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最厲害的妖魔先除了,其餘的妖魔就不為患矣。」
「關鍵問題是,怎麼除去他?」池棠問道,聽了祁文羽的轉述後,他也對自己能否對付那虻山千里生沒有太強的信心。
王猛露出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我們設一個圈套,再次讓他上鉤。」
祁文羽沒有吭聲,他的師父銜雲子又何嘗沒有使計設謀?可反被對手將計就計,還因此計敗身亡,這個形貌邋遢的文士卻又能使出什麼妙計來?
薛漾卻很感興趣:「王兄講來。」
王猛找了個繡錦的坐墊,直接坐了下來,上面滿是瑩玉閣姑娘們留下的胭脂香氣,王猛做了個很享受的嗅鼻動作:「好香。」然後才道:「我想那些妖魔應該沒有千里眼順風耳的神通吧?不然我們是不是早就被發現了?」
薛漾也面朝著王猛坐下,聳聳肩:「基本上,修習這種法術的妖魔很少,他們迷信強大的力量而視這種法術為奇巧yin技,不屑一顧。而且這種法術修煉起來也很繁瑣艱難,所以,王兄大可放心。」
王猛顯出滿意的神情:「很好,那我就放心說了。通過池兄和薛兄弟還有這位祁公子的敘述,我從而得知,廣平王早被妖魔殺害,昨天午時被斬的只是妖魔所變的化身。那暴君的身邊除了寵姬之外,還有個更厲害的妖魔護持著,是叫千里生是吧?他還是朝廷的國師,這個國師我曾聽說過,傳聞他是先帝時宮中的祭司,正是他說出了王儲繼位者的讖語,而使暴君順利登基為帝的,照這樣看來,妖魔早就瞄上了這位性情暴戾的君王。我仔細想了想,妖魔利用這位君王無外乎這幾種目的。其一,蠱惑他發起征伐他國的戰爭,引起人世間的大亂,這樣的話,人間有可能對他們造成威脅的虎勇之士多半忙於天下的征戰,而無暇去應對妖魔的崛起;其二,在這樣的戰爭中,妖魔用自己的力量進一步的擴大自己的權力,如果能因此獲得兵權就更好,用人間的軍力去剿除自己單憑妖力而無法完成的事。我聽薛兄弟說,伏魔之士可以降妖卻未必能抵禦人間大軍的進攻吧?這就是了,用人間大軍除去許許多多的伏魔之士,這不是更惠而不費麼?其三,戰火連綿,各方損失均重,我不信妖魔對於人間的軍隊沒有忌憚,不然這千百年來,妖魔早就佔據世間了,所以削弱人間軍隊也是其中的關鍵。若在此時再興起由妖魔組成的軍隊參與到天下的殺伐之中,豈不是勝算更大?總之,妖魔利用人間君王,無非是以人制人,憑亂取事的計謀罷了。」
薛漾暗暗佩服,這王猛只憑借自己的一番品判推衍,就準確的說出了妖魔倚仗人君的真實目的。
「所以,推翻這個被妖魔掌控的暴君,同時再除去這為惡甚巨的妖魔國師,就是擒賊擒王。說到如何實施,我有個計較。」王猛說的洋洋灑灑,語氣沒有絲毫停頓,「我們設個誘餌,引誘那妖魔主動出擊,然後另起一路,逕去宮中,齊頭並進,一路設伏剷除妖孽,另一路就手推翻暴君。」
魏峰這時候提出異議:「景略兄,這兩路並起之計頗有難行之處,一是能有什麼誘餌可令那妖魔自投羅網?二是前往皇宮之中,單以我這關中百多位豪俠之力只怕再所難能,需知宮中僅宿衛的鐵甲羽林就有近萬人,卻如何除去暴君?」
池棠也覺得此事萬難,卻看王猛一臉自信之色。
「好,就說魏君的第一個為難之處。誘餌當然有,就是……」王猛一指榻上的祁文羽:「……祁公子你。妖魔顯然很擔心你將這裡的詳情公佈於眾,所以你說那狼蛇二妖對你窮追不捨,未使沒有滅口的意思。可是,如果你再出現的話,你說那些妖魔會對你如何?」
