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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折辱 文 / 東暉

    北海王氏,當朝太子太保王袞的三公子王紘,甘斐立即回想起那時與他結怨的過往來,這個浮滑無行的王公子垂涎於羽媚的美色,卻是自己看不順眼,狠狠教訓了他一回,之後這傢伙還曾調集了私兵來找過自己麻煩,卻也被自己談笑間打發,當然,那一次還曾由那位韓大劍客打了圓場,想來這位王公子已經是恨自己到了骨子裡,不過這番齟齬對甘斐來說,根本也沒當回事,卻不想冤家路窄,竟和王紘在這中原小鎮再次遇上。

    想到這番過往,甘斐便不自禁的又想起莫羽媚來,淒楚痛傷,更帶著現在受制於人,無力可施的憤懣之情,愈感愴然不甘,當下在呂通扼項的巨大壓力中強自挺直了脖子,吸了吸鮮血正汨汨而下的鼻子,咧開嘴冷笑:「是你啊!慫包軟蛋的胖子!」

    在確定了眼前之人果然便是那個幾度羞辱自己的胖漢之後,王紘倒一時有點不敢相信,分明還記得那時甘斐囂絕豪烈不可一世,怎麼……怎麼現在倒成了個這般虛怯無能的村夫蠢漢?不由再次端詳甘斐面容,越看越覺得莫名歡悅,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

    沒錯,沒錯,就是他,縱是刮去了那虯髯滿腮,可這胖大的身形,這含著令人憎惡的輕蔑目光的眼睛,這泛起不屑笑意而上揚的嘴角,還有……王紘轉過頭,望向了插在地上的長刀……這把寬大刃身的精鋼長刀。

    兩次爭執,甘斐昔日負刀引弓的形象早已深諳王紘心內,尤其是這把長刀,更是印象深刻。

    呂通此時一手扼著甘斐的脖子,一手箍著洽兒瘦小的腰身,已是勝券在握的情形,正因為主家公子王紘的突然策馬趕來,所以他現在稍稍放緩力道,只待王紘一聲令下,便即讓他們骨斷筋折,然而聽了這番話之後,呂通忽然猛省,心中一顫:「難道……難道是他?」

    呂通也是曾和甘斐交過手的,當時以為甘斐是大司馬幕中門客,呂通正是在不得以的情況下含懼出手,他一介山賊出身的綠林草莽,又豈敢和匯聚了天下第一流武人的大司馬府門客放對?事實證明,他的顧慮是很有道理的,對方只是輕輕巧巧一招將公子反推,便破了自己浸淫二十餘年的虎撲鎖身功,自己實是遠非敵手。

    可誰能想到,數月之後居然能於此地重會?而這個當時看起來足以與豪勇五士相比肩的人物,現在居然也非自己的一合之敵?呂通眼角餘光掃過甘斐臉龐,也同樣確認,正是此人,只是前後何以落差竟是這般判若兩人,他卻也猜想不透。

    王紘可想不到那麼多,在確認之後簡直是心花怒放,他一向對於昔日羞辱耿耿於懷,直恨不得將甘斐食肉寢皮才好,只是對方委實太過厲害,又有大司馬做靠山,這一報宿怨舊恨的心思怕也只能腦中想想的白日夢罷了,卻不料對方不僅被自己在這偏遠之地撞上,還孱弱的令人難以置信,更是落在了自己手中。

    簡直就是上天對我王某人的眷顧,本以為是府中門客的糾葛爭鬥,結果倒遇上了自己的仇人,還有比這更令人歡樂舒暢的事麼?

    「怎麼了?公常兄?」或許是看到王紘的這番舉動有些奇怪,那黃衫公子也催著坐騎,緩緩踱至近前,而紗裙少女也策馬跟上,盈盈目光掃到甘斐血水淋漓的臉上,竟是喜不自勝似的愈見媚亮。

    「哦,遇上了一位故人,敘敘舊。」現在的王紘就像玩弄爪下老鼠的貓,意興大開的調侃道,肥膩膩的身體從馬上躍下,因為輕鬆快樂的心情,竟是少有的穩穩落地。能夠有那黃衫公子和紗裙少女做自己復仇的觀眾,更是令他一陣陣的興奮莫名。幾步走到甘斐面前,甘斐有些困難的吃吃呼著氣,卻還挺著頸項,冷冷不屑的斜著眼,毫不退縮的對上了王紘已經瞇成了一條縫的眼睛。

