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懸靈室五君堂的經歷可真耗費了不少時辰,池棠看天色,已是酉戌之交的時分,天如塗墨,未見星光。(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YZuU)
正堂內,依舊是飯菜鋪陳滿了整個一張方桌,李氏手腳麻利的拾掇著碗筷,看到池棠時,微笑著招呼:「池兄弟,快坐,一會兒就開飯。」欒擎天、郭啟懷、邢煜也都也落座,紛紛向池棠抱拳行禮問好。
池棠拱手回禮,這幾位可都是自己的同門師弟了,他一直是世家弟子,從沒加入過什麼門派,偏是個尚義好友的性子,因此學武藝成之後,對於其他門派有許多師兄弟的情形頗為羨慕,現在看著這幾位伏魔道中的師弟,更多了些親切歡喜的心情。
無食繞著方桌歡快的打轉,美味的菜餚香氣顯然已讓他樂不可支,連池棠進來都沒注意,而已經落座的寶兒臉上則帶著一副欣喜的笑容,他迎上了池棠看過來的眼神,立刻起身問候:「池叔。」
池棠走上前摸了摸寶兒的頭,笑問:「測靈之試如何?」其實不用寶兒回答,單從寶兒的表情就已經說明,這次測靈肯定是順利通過了。
果然,寶兒臉頰上的酒窩顯得愈發深了:「薛叔說啦,我算是通過,今晚就進行入乾門的儀式呢。」
池棠寬慰的笑了,畢竟是北溟念笙子的子嗣,料想乾家的測靈之試還難不倒他,這一來,寶兒入乾家已成定數,對於那董府殷念切切的翠姑也有了個交待。
無食跐溜一下,竄到池棠腳下,搖著尾巴向池棠示意,看來寶兒通過測靈之試也讓這曾經的攝蹤仙犬興奮不已,池棠順手摸了摸無食打著皺的黃毛,無食快樂的「汪」叫了一聲。
不過,那董家的三小姐呢?池棠說到底還是最擔心她,也不知給她的雲龍劍和雲龍骨發揮功效了沒有。
池棠環顧四周,沒看到董瑤身影,剛想問寶兒,就看到董瑤從後室走了進來,瞧情形,當是飯前先去後室淨手的模樣,可是臉上表情既不歡喜,也不沮喪,看到池棠也只是淡淡的笑了一笑:「師兄。」
池棠對於董瑤在測靈之術後的反應設想了一百種可能,可是呈現在他面前的,卻偏偏是第一百零一種的情況。池棠這可捉摸不透了,便用眼色示意詢問,董瑤卻一反常態的偏過頭去,全沒了往日對自己這所謂的師兄客氣恭敬的神態。【葉*子】【悠*悠】
池棠看著董瑤坐到了方桌邊,和寶兒挨在了一起,笑語了幾句,身後則背著自己送去的雲龍劍。
不管怎麼說,董瑤這樣的神情總比一臉愁容要好,池棠稍稍放了些心,忽然看見薛漾站在門外,對著自己和乾沖招手。
乾沖一拉池棠:「師弟,一起去看看,料想是說你那位師妹的事了。」
池棠一奇,莫非董瑤真沒過測靈之試?他們不方便當面說,要去一邊私語以陳?當下和乾衝向門外薛漾那裡走去。
池棠並沒有發現,董瑤雖是和寶兒語笑嫣嫣,臉上卻在不經意間泛起一抹紅霞,在池棠步出門外後,董瑤眼神一轉,悄悄的望了望池棠的背影。
「進屋敘話。」乾沖和池棠還沒走到近前,薛漾就向邊上的廂房一指。
何以這般諱莫如深?池棠心中的疑問更盛了,跟著薛漾便走入邊廂房,一進去,就發現屋內還有一人。
或許,不能稱之為人吧,池棠立刻轉念,這只是一個身影,即便在屋內的燈火映照下,這身影也只是朦朦朧朧的一個虛透之像,就好像是四周的氣流若有實質般凝成了一個人影。
魂靈,池棠最終是這樣定義的,瞧這情景也只有傳說中人死之後的魂靈才能是這般模樣,反正這是在伏魔道的乾家本院,便有些稀奇古怪的事也是很正常的,池棠倒不以為意。
再一細觀之下,池棠又是一驚,眼前這身影宮裙飄逸,形影窈窕,渺渺淡淡,卻不正是那玄山竹海中的永興公主?
