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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十七章 龍虎山 文 / 東暉

    乾沖從轏車的車輿中探出頭來,望向前方莽莽蒼翠的料峭山體,一旁騎在馬上的仲林波向前一指:「乾兄,此處便是龍虎山地界了。(訪問下載TXT小說//」這一路緊趕慢趕,將將十日,總算及時趕到了龍虎山下,乾沖長吁了一口氣,轉頭看看輿廂中兀自躺臥的甘斐,微微一笑。

    甘斐身中闃水神祭和絕浪老怪兩股相混而成的妖力所創,眼看著命懸一線,多虧了覆水莊女公子苑芳菲的渾厚玄功舒緩,暫抑妖力的發作,而只要得龍虎山張天師的控龍**將這兩股妖力吸釋而出,甘斐的傷勢才算真正化解。

    甘斐大鬧屏濤城塢,雖是功敗垂成,卻也成功脫逃而出,這可是伏魔道千年來從未有過的壯舉,被甘斐救出的仲林波感其恩義,竭力相助。利用其朝廷東陽郡司稽司馬的職位,特從臨近軍營中調遣了一輛馬車來,只是此時節牛車盛行,馬車卻不多見,這車子便是由竹木條草草編輿而成的卷篷車,倒成了現在幾乎絕跡的轏車制式,烈馬奔馳,總比牛拉的要快捷許多,終於在十日之內抵達。

    甘斐是在第三天上悠悠醒轉的,醒來了便是大聲喊餓,精神倒是健旺的很。此刻,甘斐懶洋洋的躺在輿廂裡,有滋有味的啃著顏皓子去城裡專程買來的燒雞,一臉漫不經意的模樣,說來也怪,因喬裝改扮而刮去的虯髯髭鬚竟一直沒有長出,一眼看過去,便是個紅光滿面的無須胖漢饕餮貪食般大嚼大咽,哪裡像個傷勢垂危的患者?分明卻是愜意悠閒的士子模樣。

    「師弟,到地了,下車,這便去拜見張真人。」乾沖這一路對甘斐悉心照料,當真如體貼入微的寬慈兄長般。

    「師兄,我這不是沒事嗎?我們就不上去了吧。」甘斐對於去求天師教解救的做法一直不以為然,他和天師教往來不多,又是不願求人的剛直之xing,一直哼哼唧唧的諸多推諉,乾沖只做充耳不聞,此際臨到山前,甘斐身子一縮,嘴裡塞著未嚼盡的雞骨,咕咕噥噥的道。

    車廂門簾一動,一個瘦長身形鬼頭鬼腦的探頭進來,卻正是闃水涉塵使者無鱗,哈聲哈氣的道:「到地頭嘍,我看,我就不上去了吧。」他受闃水神祭的妖法捆縛,一度也是萎靡不振,所幸不是致命之傷,將養了幾日,漸漸恢復了元氣,這一路倒是和乾沖甘斐同行而來,現在聽說已到了伏魔名門天師教的地盤,闃水妖魔出身的他自是心下惴惴。

    無鱗的話立刻引起甘斐的呼應:「所言極是,我們都不上去了,自尋個地方先飲酒吃肉快活再說。」

    乾沖恬淡祥和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一抬手,支起了甘斐的身子,取巾帕替他抹去了嘴邊油膩,又理了理他的衣衫,然後一拉車簾,示意無鱗避在一邊,緊接著步入車外,反手一招:「下車!」聲調不大,語氣卻堅定的無可辯駁。這番舉動分明是根本懶得搭理甘斐的無理推托,自有這股子大師兄的威嚴之氣,容不得甘斐不從。

    甘斐對大師兄一向既敬又怕,眼見建議毫無效用,說不得,只能乖乖的跟著下了車,經過無鱗身邊時,順手將沒吃完的半爿燒雞往無鱗手上一塞。(全文字小說更新最快)

    「幹嘛?」無鱗眼一翻。

    「來不及吃了,賞你了。」甘斐在無鱗肩頭拍了拍,其實是把手上的油垢在無鱗的破衫上揩抹乾淨,反正妖精自己有辦法把衣裳弄乾淨,就當抹布了。

    無鱗倒沒在意甘斐這齷齪的舉動,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已經被甘斐啃的支離破碎的燒雞身上,咕噥道:「當我是豬食缸?」

    「不吃還我!我給那姓時的小子吃去。」

    無鱗不搭話,一轉身,忙不迭的半爿燒雞送進嘴裡。

    乾沖由得他倆笑鬧,眼神四顧,仲林波和郭啟懷、時寔正從翻身下馬,靠攏了來,半空裡一陣撲愣愣翅膀拍動的聲響,瘦削的顏皓子猶然落地,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露出長牙的嘴唇對著甘斐咧了咧:「老二,治傷去!」

