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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八十五章 王崩 文 / 東暉

    陳嵩心中一凜,凝神屏息,身上勁力流轉蓄積,早做好了準備,一旦那裾坐之人稍有異動,自己便當以雷霆萬鈞之勢予以當頭痛擊。

    然而對峙了半晌,那裾坐之人仍然一動不動,身形沒有絲毫改變,陳嵩這才看出不對來,藉著紅色光球的光芒,小心翼翼的湊近仔細打量那人。

    此人身材極其高大,即便是裾坐於地,頭頂卻也接近了陳嵩肩頭,再看五官形貌,滿頭滿臉的翎羽覆蓋,突出了一張喙准如鉤的鷹嘴來,身上則穿著宛如士人的闊袖大袍,背後一雙橫生而出的翅膀軟軟的垂下,那看似直視自己的雙眼枯黯無光,陳嵩大著膽子伸手在這人的脖項上一探,發現他早沒了脈息之像。

    毫無疑問,這人是一個鷹隼化身的妖怪,可蹊蹺的是,他已經死了。

    陳嵩大奇,難道那虻山四靈設了陷阱,巴巴的將自己弄到這裡來,卻只是為了看這麼一個已死的妖怪?可這妖怪又是誰人?

    思索間,陳嵩的眼光一直在這鷹面人的臉上游移,忽然一激靈,那鷹面人滿臉的翎羽間赫然佈滿了蛛網一般的黑絲,與紅色光球底端和外間的卵狀圓球上的黑絲如出一轍。

    這究竟是什麼物事?陳嵩還待細看,身形不由向前一湊,右手不經意的收起了鐵矛,矛尖擦碰到那鷹面人的身體,鷹面人被一帶之下,仰面而倒。

    隨著鷹面人的倒下,紅色光球竟也發出一陣悶響,整個空間內都是隆隆的聲音。陳嵩有些發懵,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變故,轉眼間,紅色光球光芒大盛,直直的一道光柱直射入鷹面人原先裾坐的地面。

    陳嵩順著光柱射入的方向看去,才看到那裡竟有一個小小的洞口,光柱沿著這洞口傾注而下,滿是一片紅影蕩溢,望之不盡,這般算來,那小小洞口怕不有萬丈之深。

    也就是說,這個鷹面人原先裾坐的地方,恰好是擋住了這個小小的洞口,也因此,阻隔了紅光的投射,這又是為了什麼?連帶著這個鷹面人究竟是為何而致殞命,這小小的地底深洞又是通往何處,那紅色光球又是什麼物事?疑點重重,陳嵩可著實猜想不透。

    很快,隆隆的聲響越來越大,地上也隱隱開始了震動,而紅色光球經過這次投射,原本瑰美明亮的光芒也漸漸開始黯淡。

    且拋開腦中諸多疑竇,這般動靜之下,可以聽出有腳步紛沓之聲正往這裡趕來,陳嵩知道此處已不可久留,還是速速脫身為上。

    陳嵩準備先行離開了,下意識的轉頭尋找可以藏身或脫逃的路徑,只這一回頭間,便是大吃了一驚,一個白衣長髮的男子就站在自己身後,一臉笑意。

    虻山千里生!即便因為紅色光球的黯淡而使光線極為昏暗,可陳嵩立刻就認出來了,也不知這千里生是幾時欺身到自己身邊的,自己竟然毫無所覺。

    就在陳嵩剛剛反應過來的同時,千里生微笑著一拂袍袖,一股無形的罡氣立刻緊緊的纏住了陳嵩,陳嵩怒極欲呼,喉頭卻是一窒,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有心提起手中的精鐵點鋼矛奮力擊去,可渾身沒有了任何知覺,再難動上一動。

    「凡夫!我給你安排了一個體面的罪名,或許,也稱得上是你的榮耀了。」千里生輕笑道,身形彷如朦幻的氣流,漂浮清渺,立刻隱於紅光寂滅的黑暗之中。

    與此同時,一群獸頭人身的怪物們疾步衝了進來,他們都穿戴著銀色的甲冑,奔跑起來鏗鏘作響,在看到這裡的情形之後,他們一片驚呼,幾個怪物立刻抓住了已被定身噤聲且全無反抗之力的陳嵩,而當先一個跑到那鷹面人的屍身邊上,俯身一探,而後發出了一聲如同惡虎咆哮般的哭嚎:「翼橫聖衛死了,翼橫聖衛死了!」

    翼橫聖衛?陳嵩心裡忽然一動,他聽說過這個名字,眼神再次望向那鷹面人,難道這就是與熊兄和千里生齊名的虻山翼橫衛?