永興公主恰好向池棠款款一福:「池壯士,又見面了。」
池棠急忙還禮,同時更為詫異的看向永興公主,在竹海之中,永興公主便就是個活脫脫的宮裝佳人,怎麼現在卻這般模樣?宛如輕煙鳧鳧,懸無實形?
永興公主看出池棠心中所想,掩口一笑:「池壯士怎麼忘了?我可是說過,我就是一個已死之人的靈魂,嗯……就是你們說的鬼了,在玄山竹海,自有靈力護持,故而若有實體,出了竹海,我便是飄渺孤魂,就像這樣,淡如輕煙了。」
池棠這才恍然大悟,也是在修玄谷玄山竹海之中自己反覆思忖和棘楚交談的話語,而永興公主又實在不像個身無實體的鬼魂,所以一直沒有多想。
乾沖已經問道:「公主出谷至此,可是因為今日測靈之試?」
永興公主點點頭,又看看池棠,抿口笑道:「正是為此事。」這一笑滿室如沐風,便連她原本虛透的身影也彷彿亮了一亮。
「乾家真好眼力,哪裡尋得的這幾位高明人物?這一位池壯士自不必說,他是火鴉乾君化人,神通非凡,更難得一身卓絕劍術武藝,棘楚到現在還讚不絕口。」
乾沖大笑:「已看了列位五甲之評,乾家能得此位豪傑,實是大幸。」
不等池棠表示遜謝,永興公主又接著說了下去:「後一位那小孩子不知是什麼出身?」
這是說寶兒的測靈之試了,池棠大為好奇:「那孩子又有什麼奇異之處?」
「先是靈蝠公子的駭人之術對那孩子全無效用,(乾沖心內道:「這顏皓子扯淡,又偷懶不測靈,編排了這胡話。」)八足大仙的銀網盤絲之術竟然不曾困住他,那孩子的腳力好生旺健,生生從盤絲蛛網中穿了過去;而隱霧居士的濃霧那孩子雖然不曾以靈力破得,但那孩子一路疾奔,竟也找到了隱霧居士的真身所在;濯泉女仙那裡倒是讓這孩子遇到些麻煩,那孩子年幼,第一節的色誘之術自然是不必了,只是那孩子年幼,還不曾習得些武藝本領,可抵擋不住雙魚童子的聯手進擊,但是還是依靠那腳力與雙魚童子糾纏了一番,也算不俗了。」
池棠心道,寶兒是念笙子的兒子,身上有麋鹿的特性,這腿腳耐力自然是非同小可。
「真正令我稱異的,是這孩子到了玄山竹海之中,我那催眠之術竟然對他不起作用,除了你們那位三師兄,這可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問他來歷,他卻又微笑不答,我看這孩子根骨清奇,假以時日,必是伏魔道中宗師人物。」
池棠笑道:「公主還記得我與棘楚尊兄相談雲龍之骨時,曾言及北溟三友中的念笙子前輩嗎?這位孩童便是念笙子前輩的親子,身具玄靈之氣,絕非凡俗之輩。」
永興公主卻道:「可棘楚看出這孩子內有橫骨之相,頭頂隱有雙角,倒似靈物化人。」
這回是薛漾在一邊解釋了:「那位念笙子前輩正是北溟仙山麋鹿得道,所以這孩子並不是尋常孩童,乃是妖與人混血的玄奇之士。」
「原來如此,這妖人之靈集於一身,真正是難得的修玄奇才了。」永興公主讚歎。
這時,薛漾向乾沖說道:「五位試靈官的批語是甲甲乙丙甲。」
乾沖點點頭:「這孩子未習任何玄術,能得這般三甲之評,已是非凡了得,今晚便行入門儀式。」
對於寶兒這樣的表現,池棠倒不意外,接下來就該聽聽永興公主對董瑤測靈的說法了。
永興公主又對池棠道:「池壯士,那位姑娘是你什麼人?」
池棠一怔,心裡轉了好幾番,才答道:「是……算是在下的一位師妹吧。」
「哦,難怪身上有池壯士的雲龍劍和雲龍骨。」
池棠臉上一紅,自己偷送雲龍之骨的事情到底沒瞞過他們,不知算不算作弊。
「我此來,正是為了這位姑娘。」
永興公主的話讓池棠很奇怪,董瑤能有什麼事竟令永興公主專程來到這裡?
