膚怪人仰起頭,似是在憑空聞嗅,一副極為享受的模樣。

    「嗯……沒錯,就是這香味。」綠膚怪人長舌絲絲作響,圓圓的雙眼黃光大聲,盯在了安婼熙臉上,雙手心癢難搔的摸了摸自己下身,「西域韻香露,這種香露只配第一流的女人,遠遠的我就聞到了,這一路跟著香味過來,就是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女人用的這種香露。」

    安婼熙全無驚懼慌張的神色,又吃吃的笑了起來,對那綠膚怪人眼波粼粼的道:「那你說,我是什麼樣的女人?」

    綠膚怪人已然饞涎欲滴,目光片刻不離安婼熙的嬌靨:「沒得說,果然是第一流的女人,不枉我一路追尋,來!我要你!」言猶未了,忽的黑風一卷,呂通只覺得眼前一花,那綠膚怪人竟已出現在安婼熙身前,張手便將她摟在懷裡。

    這當口,呂通才從震駭中回過神來,沉聲怒喝:「什麼人?」殷虞一直頗感趣味的神色卻也在發現那怪人飛身而過之後怔了怔,眼中漸漸透出冷厲,死死盯住那怪人。

    只有安婼熙神色如常,似是毫不在意那綠膚怪人在自己身上不住的撫摸挨擦,只是嘻嘻笑著推開了他急吼吼湊來親吻的嘴:「我可不想要你呢,我只跟漂亮的男人睡。」

    「要漂亮?容易!」綠膚怪人將安婼熙摟在懷裡,感受著粉嫩噴香的肌膚和玲瓏有致的嬌軀相觸,早已心花怒放,忽的扭了扭頭,原本猙獰怪異的面孔竟立時變作了鳳目薄唇的俊俏少年,只是臉上仍為青綠的膚色,大有邪異之氣。

    呂通感到自己不能再袖手了,強忍著腰脅間傷重未癒的痛楚,硬著頭皮衝了過去。

    「這樣喜歡了?美人兒,我帶你回山,你我日日快活,保你欲仙欲死。」綠膚怪人英俊的臉上泛著淫邪的笑意,身後長尾卻唰的一甩,把呂通遠遠的掃了開去。

    響動聲驚動了其他人,幾個門客吆喊著衝入院中,看到面前情景都是一愕,卻是殷虞對他們擺手,意示不可妄動。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應該是妖類?」殷虞指著那俊俏少年。

    綠膚怪人沒有應聲,正要掀開安婼熙的下裙,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一洩慾火了,安婼熙在他懷裡扭動著身體,只是嘻嘻笑個不停。

    殷虞面上怒色一閃,身形躍起,他起榻得晚,長劍卻是未佩於腰間,然而這一躍之間卻是勁風四溢,威勢不凡。

    綠膚怪人故技重施,長尾倏的橫掃,眼看將中殷虞腰間。忽感尾下一涼,詫然回望,長尾飄翻,尖尖尾末卻做了空中柳絮,蓬灑著一瀌紅血。

    本意是香艷風流局,竟至成斷尾傷身禍,綠膚怪人只道是這黃衫公子弄的玄虛古怪,恨驚怒惶齊上心頭,先不顧懷中嬌艷可人,俊俏面容頓復原形,長舌一伸,逕捲向飛身撲面的殷虞,看架勢,只恨不能平口便將對方吞下。

    一叢劍氣貼地而來,迅若疾電卻又勢如奔雷,綠膚怪人心中甫動之際,便見一個麻衣頂笠的瘦長身影凝立於前,他只能看見一柄形制古樸的銅劍,一雙踝骨粗大的赤足,還有一抹灰晶閃爍的目光。

    安婼熙靈巧的從綠膚怪人懷裡一縮身,笑吟吟的和縱身躍至的殷虞站在了一處,雙眼卻是大放光亮,只盯在綠膚怪人的項下。

    一道血痕倏然在脖項間現出,綠膚怪人身形僵直,黃色光芒在眼眸中漸漸消黯,他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死在一個凡夫之手。

    「公子勿憂,只是些妖孽,不過倚仗邪術作惡,豈足當神殺劍士一擊。」跣足劍客淡淡的說道,收起了那柄古樸的銅劍,竟是根本不以那綠膚怪人為意。

    脖項間的創痕越來越大,猛的一陣血霧噴灑,綠膚怪人的頭顱已然從頸腔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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