    已經由不得他再多想,銀色甲冑的怪物們惡狠狠的將他捆縛起來,就在要將他押送出去的時候,還是那發出哭嚎的妖魔忽然又爆出一記撕心裂肺的的嘶吼:「吾王……吾王!」

    ※※※

    「先生,先生。」茹丹夫人小聲的輕呼著千里生,似乎是相當關心的模樣,身體卻有意無意的橫裡一擋,遮住了高台上大力將軍望來的疑惑的目光。

    一股白氣悄無人覺的從遠方飛縮而回,當這股白氣化作的人影和端坐當前的千里生相合的時候,千里生原本木然的神情忽而淺淺一笑,眼神和茹丹夫人短暫的略一交集,點了點頭。

    分身已回,大功告成,茹丹夫人心領神會的現出媚笑,側過了身子,故作嬌嗔的道:「先生是想事想出神了,大力將軍喊你半天了,該你說話啦。」

    千里生哈哈大笑:「賢兄恕罪,今天這重要的日子,小弟可著實有些緊張,適才還在打著腹稿,看怎麼說才合適呢,一時怔忡出神,萬莫見怪。」

    大力將軍雖然有些疑惑,卻也只是淡淡一笑,抬手一肅:「無妨,千里,還請上前來。」

    千里生站起身,長長吸了口氣,只是略一晃身,便在瞬間站在了高台之上,目光掃視全場,心裡有種抑制不住的興奮。

    今天是虻山的節日,從神息崖傳來的消息,虻山妖王沉睡數千年,終於將在七天之後真正甦醒,這是好消息,妖王的甦醒代表著,虻山爭衡天下的時刻將真正來臨,七這個數字在虻山的習俗中有著特殊的含義,也正是這個原因,所有的虻山族眾群集於此,在距離妖王復甦整整七天的時分開始了迎賀的儀式。

    虻山八萬眾,幾乎所有的族眾都站在了高台之下,正中望將下去,是黑壓壓一片身著甲冑的虻山天軍,他們威武雄壯,身披甲冑,各持兵刃;而在兩側,則是更多的虻山群妖,有男有女,形態不一,站立的所在一片霧氣繚繞。

    就在這樣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裡,我將開始我的大計,面對著全虻山龐大的族群和臣屬,怎能令我不血脈賁張?千里生心裡想著,緩緩舉起了雙手。

    他沒有說話,他是唱出來的:「人為靈兮穢河山,吾族為生兮源千古;穢河山者豈為靈?血肉為食兮饗吾族!吾王盛兮,吾族盛兮,虻山皓天彰聖靈……」

    這是虻山傳唱千年的歌謠,多用於血靈道妖魔舉行饗食食人之會的儀式上,大致是宣揚妖魔食人乃天經地義,虻山妖族必然興盛的意思,大力將軍在身後聽著,不由皺了皺眉頭,在今天這個盛會之上,大力將軍再不是先前的玄袍裝束,而是難得的披掛上了一套烏金所製的明光甲冑,這是這幾年凡子谷的能工巧匠精心製作而成,穿在大力將軍身上,更顯得神威凜凜,雄豪非凡。

    場下的群妖們顯然並不如大力將軍所想,在千里生吟唱之際,一齊出聲相和,更有甚者,一邊唱著,一邊扭動身體,一派陶醉沉迷之態。

    只有全副武裝的虻山天軍們一如既往的挺身卓立,直至千里生唱完,才一起舉起手中的兵刃,向地上重重一頓,口中齊聲發吼,萬餘眾的喉聲和兵刃頓地聲混在一處,在同一時間迸發開來,這是對千里生歌聲的最好回應。

    「七天後,被那些污賤的凡人所傷害的,吾族之王便真正甦醒了!還記得嗎?是誰曾帶著我們馳騁天下,所向披靡?」千里生清越的嗓音傳遍了場上的每個角落。

    「吾王!」所有的虻山族眾異口同聲的回答。

    「是誰令那些污賤的凡人看到我們,就嚇的魂不捨守?」

    「吾王!」

    「是誰使我們總能吃上肥美的人肉,讓我們的靈力日益高強?」

    「吾王!」

    千里生很享受的聽著族群的呼應,雙手張開,白袍在微風中輕輕飄揚,就像是飄逸出塵的神仙:「三千年了,身為至高聖靈的我們,卻只能隅於這片虛空之中,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污賤的凡人霸佔著世間,本應是我們的奴隸和食物的東西卻成為了世間的主宰,污穢了河山,糟踐了天地,大家說,這憑什麼?」