    王紘滿意的看著,在心裡說:你現在越硬氣,一會兒就越悲慘,勝利者是我,而玩弄失敗者的快感永遠是勝利者的特權,所以……我現在允許你這樣看著我。

    此刻惡奴對後生們的痛毆也由於王紘的置身於此而暫時告斷,十幾個後生血人一般躺在地上,身上打著顫,發著抖,將眼前的場景看在眼裡,卻全無反抗的力道。眾多大漢們則抄起手,氣勢洶洶的圍繞在四周。

    王紘眼光一掃,很快便發現了呂通臂膊裡箍著的小洽兒,他看見了洽兒眼裡的光,卻沒有在意,只是有點奇怪,這個女童的眼神裡沒有恐懼,沒有畏縮,甚至沒有那種不甘不忿的憤怒,這種眼神……應該是漠然吧,可為什麼這個女童竟是這樣的眼神?王紘懶得多想,在這樣好的心情下,他一廂情願的認為,這是女童嚇傻了。

    而他主要的目標還是甘斐,所以他好整以暇的取出檀扇扇了幾扇,涼風從他耳旁直吹到甘斐面上,甘斐猶自怒目而視,眼睛連眨都沒有眨一下。

    「以前你身邊的那個女人很美,我知道,她是那個身份尊貴的劍客吧?然而我記得,你跟我說,她是你的女人,嘖嘖嘖,我認為,你跟她很不配,癩蛤蟆不應該伴著天鵝,牛糞也不應該插著鮮花。」

    「你倒很有自知之……」甘斐冷笑回道,脖子上的鐵臂猛的緊了緊,生生扼住了他想說的話,不過這句不完整卻不影響整體理解的話語頓時引得那紗裙少女好一陣嬌笑,腰肢飄搖,在馬背上宛如花枝亂顫,便連那黃衫公子也禁不住莞爾一笑。

    王紘現在可不會生氣,反而用一種從容的微笑應對著甘斐的反唇相譏:「你這張鴨子死了卻還硬的臭嘴倒還是和那時候一樣,儘管我不知道你怎麼會在這裡,但是既然有這個機會,讓你落在我的手裡,我總是要把舊賬算一算的。對了,這個小女孩是你的什麼人?我看剛才她一直奮力護著你的樣子。」王紘忽然一指洽兒。

    甘斐心中一沉,無論對方對自己加以怎樣殘忍的折磨他倒都無所謂,但他就是擔心對方把洽兒拖進來,而一旦對方發現洽兒和自己的關係,這無疑是瓦解他心志的最大命門。

    雖是這麼想,可甘斐倒底還是在一瞬間露出了著緊之意,這個神色立刻便被奸猾的王紘捉住。

    「啊?是你新的女人?」王紘又看了洽兒一眼,「不得不說,她的樣子與你很配,一樣的醜陋難看,完全是賤民污糟的長相。但是,若說是你的女人,年紀未免也太小了些。」王紘故意頓了頓,注意著甘斐的反應,然後忽然誇張的張大了嘴,做了個驚訝的表情:「啊!不會是你的女兒吧?」

    甘斐的眼角抬了抬,身上也不為人覺的顫動了一下,王紘滿意的搖了搖檀扇:「哈哈,被我說中了?原來你的賤種已經有這麼大了,當然,我不會認為這是你和那女劍客留的種,這麼醜的小孩子不可能有那麼美的母親,對不對?」

    洽兒嘴角忽然抽搐了幾下,目光死死的盯著王紘。

    「還不說話?」王紘刷的一下收起檀扇,用扇柄在甘斐顯然受創頗重的鼻子上敲了敲,斷折的鼻骨被敲擊之下更是痛入骨髓,甘斐渾身巨震,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王紘喜歡對方這種痛苦的表情,漸漸加大了扇柄敲擊的力道,口中還在悠然自得的說著:「我說話,你一定要應聲,聽到沒有?不然的話,我就讓人割掉你女兒的手指頭,一句不應,就割一根,至少你還有十次機會,知道了嗎?」

    甘斐偏轉了鼻子,王紘敲擊的扇柄都落在了臉上,身體則劇烈掙扎著,王紘更得意了:「沒聽明白我剛才的話?你並沒有應聲哦,好吧,你總是會明白的。來人!先割那醜女娃的小指頭!」

