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定身的時候,柏尚對身邊種種突起變故雖大都不能親見,但心下明白,倒是揣度了個十之**,當確定這世上當真存在神魔妖鬼之後,柏尚雖然震駭卻也並不意外,自古流傳已久,想來也絕不是憑空捏造,現在要考慮的是,自己怎麼辦。
自從族中盡毀,隻身投賊,柏尚就知道自己的命運從此將與祁山盜休戚相連,儘管現在已然失去了大王的信任,可雙手早已沾滿無辜百姓的鮮血,段覆拒翼若是被擒,自己一樣作為他曾經的得力部下同罪並誅。所以,他希望段覆拒翼能夠脫困而出,也希望自己能從這古怪的術法中掙脫,能相助大王一臂之力,沒準還能重拾大王的信任也說不定。
然而很遺憾,無論他心裡用怎樣的運功凝神之法,全是徒勞無功,而定身術豁然而解之際,他渾身一震,軟倒在船舷邊。江流湧動,帶著艨艟小舟搖蕩不已,柏尚緊緊巴住了船沿,一雙俊目從半空中兩個綠裙青影的俏麗精靈直轉到猶如美艷婦人的霓裳夫人身上,心中暗暗惕懼:「這便是黎家兄弟說的神人?不,不是神人,看這言行舉止,分明就是個女妖怪。」
沒想到話題轉到最後,霓裳夫人竟然說到了自己身上,看她笑吟吟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龐,柏尚只覺得她手指冰冷,一陣極度震驚之下的眩暈之後,柏尚愕然發現霓裳夫人姣美的容顏靠近,如血一般鮮紅的,輪廓優美的櫻唇微微張開,接著一條靈巧的舌頭探出,逕自伸入了自己口中。
柏尚腦中一滯,兩廂口舌交纏,能夠感受到霓裳夫人正貪婪的吮吸,說實話,滋味倒是美妙之極,霓裳夫人口中滿是異香撲鼻,舌下津液亦是甘美生芳,而她甚至發出了喃喃的嬌哼之聲,顯然享受得很。
這樣的情景倒是頗為香艷,一眾剛恢復手足自由的祁山盜眾都看呆了,尤其杉思集,瞠目相視,然後喉頭一動,嚥下一大口口水。
「就算真想睡覺,現在也不是時候吧!」段覆拒翼臉一板,語氣頗為不滿,「後面追兵未去,再殺上來還要靠你去對付呢!」
霓裳夫人的櫻唇從柏尚嘴上分開,妙目亮盈盈的在柏尚面上轉了好幾遭,越看越是歡喜,柏尚卻注意到她身上不時詭異變幻色彩的裙服,暗自心驚,忙垂下眼來,不敢直視。
霓裳夫人意猶未盡,香舌倏的伸出在柏尚面上舔了一口,柏尚下意識的將臉一偏,這給他一種受調戲和挑逗的奇怪感覺,他並不喜歡。這時候,霓裳夫人才格格笑著轉過頭:「怎麼?你是不是也想我對你這麼來一次?」
段覆拒翼哼哼冷笑道:「一事歸一事!現在可沒真正安全。」
霓裳夫人直起身,對著遠處的船隊一指,她施放的那團紫光依然未消,還能看到紫光的後端有一層青色光影泛出,顯然是靈風和嚶鳴正在竭力以抗,而祁山盜的三艘艨艟則順著江流越行越遠,和百舸幫的船艦大隊漸漸拉開了距離。
「有他們化解我紫冰罡力的工夫,足夠我們到達任何安全的地方,況且,他們能否化解得了還很難說呢。」霓裳夫人的語氣輕描淡寫,同時光影閃耀的身形一晃,轉眼間又出現在段覆拒翼的身邊,趁著這當口,柏尚才偷偷伸手,抹了抹剛被熱吻過的嘴唇。
「別忘了你說的,我要的祭品。最好別騙我,我能救你,也一樣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殺了你。」霓裳夫人的語調還是這麼軟綿綿的,手指卻點在了段覆拒翼胸口。