祁文羽苦笑一聲:「何消說得?定是殺之而後快的了。」忽然一拍手,「我知道王先生的意思了,是想讓我引妖魔出來?」
池棠覺得頗有道理,眼前一亮,替王猛回道:「正是,你做誘餌,恰是可乘之機。」
王猛沒有說話,目視祁文羽,他看到祁文羽又顯出一派猶豫之色,心知他還有話要說。
果然,祁文羽躊躇道:「若說我引妖魔,自然使得,可是,我畢竟不是家師,只怕引不出那千里生來,最多還是讓那虻山的狼蛇二妖來追殺於我,似此難誅首惡,便殺了這二妖也不濟事啊。」
池棠聽到這關節處,也不由哎了一聲,原本此計大有可行之機,可祁文羽這一番論說卻字字在理,不能除去那千里生,縱殺了嗷月士和卷松客也難憾其根本。他現在算是知道了,虻山三俊遠在四靈之上,自己的真正敵人應該是三俊這樣的狠魔厲妖。
王猛卻沒有因為祁文羽的顧慮而有絲毫的遲疑:「不錯,單你一人,未必會令那千里國師出手,可是再加上一人的話,千里國師可就難以坐視了。[YZUU點]」
「再加上一人?是何人?」池棠和祁文羽同時問道。
王猛笑著看看薛漾,似乎是要他說出答案,薛漾茫然以對,顯然也沒推想出來。
王猛這才一拍腦袋:「是也,你不是此國人,不知此國詳情,難怪想不出來。」當下清清嗓子:「清河王苻法。」
清河王苻法?為什麼加上他就能激得千里生親自出手?池棠和薛漾面面相覷,不知究竟。
「廣平王苻黃眉由於先遭貶謫,近日才得起用,在朝中影響勢微,所以當他發現了宮中妖魔的真面目後,妖魔只是派出了狼蛇二妖先斬後奏,可即便如此,也需要天子的敕命,才令那廣平王滅族。好,我們再說這清河王苻法,祁公子,你們來長安後是投到了清河王府上的吧。」
祁文羽點頭道:「不錯,家師初入長安城,就聽說故丞相之子頗有賢名,故而特地登門拜訪,言及鬼神之事,那清河王深信不疑,將家師待為上賓。」
「這是如何說的?還請詳細道來。」王猛似乎對這個很感興趣。
「哦,我們一入長安城,只扮作道士模樣,就在市集熱鬧之處聽人輕聲言及,說什麼故丞相苻雄的兒子極有雄略,是個賢明之人。後來家師又問了人,才知道故丞相的兒子就是現在的清河王。」
「你們問的人是說這話的人嗎?」王猛抓到了關鍵處,眼神一亮。
祁文羽搖搖頭:「這倒不是,先是在市集熱鬧處聽人閒聊,為了不惹人注意,家師特地出了市集,在僻靜處問了一個路人的。」
池棠聽的甚是糊塗,不知道王猛在這個事上糾纏所為何意。
王猛卻長歎一聲,言下不勝感慨:「事情就出在這裡,你們犯了個錯,可見一開始令師……恕我直言……令師便有了輕敵大意之心,以致反敗於妖魔之手。」
「王先生何出此言?」祁文羽愕然道。
「故丞相苻雄的兒子極有雄略這話沒錯,可是你們去找了清河王苻法,這便錯了。」
「怎麼?清河王難道不是故丞相的子嗣?」
「當然是,不過……故丞相有兩個兒子,庶長子苻法做了清河王,而嫡子苻堅做了東海王,你們所聽說的有雄略賢名的,其實是東海王苻堅。」王猛很無奈的擺擺手。
池棠頓時想起昨日日間所見的東海郡王,那高大雄壯的身材,那紫眸俊朗的形貌,雖然不過十八九歲,卻有著魁傑威毅的氣度。
「如果你們再多瞭解一下,而去找到了對的人,那麼也許前日的行動就已經成功了。東海王年歲雖幼,卻有雄傑之姿,處事謀斷,絕無差池之患。可清河王比較起來,就有些平庸了,沒有替令師謀劃的更周全細緻,被妖魔找到了可乘之機。所以從一開始,令師就犯下了這個錯誤,看似微不足道,實則性命攸關。」
