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厚厚的烏雲遮住了月光,小院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此時,已經到了三更,無邪躲在床帳後面,感到床帳在輕微的顫動,無邪心中好笑,知道胡書生定是在床帳裡害怕的發抖。無邪看了一眼身旁的阿嬌,只見她一臉不耐煩的樣子。無邪心中又是一笑,兩人躲在這裡已經快兩個時辰了,依著她的急躁性子,實在是難為她了。阿嬌也能在黑暗中視物,她看了無邪一眼,正想問他要躲到什麼時候,忽見無邪把食指壓在嘴唇上,做出禁聲的樣子。接著側著頭似乎在傾聽著什麼。
阿嬌連忙屏息細聽,只聽到四週一片寂靜,連鳥叫蟲鳴也不聞一聲,哪裡有什麼聲音。阿嬌眉頭一皺,正要嗔怪無邪。又見無邪伸手向外一指,阿嬌再次側耳細聽,果然,聽到一陣輕微的風聲。阿嬌心中對無邪欽佩,暗道:「這小道士耳朵倒是靈的很。」只聽風聲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尖利,最後聲音進入庭院之中。只聽庭院中狂風大作,樹枝辟啪亂想,門窗全被狂風吹開。
狂風漸漸止歇,床帳前慢慢現出一個身影。無邪斂聲屏氣,大氣也不出一聲。因為妖怪往往有特別的異能天賦,自己雖然級別比它高,卻未必能制得住它。只見床帳前的人影身材不高,矮矮胖胖,背著一柄又寬又長的大砍刀。這人對著床帳說道:「翠蘭,你睡了麼?」床帳中的胡書生胡亂的「唔」了一聲,聲音輕微模糊。這妖怪以為床帳中的是翠蘭,便立在床帳前,過了半晌才歎了口氣,說道:「翠蘭,你還在怨俺麼!俺不能帶你遠走高飛,實在是有俺的苦衷。」無邪心中念頭急轉,不停的思忖著這句話的意思。
這妖怪見帳中不再發出聲音,以為翠蘭故意不說話,便自顧自的說道:「翠蘭,你看重俺,不就是因為俺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麼!俺的恩主對俺有再生之恩,現在她有難了,俺豈能不救。莫說俺得到了這件寶物,可以救得恩主。就是沒有得到這件寶物,俺寧可拼掉性命,也要去救恩主。」妖怪頓了頓又道:「翠蘭,俺愛護你,心痛你,俺對你的情意天日可見。可是,俺去救恩主這件事卻必須去做。翠蘭,俺發誓,你只須等一年,只等做完了這件事,俺一定會回來帶你走。如果一年後,俺還沒有回來,你……你就找個好人家嫁了吧!」說道這裡,這妖怪的語氣也有些傷感。
無邪心中不停的轉念,心道:「這妖怪和翠蘭的關係有些怪異,似乎這妖怪想去救他的一個什麼恩主,這事情危險之極。翠蘭不想讓他去,只想與他遠走高飛,難道翠蘭不是被迫的?」無邪正想著,忽然,那妖怪把手伸進了帳子之中,無邪和阿嬌都吃了一驚,無邪雙手各扣著一張符菉,阿嬌也緊緊的握著鐵錘。卻聽那妖怪道:「翠蘭,你的手怎麼粗糙了,是因為這些日子為俺擔心麼?」原來,妖怪把手伸進帳子握住了胡書生的手。胡書生被一隻毛茸茸的大手握在掌心,只嚇得渾身發抖,口中不知在胡亂的念叨些什麼。
那妖怪憐惜的說道:「翠蘭,你在哭麼!為什麼在不停的顫抖。唉!你知道俺就見不得女人哭的。」說完把另一隻手伸進帳子,想替翠蘭擦去眼淚。觸手所至,只覺得毛茸茸的竟然是胡書生的山羊鬍子。妖怪大驚,「刺啦」一聲將床帳扯落了半邊,接著,火光一閃,手中已經點亮了一支火折,舉在床帳之前。只見一個怪模怪樣的男人正坐在床帳之中,吃驚道:「你是誰?翠蘭呢?你把翠蘭藏到哪去了?」胡書生顫聲道:「子……曰『吾不言怪、力、亂、神』。」妖怪一聲斷喝:「你說什麼?你到底是何人?」
胡書生見一個凶神惡煞的大漢目光炯炯的望著自己,雙眼一翻,暈了過去。妖怪知道情形不對,剛想向後退去,忽然腳下一拌,險些摔倒。只見腳下地面上不知何時長出了許多籐蔓,牢牢的纏在自己的腿上。妖怪拔出長刀,正想斬斷這些籐蔓。忽聽得頭上風響,有一物砸了下來。妖怪來不及向下揮刀,只好雙手握刀,向上揮去。只聽「轟」的一聲巨響,整個屋子似乎都在顫抖。阿嬌和妖怪都是神力無比,二人銅缸對鐵甕,硬碰硬的對了一招。