    「已至山門,不可唐突。」乾沖計議停當,「吳老兄說的也對,你雖是棄暗投明,然畢竟身上血靈妖氣太重,在這伏魔聖宗之前還是先不入內為好,容我先對天師言明,也免生枝節。仲小哥,你和時先生不是伏魔道中人,還是先在山門相候,待我稟明天師,再來相請。」

    仲林波呵呵一笑:「原是此理,乾兄只管去,我帶他們這裡等著就是。」

    時寔卻是滿臉苦se,眼神怨沖衝往自己襠部一瞄:「哎呀,乾兄,可得速速來喚,讓天師神仙救我則個,我……我那話兒又痛了……」

    時寔話沒說完,甘斐、郭啟懷並無鱗、顏皓子幾個都噗的笑了出來,便是乾沖也不禁莞爾。時寔自從在赤空荒海的血蒼穹之境被那闃水神祭強暴,下身便一直鼓脹難消,一天十二個時辰,倒有六個時辰硬挺挺的勃然而起,用無鱗的話說,這是得了妖魔界的風月病根。時寔苦不堪言,巴巴的求乾沖帶他來,好歹也讓龍虎山神通廣大的天師治上一治。

    「時先生放心,少頃便來相請。」乾沖看了看時寔襠部那突起的一塊,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意,轉頭對郭啟懷道,「七師弟,先去叩拜山門,通報諸位師兄。」

    郭啟懷一點頭,褐衫短襟的身影幾步縱躍,矯健異常,早已進入山中。乾沖對甘斐一示意,隨於其後而入。

    甘斐才一提真氣,胸口猛的劇痛,宛如萬針攢刺,平素運轉如意的玄靈之力竟是空蕩蕩一無所存,同時肩頭一陣火辣辣的疼,卻是被那闃水神祭扯開的創口又發作了,當下腳步趔趄,幾乎站立不穩,還是顏皓子手快,急忙晃身上前,扶住了甘斐。

    「你這般傷勢,怎能不救?記住,萬萬不可運用靈力,不然更加加重傷勢。多虧了苑莊主的千金用醇厚玄功替你鎮住了這兩股妖氣,減緩了妖氣激突的時日,不然妖力在你經脈間遊走撞擊這幾日,你早就死了。」乾沖返身,半是責備半是勸誡的說道,眼神中卻是濃濃的關懷之色。

    甘斐忍住痛意,推開顏皓子好心的攙扶,自顧自一步一步前行,先不運用靈力就是,何需像個沉痾難行的病患要人攙扶而走?口中卻換了個話題:「苑莊主的千金才多大?何以能有這般渾厚的功力?」

    「人家救你的時分,你一直昏迷不醒,等治好了傷,你還得去覆水莊好好謝謝人家呢。」乾沖也沒有接甘斐的話題。

    甘斐仔細回想,前些時日如夢如幻,依稀便是莫羽媚伴在身遭,對那個覆水莊的千金卻全無印象,不過想起莫羽媚,甘斐心中又是一熱,便速速治好了傷也好,我便去尋羽媚,太久不見了,可著實掛念,總之是要成親做夫妻了,當真恨不得夜夜廝守一處呢。想到這裡,甘斐一步步走的越發沉實起來。

    龍虎山,因漢時仙道天師張道陵在此煉丹,煉丹時有青龍白虎現形拱衛丹鼎,由是得名。張道陵羽化升仙,其後裔則世居龍虎山,將其道派一支帶的好生興旺,亦因張道陵而承名,稱為天師道教,至今已歷五世。現下的天師教天師便是張道陵的五世孫,名為張昭成,世稱道融天師,當已有百歲高齡。

    而龍虎山則是碧水丹山,獨秀江南,九十九峰二十四巖,綿延數十里。山體如龍盤虎踞,峰巒疊嶂,樹木蔥蘢,如緞如帶的清流碧波繞山轉峰,過灘呈白,遇譚現綠,當真曠美絕世,人間仙境一般。乾沖從山道上放眼望去,綿亙的峰崖之下,可見觀宇幢立,明瓦朱簷,裊裊香煙泛浮而起,心知那必是天師教上清宮所在了。

    走不多時,便聽得「嘻嘻」笑聲,卻是一個身形矮小的道人快步跑來,指著乾沖的褐衫短襟便是拍手大呼,然後一路顛顛小跑,挨近乾沖身前,就手將乾沖衣襟一抓,嬉笑個不止。

    甘斐見這道人似乎是三十來歲的年紀,身上的杏黃色道袍倒是潔淨,卻偏偏臉上污穢不堪,眼神朦朦,口鼻生涎,呈瘋癲之狀,與清淨修身的道人形象卻是大相逕庭,不由暗暗生奇,乾沖卻絲毫不以為忤,反而像是和這道人是素識一般,微笑著抹了抹那道人面上污垢,柔聲問道:「德光師弟,要晚課了嗎?」

    那被稱作德光的道人嘻嘻應道:「才……才要晚課,看……看到大兄了,便來……便來……」看來這德光不僅癡傻瘋癲,便說話也是結結巴巴,甘斐更是驚奇,他知道天師教的二代弟子都是德字輩,也都是道術高深,玄法了得之士,卻怎麼會有這般一個德字輩的瘋道人混身其中?