祁文羽默默無言,他想起來了,在師父謀算之前,本是讓清河王苻法親身前往,自己也可暗伏在旁,不僅可從容布下迷宮幻境之陣,更有突出奇兵之效,但苻法由於廣平王苻黃眉全家被戮,心膽已寒,怎麼也不敢親自上陣,引妖魔入彀。沒奈何之下,銜雲子只能自己變化誘敵,若真是王猛口中的東海王苻堅的話,一定有膽氣以身親臨的,那麼也許結果就大不相同了。
「好了,且不說這兩王的區別。我接著說那計策,祁公子你重回清河王府,再將這消息傳將出來,就說妖魔作孽,殺害了你師父,一旦這消息傳到那千里國師的耳中,他必然要立刻將清河王滅口,而且很有可能像對付廣平王那樣,是滅他滿門,但是,那千里國師久在朝內,他就一定清楚,清河王苻法與東海王苻堅是兄弟,感情一向很好,苻法既然做好了那妖魔前來的準備,就不會不告訴他那弟弟苻堅的,而苻堅一旦前往保護苻法,則此國中必然牽動極廣,於妖魔大計不利,而苻法身邊還有你這個重新回歸的伏魔之士,千里國師只有在東海王來助力之前,立刻將苻法除去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這樣一來,他不會只指派手下的妖魔,而是要親自出手,務必一擊必成,如此一來,豈不是誘敵之計成了?」
幾個人恍然大悟,齊稱好計,只有魏峰還不解:「縱然成功引出那妖魔,可第二個疑難之處還是無法解決,這便如何是好?」他的第二個疑難就是入宮推翻暴君的事。
「那千里國師一出,宮中妖魔實力即減,而我說的第二計就和第一計息息相關,憑借此事,說動東海王起兵,逕入皇宮之中,剿除暴虐,即位為君!」
利用除魔的機會,扶持新君登基,這是一石二鳥的妙計,卻也是驚天動地的大計,幾個人看著王猛,沒想到他就這麼平平淡淡的說了出來,池棠目視王猛,他能感覺到,這個有國士之風的邋遢文士對於東海王苻堅的那種推崇。
「所以,只需要將祁公子現身的時機稍微轉換一下,我們先聯絡清河王和東海王,一切謀劃周詳後,再讓祁公子在清河王府出現,並將這個消息傳入宮中。」王猛的計劃很大膽,但細思之下卻很有可行之處,薛漾已經讚賞的點頭:「好,我已經想好了,真的能這樣實施的話,我們就可兵分兩路,讓池師兄陪著祈師兄就在清河王府等那妖魔自投羅網,以池師兄火鴉乾君之力,足以對陣那虻山三俊之中的千里生。」
池棠沒有說話,他在思忖,畢竟自己只是在乾家才經過幾天的修煉,靈力術法雖然已有小成,但對方可是虻山三俊之一的千里生,銜雲子一代伏魔宗師猶然喪生在他手下,換成自己卻也著實沒有取勝的把握
祁文羽則一驚,看向池棠,心中暗道:「這斬魔士是火鴉神君?對啊,聽呂師兄說過,他們在紫菡院之會時,也遇到了一個與乾家斬魔士同行的火鴉化人,莫非便是他?」
薛漾還在分派:「至於皇宮之中,真正棘手的就是那茹丹妖姬,但由我和七哥一起,想來還是能應付的,況且還有魯大哥呢。嗯,魏兄和徐兄他們也可以一起去,借這個機會,正好看看你們有沒有伏魔之力。」
魏峰哈哈一笑,拱手道:「願並死力!」
王猛謀劃定了,顯得神清氣爽,先對祁文羽道:「祁公子,你再將養幾日,將身體養好了不遲,我們呢,就趁這幾日和清河王東海王都接上頭,將此事言明。」
魏峰聽說這話,猶疑道:「他們貴為皇室宗親,我們江湖草莽,卻如何結識他們去?」
王猛不以為意的笑道:「此事何足道哉?我從祁公子這裡取件信物,直入清河王府,清河王見了我,便由他去告訴東海王。」
「景略兄。」池棠忽然說道,「你的奇謀良策信手即出,池某佩服,只有一點,想問景略兄。」
王猛對於池棠這樣嚴肅的態度很感意外:「池兄請講。」
「景略兄和那東海郡王苻堅,究竟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