段覆拒翼大喇喇的順手將霓裳夫人纖腰一攬,這次霓裳夫人沒有閃開,段覆拒翼已經可以感受到她玲瓏的身段緊貼著自己,雙眉一揚:「我不喜歡被人威脅,不過看在你今日救了我的份上,我不會……」
段覆拒翼的話只說到一半,因為他忽然發現霓裳夫人點在自己胸口的玉指散發出不同光華的氣體,而自己胸前很快便是一陣奇寒刺骨的冰冷,只不過一句話的工夫,已然結成了一層薄薄的冰晶。
霓裳夫人收起了慵懶的笑容,軟綿綿的嗓音卻透著一絲陰冷:「弄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再來和我說話。千里生的化魔之身對我全無用處,只要我願意,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把你變成一堆結冰的碎塊,所以,儘管我不喜歡別人對我唯唯諾諾的畢恭畢敬,可你也要注意和我說話的措辭。」
段覆拒翼知道她說的沒錯,胸前的冰晶正飛速的在全身蔓延開來,可他還無所謂的笑了出來:「你要的祭品,我一定奉上;你喜歡我的手下,他就是你的(柏尚怔了怔,不敢出聲);而你也知道我的要求……給我一個真正不會受傷流血的身體,要比那個人給我的還要好的,你能做到吧。」他沒去仔細回想霓裳夫人口中提到的那個什麼千里生,就算回想了,他也不知道千里生是誰,所以他只以那個人統稱之。
霓裳夫人盯了段覆拒翼片刻,終於再次吃吃的笑了起來,這一笑之下,段覆拒翼胸前的冰晶寸寸碎裂,叮叮零零的落了下來,而霓裳夫人也收回了點在段覆拒翼胸口的手指,相反把身體挨的更近了,看上去就像段覆拒翼緊擁著她一般。
「在這樣的情形下還能和我談條件,你還真是個勇猛的男人,我有必要重新評價你了。好的,我答應你,只要你照我說的去做,我可以給你一個破御之力也無法輕易傷及的身體。」霓裳夫人很親熱的在段覆拒翼身上挨擦了一下,在察覺到段覆拒翼某個部位的變化後,她笑的更甜了。「現在,帶我去你們的地方,你和你的所有手下,從現在開始起,屬於我。」
段覆拒翼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做了個補充:「願為夫人效力,我聽你的,但是他們,得聽我的。」
霓裳夫人從段覆拒翼攬腰的臂膊中倏的閃出,立在船頭,語聲綿軟而輕鬆:「成交。」她面朝的方向正對著百舸幫船隊前的紫光,可這一望之下,霓裳夫人竟發出了帶著猶疑的自言自語:「那裡……怎麼回事?」
幾乎艨艟上所有的祁山盜眾都霍然起身望去,就看到那團紫光正在漸漸的縮小,青綠色的光影越來越明顯,而在青綠色光影之中另有一叢金色的光芒閃耀。
「還有高手?」霓裳夫人皺起眉頭,靈風和嚶鳴修為不俗,自己確實有些輕敵,若不是用紫冰罡氣襲向凡人船隊,令她們全力施救無暇分身,當真交起手來,自己也沒十足把握獲勝,可現在竟然還有一個擁有不俗修為的人在,一旦他們化解了紫冰罡力,齊齊攻來,到時自己只怕要陷入苦戰。
霓裳夫人還在思忖,那裡的局勢已經由不得她猶豫下去了,那叢金色的光芒越發強盛,然後劃了一道自上而下的弧線,將那團紫光一分兩半,兩道青綠光影瞬間裹住了紫光,一片光華大耀之下,一個矯健雄壯的身形從百舸幫的船頭高高躍起,那叢金光兀自未消,仔細看去,卻是從他手中的兵刃發出,再看他雙足在江面上輕輕一點,身形再復騰空,縱躍之間便是丈許,逕自向祁山盜的艨艟追來。
「登萍渡身,點水借力,好輕功。」段覆拒翼見狀眼睛一亮,手中嚙骨殘血刀一緊,他已經看出來者是誰了。
雙絕五士,斬蛟金刀,百舸幫主駱禕!