阿嬌後退三步,只覺得雙臂發麻,那妖怪也覺得手臂酸軟,二人心中都暗自吃驚。阿嬌大喝一聲,揮舞雙錘,又攻了上去。阿嬌的雙錘上下盤旋飛舞,左攻右拒,使出一套精妙的錘法。妖怪料不到這嬌怯怯的姑娘武藝如此jīng強,一時間手忙腳亂。其實這妖怪刀法也是不弱,可是腳下被籐蔓拌住了身子,移動不得,很快便落到了下風。兩人又過了幾招,妖怪只覺得身體漸漸向下沉去,原來無邪已經祭出了第二張符菉。這張符菉是張泥沼符,在妖怪腳下形成一大片泥沼。那妖怪本已招架不住,又深陷泥沼之中,眼見形式不利,心中已經萌生了退意。
惡鬥之中,忽聽得妖怪大吼一聲,手中長刀彈射而出,阿嬌後退兩步,側身閃過。妖怪忽然變化成一個丈許長的巨豬,身體一晃,纏在身上的籐蔓盡數脫落。接著,在泥地裡一滾,已經脫身到泥沼之外。這巨豬一晃耳朵,身下已形成了一團旋風,身體輕飄飄的,便要駕風逃走。無邪豈容它輕易逃走,輕哼一聲,背後的長劍連著劍鞘飛出,直擊向巨豬的後腿。這一下快似閃電,那豬妖如何躲得開,後腿被重重的擊了一下。豬妖慘叫一聲,重重的摔落在地。剛想翻身爬起,忽然眼前黑影一閃,一件事物迎面擊來,正中自己的面門。原來是阿嬌趕到,一錘擊在怪物頭上,這一下有數百斤了力量。豬妖哪裡受得住,哼了一聲,暈了過去。
阿嬌見降住了豬妖,心中大喜,舉起大錘道:「讓我取了他的性命。」無邪道:「且慢,這裡面有很多疑點,把這妖怪弄醒,我要仔細盤問。」阿嬌拎來一桶涼水,先在胡書生的臉上澆了一點,胡書生慢慢醒轉過來,睜眼看到阿嬌,說道「我們都被妖怪害了,到了陰間了麼?」阿嬌「呸」了一聲笑道:「死書生,誰願意去見你那個『子曰』啊!我們都好好的活著呢!」阿嬌將剩下的涼水澆到豬妖的頭上,看著他也要慢慢醒轉過來,阿嬌擔心道:「這豬妖實力不弱,可別讓他逃了。」無邪一笑道:「我自有辦法。」說完,從床上撕下幾根布條,纏在豬妖身上,接著取出一張符菉貼在布條上,口口輕輕的念誦。不一會兒,豬妖醒過來化作矮胖漢子的模樣,見自己被布條綁住,便不停的掙扎。可是,幾根細細的布條被無邪貼上符菉之後,便如同鋼絲鐵鏈一般,任憑他如何掙扎,總是掙脫不開,瞪眼看著無邪道:「你是何人?」
阿嬌對無邪佩服之極,她扯了一下妖怪的耳朵,喝道:「喂!妖怪,現在你是俘虜,應該我來審問你,快說,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這豬妖氣哼哼的搖著大腦袋,卻不回答阿嬌的話。阿嬌大怒,舉起大錘道:「惹怒了本姑娘,一錘將你砸成肉醬。」無邪笑道:「何必問他,他本是一個無名無姓的野漢子,問也問不出什麼!」這豬妖怒道:「誰是無名無姓的野漢子。俺姓朱,叫朱大福,杭州西湖人,俺當年是西湖金龍幫的堂主,名字響噹噹的。」
無邪一笑道:「金龍幫那是什麼幫派,沒聽說過。」朱大福冷笑道:「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二十年前金龍幫是蘇杭一帶的第一大幫派,江湖上大大的有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怕那時你還沒出生哩!」無邪笑了笑,道:「原來是二十年前的一個幫派,難怪我沒聽說過,剛才你說的恩主卻又是誰?不會是個無名小卒吧!」朱大福怒道:「我的恩主就是我們幫主,叫胡四娘,當年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哼哼,你給她提鞋都不配。」無邪嘻嘻一笑道:「胡四娘麼!也沒聽說過,不過既然大名鼎鼎,怎麼會被人擒住。」朱大福道:「幫主法力高強,是中了壞人激ān計,才失手被擒的。」無邪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剛才你說你得到一件寶物,才能救出你的恩主,那又是什麼寶物。」朱大福臉色一變,道:「原來你們是衝著俺的寶物而來的,這寶物關係到恩主的性命,你就是把俺老朱碎屍萬段,俺也不會說的。」無邪臉色一沉,道:「不說,就要你的性命,阿嬌,動手!」阿嬌怔了一下,揮落手中的大錘,砸了下去,朱大福雙目一閉,等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