    「德光,貴客甫至,不可失禮。」一個清越謙和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德光雖是瘋傻,卻聽的明白,竟依言鬆開了乾沖的衣襟,還稽首施禮,臉上嬉笑的神情終是未變,看起來怪異無比。

    甘斐循聲望去,只見前方山道開角處,郭啟懷當先而引,身邊跟著一個同樣穿著杏黃色道袍的道人,也是三十餘歲年紀,長鬚飄擺,神清目朗,大見神仙氣象。

    乾沖先朝德光還禮,而後又對那新現身的道人拱手躬身,呵呵笑道:「乾沖冒昧來此,反勞德馨師兄親身出迎,當真慚愧。」

    那道人依舊謙和一笑,幾步迎上,深深一稽:「伏魔一脈,乾門道尊。本是五月初一才是議盟,乾師兄倒來的早,真正是意外之喜了,正好多盤桓些時日,共待盛會。」

    甘斐聽了德馨二字,頓時知曉來人身份。天師教一脈相承,天師不禁婚娶,延得子嗣,便是天師教下一代傳人,正與乾家承繼相同。而這德馨道人卻正是天師教張道融天師的長子,本名張椒,道號德馨,不僅是天師教二代門人中的大弟子,亦是下任天師的唯一人選,身份正與乾家的大弟子乾沖相當。甘斐久聞德馨大名,深知其已盡得其父真傳,深諳諸階秘菉符術,尤擅治鬼祛妖之法,隱然便是伏魔道中二代弟子中的第一人。今日一見,果然清顏仙貌,不比尋常。

    德光又嘻嘻的拍手大笑起來,德馨卻也只看了他一眼,又淡淡笑道:「乾師兄與汲師弟自救了他來,他雖神智不清,卻總是對褐衫之人大有好感,念念不忘,今日見了郭師弟前來,又聽說乾師兄便在其後,再也忍不住,直奔將來相迎,逾禮失態處,還請乾師兄見諒。」

    「德光與我心生親近,何怪之有?只是這失心為瘋之狀還不曾治好?」乾沖一邊說著,一邊頗為關切的執著德光的手,渾不以他手上的污垢骯髒為意。

    「唉,天師診決,心魄已斷,此生再無痊復之道,便存此身,早晚兩課,三餐飽食,無憂無慮,總也留得了性命,不枉師徒一場。」德馨道人長歎,看著德光的眼神不無惋惜。

    便是德馨道人提起乾沖和三師弟汲勉之後,甘斐猛的想起了一樁舊事。那還是三年前,枯尾澗寒骨洞厲風老魔作惡,厲風老魔是千年黑虎成精,卻是不從虻山闃水的自修之妖,法力著實了得。五名天師教弟子奉命前往剿除厲風老魔,不想一招不慎,五位弟子反被厲風老魔生擒,那厲風老魔生性嗜血殘忍,將五名天師教弟子縛於洞府之中,每日便吃一人,生吞活剝,慘不忍睹,到得第五日上,恰是乾家斬魔士乾沖和汲勉兩人趕到,只看到碎骨殘肉,觸目驚心,二人聯手與厲風老魔好一場惡鬥,終於將厲風老魔誅殺,救下了最後一個天師教弟子。而僅存的那名天師教弟子因日日眼看著同門師兄弟被厲風老魔活生生的啃嚙食啖,再也支持不住,驚怕悸怖之下,神智錯亂,就此成了瘋人。此事一度在伏魔道流傳甚廣,聞者無不對妖魔的殘忍狠虐咬牙切齒,對慘遭荼毒的天師教弟子深表哀痛惋惜,更由此惕厲自省,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決不可放鬆了對自己的修行歷煉。

    既如此說,這位德光便是那倖存的天師教弟子了?甘斐豁然而解,看著德光那木愣愣傻癡癡的笑容,心下不由惻然。

    那裡乾沖卻又說道:「今日此來,卻不是為了伏魔道會盟之事,實是來求張天師救我師弟性命的。」

    德馨道人一怔:「要尋家父?我父天師才剛閉關,要待五月初一時方開關見客,如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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