    場下的妖眾們群情激昂,喉聲震耳欲聾:「殺光他們!」「打回去!」茹丹夫人很欣賞的看著台上的千里生,這個了不起了聖靈,正在撩撥起群妖的殺伐之心。

    而大力將則皺著眉頭,輕拍了一下千里生,悄聲說道:「千里,現下不是說這話的時候,這是迎候吾王甦醒的盛會慶典,不是征討人間的誓師之會。」

    「有區別嗎?吾王醒來不就是我們立刻開始討伐人間的時刻了嗎?你看看他們,連你麾下的虻山天軍,都在振臂高呼,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重奪回天下。這就是我虻山存身之道,你這般喜好人間典籍,總也該知曉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吧。」

    「我們對道的理解不同,一切大事均由甦醒後的吾王裁斷,虻山八萬眾,你現在並沒有發號施令的職權。」大力將沉著臉說道。

    千里生挑了挑眉毛,語氣帶著些戲謔:「我可沒有發號施令,我只是在看看我們族群的民心所向而已。」

    大力將拉過千里生,站在台前,只是千里生短短幾句話,場下的群妖們便是情緒高漲,一片喊殺之聲,難道和妖和人就真的那麼勢不兩立,不共戴天?大力將心裡有些沉重,抬手示意場下安靜。

    「無論是殺伐征討還是休養……」大力將威嚴的聲音才剛剛響起就愕然而止,場上數萬妖眾隨著大力將的目光望向北方,數十道黑氣正從那裡疾速的向這裡飛來。

    千里生站在大力將身後,悄悄的笑了。

    數十道黑氣轉眼間就飛至了高台之上,化作了數十個銀色甲冑的獸首人身的怪物身形,齊齊向大力將和千里生跪下,還未說話,便已是泣不成聲。

    大力將心中一緊,他認出來這些銀色甲冑的怪物都是翼橫衛手下的銀甲近衛,一向只在神息崖宿衛,輕易絕不出神息崖一步,而神息崖正是拱衛虻山妖王甦醒的緊要之地,現在這幾十名銀甲近衛竟都齊至於此,莫非是神息崖出了什麼變故?

    「絕嘯,快起身,這是怎麼了?翼橫何在?」大力將認得當頭一位銀甲近衛,他叫絕嘯,是銀甲近衛的首領,也是翼橫衛手下第一得力的幹將。

    絕嘯是一隻白虎成精,此刻抬起雄武的虎頭,一臉傷心欲絕:「將軍,翼橫聖衛中毒身亡了。而吾王……吾王也……駕崩了!」

    這一句不啻晴天霹靂,大力將聞言心中巨震,身體晃了晃,臉色大變,厲聲追問:「你說什麼?」

    「吾王駕崩,翼橫衛身亡!」絕嘯又低下頭,泣不成聲。

    絕嘯的聲音傳入場上每個人的耳朵之中,剎那間,場上死一般的寂靜。

    「快,快帶我去看看,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饒是大力將一向沉穩鎮定,此際卻也不禁語帶焦急,舉止之間微微顫抖。

    前幾日才從翼橫衛處得到的消息,吾王復甦之舉一切順利,只剩七日便可破繭重生,怎麼現在竟突然駕崩?連翼橫衛都中毒身亡?大力將不敢相信,他深知同為虻山三俊,翼橫衛的法術妖力絕不在自己和千里生之下,天下又能有什麼奇毒,能將這般超卓的翼橫衛毒殺?

    千里生卻突然出聲:「且慢,絕嘯,我問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方寸明顯大亂的大力將沒有發現,千里生和絕嘯對視的眼神有一種心照不宣的會意。

    「回千里先生,今日神息崖有一個賊子潛入,此人當真好生了得,我們一眾近衛竟都察覺不出,也不知那人用了什麼法子,竟然進入了行法的禁地,用一種奇毒毒死了翼橫聖衛,又將此毒沿著靈巢小徑灌輸下去,連吾王都……」絕嘯說的哽哽咽咽。

    大力將一怔,千里生卻繼續追問:「那個賊子呢?可抓住了沒?」

    「那賊子下了毒,還未及逃脫,便被我們發現,我們已將他擒了來!」絕嘯氣呼呼的站起身,對遠處做了個手勢。

    一根長長的木樁憑空現出,穩准的插在高台之上,木樁上綁著一個青袍的男子,幾道黑氣如同繩索一般緊緊的將他捆縛,正是陳嵩。

    大力將心頭又是一震,看著陳嵩憤怒而又不屈的眼神,怔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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