乾沖也顯得很意外:「那位姑娘有什麼奇異之處?何致公主親臨?」
「除了靈蝠公子那一關,其餘幾關,這位姑娘的表現就是凡人一個,不似有任何靈力之相。(乾沖暗斥:「顏皓子!又徇私舞弊!」)我們也很奇怪,何以這般凡人能入修玄谷測靈?」
池棠暗自慚愧,這還是乾沖等人看自己的面子安排董瑤去修玄谷的,看來董瑤的成績是一塌糊塗了,只是既然董瑤毫無靈力,何以那晚她能看見白虹訊的異象?
「由於這姑娘身有雲龍劍和雲龍骨,我們知道她必然和池壯士有些淵源,倒也不能大意,所以測靈之試後,我將她送去修玄谷思靈沼澤處,請靈澤上人為她斷一斷。」
池棠又是一奇,怎麼修玄谷除了五關測靈之地,還有個什麼思靈沼澤?那靈澤上人又是什麼人?
乾沖的表情卻很鄭重:「上人是如何說法?」
「大虧去靈澤上人處,靈澤上人獨具慧眼,說這姑娘根骨中自有一股清玄之氣,若非機緣巧合,極難誘發此氣。」
「什麼清玄之氣?」池棠奇道。
「清玄之氣不比雲龍破御之體。」永興公主解釋道,「有破御之體者,可修習降妖伏魔之法,有剿除鬼怪之能;而清玄之氣卻是由於凡人與有大靈力者體氣交集,方始產生,只是有此氣者需長時修煉,才能成為有靈力之人。但許多異象已能以肉眼看到,最常見的,就是可以目視而見鬼魂妖相了,許多人間祭司神巫者,雖無靈力,卻有此氣,故而稱之為---通靈者。」
池棠聽的似懂非懂,只是在聽到體氣交集這話後,心中一震,不消說,這是那晚情萌動,慾念大發的舊賬了,必是那晚董瑤依偎在自己懷裡,在魅毒的催發下和自己有了體氣交集,記得在紫菡院那位姓秦的女弟子也是這般說的。自己又是有大靈力之人,就這樣生生的將一個毫無靈力的尋常凡人女子變成了一個通靈之人,這樣看來,她能看到白虹訊也就不足為奇了。
池棠紅著臉,沒好意思吭聲,薛漾多少也知道些內情,也不好多說,乾沖看池棠的神情,也大有深意的笑了笑,將話題岔開:「只是尋常通靈之力,只怕極難入我乾門。」
永興公主搖搖頭:「真正讓我來此的事情,並不是因為她的通靈之力,而是靈澤上人為她卜算了一卦。」
乾沖眼神一亮:「上人神算,有通天之機,此卦何言?」
「此女身入伏魔道,必是日後人妖之戰舉足輕重的關鍵人物。」
永興公主說的很淡然,可話語間的意思卻重逾千鈞,乾沖、薛漾包括池棠都是大驚,一個沒什麼靈力的尋常女子,何以竟能是伏魔大戰舉足輕重的關鍵人物?
「上人神卦,言盡於此,一再叮囑,此女不可失之交臂,我故而親至,話我也帶到了,乾公子,你好生斟酌。」永興公主此話說完,微微一福,身影在燈光下緩緩隱去,彷彿輕風拂沙,在幾人還在處於驚詫的當口,已經悄然而去。
乾沖這才反應過來,對著永興公主隱去的方向遙施一禮,然後長舒了一口氣,對著池棠和薛漾一笑:「乾家立派八百年,今時今日,將有第一個女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