霓裳夫人卻不認識,一側臻首,問向段覆拒翼:「是什麼人?」
段覆拒翼嘴角冷笑:「武林高手,對付他不用夫人出手,我來!」見駱禕如此高明的身法,段覆拒翼不由見獵心喜,中原雙絕五士之名盛傳已久,他卻只和五士中的負劍士池棠交過手,那一戰頗多意外之處,可自己被池棠最終重創卻是他一直引以為恥的大恨事,到現在兀自心下耿耿,有心再行較量一番卻一直未得機會,現在看到與池棠齊名的駱禕現身,段覆拒翼便存了心思,拿他一試,看看我祁山大王和雙絕五士究竟誰高誰下。
不等霓裳夫人再追問,段覆拒翼已經昂然起身,他不以這種奇巧輕功見長,而在江面上直接攖鋒相向也是捨長就短,所以他並沒有貿然躍出抵敵,而是回頭一喝:「杉思集!刀斬迴旋!」
杉思集正看的臉色怔忡不定,此刻聽到段覆拒翼大喝,頓時渾身一震,回過神來,忙不迭應聲:「是,大王!」凝氣少時,轉手將彎刀對著越來越近的駱禕身形飛擲而出。
杉思集是羯人巨盜,一手疾風彎刀刀法已臻化境,只是面對武林中頂兒尖兒的高手未免還大為遜色,但是這飛擲彎刀迴旋之術卻也頗為不俗,出其不意的突施此法,也算狠辣異常。
駱禕只覺得面前銀光一閃,沉身一避,身形略頓了頓,同時手中斬蛟金刀橫裡一揮,噹的一聲響,杉思集的彎刀沒能按照既定的軌跡飛回,而是被直愣愣的打落江中。
可這一下也使駱禕胸口氣勁一濁,登萍渡水全仗一口玄功之氣,施展時屏息鼓勁,全不是看起來那般灑脫飄逸的情形,駱禕也是以自身破御之力配上平素的運功法門,堪堪與靈風嚶鳴化解了霓裳夫人的紫冰罡氣,一時豪性大發,轉向殺出,現在卻不得不調息稍緩,輕功之勢為之一止,人則快速的在江面上點了點,而後滑掠過水面,只待尋了靠近岸邊的一塊突起山石暫棲。
便是這緩了一緩,段覆拒翼等到了機會,縱身躍起,迅疾無倫的向駱禕衝去。
那塊山石距離段覆拒翼也不過四五丈開外,段覆拒翼的輕功又是別具一格,身形躍起的同時,手中拋出一條細長的撓索,只尋側前礁石鉤上,人藉著撓索固定之力,只幾個縱躍便到了那塊突起的山石,他沒敢直接將撓索搭在這塊山石上,他知道駱禕的反應疾速,倘若先一步橫刀斬斷撓索,自己倒要先墜入江中,可饒是如此,駱禕的反擊也如同驚濤駭浪一般,在身形猶然未穩的情況下,金刀已斫到了段覆拒翼的面前。
氣勁刮得段覆拒翼臉上生疼,段覆拒翼不敢小覷,身形一側,借勢在山石上著地一滾,既避開了駱禕的進擊,也化解了飛躍而來的衝力,手一抖,撓索倏的縮回,卻像條軟鞭一樣兜繞向駱禕腰間,駱禕沉聲一吼,金刀反撩,早將撓索砍斷,段覆拒翼更不稍停,揮刀再次撲上。
兩大高手轉眼間交擊數十合,一把斬蛟金刀,一把嚙骨殘血刀,都是金光爍爍,連成了一片光影,駱禕是刀法精妙,威勢雄渾,段覆拒翼則剛猛無儔,招數狠惡,一時間倒鬥了個軒輊不分。
如宇文秩、詹猗這樣的凶悍之輩早就躍躍欲試,可他們在船上,又沒有段覆拒翼這般的掠身而去的本領,因此只能在艨艟之上大聲吆喊助威,而杉思集卻是心下乖覺的,他憂心忡忡的看著遠方重新起行而來的百舸幫船隊,且不論大王和那蛟刀士比拚結果如何,一旦百舸幫大隊趕到,他們幾個就決計討不了好去,當務之急,還是要速速脫身。
倒是有個現成的法子,只要速斬百舸幫主,對方群龍無首,追勢必餒,就算大王一時拾掇那百舸幫主不下,可這裡不還有個神通廣大的霓裳夫人麼?
霓裳夫人正被這場龍爭虎鬥吸引,看得嘖嘖稱讚,杉思集小心翼翼的湊過去,努力不讓自己看向她鮮紅的嘴唇,輕聲道:「夫人,請您速速出手,只要殺了那使金刀的,我們今日的困境便可得解。」
霓裳夫人對這個卷髮的胡人並不太在意,連正眼都沒瞧他一下,只是自顧自的道:「我當然清楚,我只是要看看你們這位大王的本領,嘻嘻,比我想像的要有用得多呢。嗯,那個使金刀的也不錯,長的也不錯呢。」再看得幾招,或許是百舸幫船隊越來越近的喊殺聲引起了她的注意,霓裳夫人才悠悠歎了口氣:「好吧,暫時告別他表演的時間吧,真是可惜。」
霓裳夫人伸出手指,五色光華迅疾閃爍,最終聚成紫光,倏的射向駱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