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黎明剛畢業，上班半年，沒有見過工資長得什麼樣，到了年底，一下子發了六個月的工資，每個月320元，接近2000元，到街上給田青雲買了雙皮鞋，拿著回了家。
郭黎明看見田青雲站在大路邊。田青雲大聲說：「黎明，咋恁早就回來了？」
郭家莊的鄰居們都扭頭看見了郭黎明，問聲「回來了？」
郭黎明點頭一一答應。田青雲說：「黎明，你布袋兒裡木裝煙？」
郭黎明忙說：「裝了，只是我不吸煙，老是忘了讓煙。」
從口袋裡掏出煙，給莊上的鄉親們讓了一遍，田青雲說：「咱可不學他們，考上學就跩哩跟那兒啥樣！」
郭黎明知道田青雲說的是郭黎精們，她還是忘不了那年郭世收跟上大學回來的郭黎精問好時候，郭黎精的那個高傲樣兒，笑了一下，跟鄰居們寒暄一陣，就回家了。
到了家，郭黎明看見家裡依然是早些年翻瓦的瓦房，心裡有說不出的苦楚，這些年家裡錢沒少掙，老二郭黎青學習不好，就去學開車，學會後，又買了輛車，花的錢反而比郭黎明上學時花的還多。郭黎明上學時候，還是國家公費，交學費也就是二百多塊，學校說，要不是買校服、買課本，學費也不用交，一個月還有三十多塊錢的學費，他也不是好吃好穿的人，生活費又不是很高，上了幾年學，也就花了一萬多一點。郭黎光學習還行，看來考學有望。小弟郭黎江調皮得很，教過郭黎明的老師們經常給田青雲說，怎麼你這個小娃兒跟他大哥一點也不一樣，不正經學習，就知道玩。
回到了家裡，田青雲對郭黎明說：「黎明，咱可不學郭黎精，上大學回來見誰也不說話，國家主席回家也不是那個樣兒！」
郭黎明笑了笑，說：「我黎勵哥回來木有？」
田青雲說：「郭黎勵畢業後，上頭兒木人，到外頭打工去了，聽他媽說在廣州，還木有回來，廠裡攆哩嚴，年根兒才回來。」
郭黎明沒再說什麼，想郭黎天肯定放假了，就站起身想出去。田青雲說：「上外頭見個人都要說話、讓煙。」郭黎明有點兒不耐煩，沒應聲，出門走了。
到了郭世勁家，果然見郭黎天站在大碾盤上玩，郭黎天看見郭黎明，淡淡地點了一下頭，問：「你啥時候回來的？」
郭黎明說：「剛回來。過了年，你就上高三了吧？」
郭黎天說：「嗯。」
郭黎明小聲問道：「春紅你倆還有聯繫木有？」
郭黎天說：「聯繫著。她在城裡她表哥家招呼。」
郭黎明見郭黎天不冷不熱的，就走開了，到了村子邊的小溪旁，小溪結著冰，冰下面的小魚輕輕地擺著尾巴慢悠悠地游著。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大冬天經常穿著老棉靴，到銀河裡，把冰面砸開逮水裡的魚，開始還覺得凍手，逮了一會兒，水把手凍得通紅的時候，也就不覺得冷了，在河裡逮一晌，也能逮一大串，逮的魚並不是為了吃，而是為了好玩。又想起了有一年特別冷的冬天，河面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郭黎明就和村裡的幾個小夥伴上冰面上滑冰，玩著玩著，就聽見「卡嚓」一聲，原來郭黎藥滑到了河中間，河中間冰層很薄，郭黎藥掉進了河裡。小夥伴們忙著去救郭黎藥，結果都掉進了河裡，河裡的水並不是很深，滑冰的夥伴們渾身都被冰冷的水浸個透，害怕挨揍，都不敢回家，一齊上山拾了一大堆柴禾，在河裡點起來，把衣裳脫個精光，圍成一圈烤衣裳，一直烤了半晌，才把厚厚的棉襖、棉褲烤乾，還相約不准給大人說……
郭黎明想著，一絲笑意浮到了臉上，那時怎麼那麼受凍！郭黎明抬頭往岔峰上望去，太陽已經落山了，岔峰籠罩在太陽的餘暉裡，它的影子把郭家莊完全遮蓋著了。郭黎明感到絲絲寒意穿透了衣服，不僅打了一個冷戰，聽見媽媽在村口喊著自己的名字，知道飯做好了，一路小跑回到了家裡。飯已經盛到了桌上，是他最喜歡吃的餃子，屋子正中間擱著一個火盆，盆裡的柴禾燒得正旺，郭黎明端起餃子一口一個地吃了起來。
田青雲笑著說：「慢慢吃，別燒著，知道你好吃餃子，前兩天上街就買了二斤羊肉，等你回來包著吃。」
郭黎光笑著說：「我就知道，餃子不是包給俺吃哩。」
田青雲笑著說：「您幾個成天在家裡虧著你們了！不想你大哥整天在外面，外面兒哩飯好不到哪兒去！好不容易回來了，做點好吃哩，補補。」
郭黎光笑著說：「反正你就偏心我大哥！」
田青雲笑著說：「誰說我偏心你大哥，就是個木心哩，從小到現在，你大哥哩心我操哩最少。」
郭黎青接過話茬說：「知道知道，無非又是說我大哥學習好，聽話，俺姊妹幾個都得向大哥學習！」
郭世收很少跟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吃飯，往往一個人盛一碗飯端著出門吃，今天因為郭黎明回來了，也就破了例，坐在一桌子上吃飯，聽著一家人你來我往地鬥嘴，也笑著。郭黎明恍惚又回到了童年，雖然一年到頭忙個不停，爹媽格和得好，一家人整天歡聲笑語地，這些年不知怎麼了，爹媽很少說話，家裡冷冰冰的，要不是姊妹幾個聚到一起吵吵鬧鬧，家裡不知會冷清到什麼樣子，想到這兒，說：「就你們幾個好咬噪，都好好上學，多出幾個大學生，爹媽心裡就高興！」
薛氏也笑著說：「您姊妹幾個要是都上成學，您爹媽還不喜歡！」
田青雲見薛氏碗裡沒有飯了，就給郭黎明說：「去再給你奶盛碗飯去。」
郭黎明知道奶奶也喜歡吃餃子，就接過奶奶的碗到灶火，又盛了多半碗，端給奶奶。一家人吃完飯，天已完全黑了。郭世收到灶火刷碗刷鍋喂完豬，又拿些柴禾添到火盆裡，一家人圍在火盆旁扯閒到半夜，才睡了。家裡房間不多，一個房間裡放了兩張床，平時一張薛氏睡，另一張郭黎青、郭黎江擠睡，郭黎明就睡在了奶奶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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