    立時有個大漢應聲,拔出一把短刀,惡狠狠的向洽兒走去,看那大漢面上裹著白布,正是前番被洽兒定身狠揍的柳八,此刻得了報復的機會,自是迫不及待。

    甘斐大驚,急聲喊道:「我……我知道了,不要……」

    紗裙少女忽然幽幽一歎,用一種惋惜的語調插嘴:「這下你完了哦,因為我們都知道了,你很在意這個小女孩呢,嘻嘻。」末了的輕笑無疑說明了她的幸災樂禍。

    王紘很受用的聽著,也同樣笑了起來:「很好,你應聲了,看來我的話你聽的很明白。不過很可惜,割她的小指頭,是因為你沒有應我的前一句話,我說的話便是規矩,而規矩是不能破的,對不對?」

    甘斐狠狠盯著王紘,目光燃起熊熊怒火,王紘對著甘斐豎起一跟手指:「咦,你又沒應我的話啊,怎麼總是不長記性呢?柳八,再割一根她的手指頭!」

    柳八很痛快的應道:「諾!」,逕自來到正被呂通臂膊所箍的洽兒面前,一把拉起了她的小手。

    ……

    「嚇,姐姐怎麼會被抓住的?」就在王紘折辱甘斐的同時,洽兒腦中的對話一直在進行著。

    「因為太過謹慎小心,我好像有些束手束腳的,這個凡夫出手還蠻快的嘛。不過不用擔心,只要我認真一下,這些都不是問題。」

    「快快,爹爹也被擒住了,快救爹爹。」

    「……這個噁心的胖子跑過來做什麼?……等等,我聽聽,他好像跟父親有舊怨呢……嗯,明白了,好像是因為那位美麗女劍客的緣故,父親曾經教訓過他,這傢伙是趁機報復,並不全是因為我先前出氣的事情。」

    「那就不能再讓爹爹這樣危險,你看,那些村裡的哥哥們都被打倒了,真慘,快幹掉這個噁心的胖子!」

    「也是……這個胖子笑起來尤其噁心,比父親還難看,我忽然有個想法,你說讓他再得意一會兒,最後我再收拾他,是不是更解氣?」

    「混蛋,這個胖子在辱罵我的母親!」這當口,洽兒嘴角忽然抽搐了幾下,目光死死的盯著王紘。「哼!還敢用扇柄打爹爹,姐姐快動手!」

    「這個胖子說話真難聽呢,我覺得一會兒收拾他時候,一定會很快樂的。哎?說什麼什麼?竟然要割我們的手指頭,真是過分!」

    「撕爛他骯髒的嘴!弄斷他噁心的指頭!」稚嫩的女聲帶著壓抑不住的恨意。

    「洽兒妹妹,你還是太善良了,這麼讓人恨的牙癢癢的傢伙,僅僅是壞他的嘴斷他的指也太便宜他了……」

    「來了來了,就是那個你揍過的傢伙,來割手指了,布奴莎姐姐快動手!」

    「放心,我已經是一觸即發了呢!」

    ……

    遠遠的街角,丁曉從巷口處的陰影下露出身形,手上拿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酒葫蘆,正一口一口往嘴裡灌著美酒,目光卻一直盯著房舍前甘斐的所在,面上好一陣疑惑不解。

    「是在執行什麼秘密的使命吧,竟至於隱藏到這般田地?以他的能耐,抬抬手也能把這些惡奴們放倒的吧,為什麼還被他們打的這樣慘兮兮的?是故意示弱?難道他的目標就是這些貴胄子弟?但是明顯這些貴胄子弟只是凡人而已,難道他們也是和妖魔鬼怪有瓜葛的?」

    丁曉對感知氣息這方面素來不是太在行,所以只能在心下做著各種猜測。

    他卻哪裡能知道甘斐複雜苦痛的過往經歷,只知道甘斐身為乾家斬魔士中的佼佼者,一向是伏魔道力宗裡極為推崇的人物,而他以己推彼的揣度又有了個想當然的誤會。

    乾家斬魔士出現在這裡,必然也是和自己一樣,在七星盟的指引下,有著關乎妖魔鬼怪的秘密使命,若是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形下貿貿然的攪合其間,只怕會對除魔大計有了什麼不利的影響。

    所以,在他發現甘斐的身份之後,立刻謹慎而抱歉的告別,以至於現在看到甘斐一行被這樣痛打,也強忍著沒有出手相助,在他想來,對方必然是另有深意的,只能感慨的點點頭:「裝的這般像,付出這樣大的心血,所謀不小,真是不容易那。」倏的,他望向彼端的目光又是一亮:「哦,對嘛,原來是等到現在才開始啊。」

    ……

    一個淒厲的慘叫從那小飯館的門前傳出,飄在了街頭巷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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