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雲的生意做得很順利,賣的貨物品種多了,也更忙了,外出進貨再也沒有叫郭世收,郭世收也不喜歡出門兒,沒事兒也不往店裡進,只在田青雲進貨或是打麻將時,才到店裡幫忙賣一天貨。店離家遠一點,田青雲為了不耽誤做生意,中飯、晚飯一般是不回家吃的。郭世收平常幹完地裡活兒,就做做家務,飯做好了,派兒子們給田青雲送去。有一次田青雲外出進貨時,郭世收到店裡賣了兩天貨,等田青雲進貨回來時,發現毛巾賣掉了很多,就問郭世收賣多少錢一條,郭世收說是一塊錢一條,田青雲聽罷大怒,說:「你知不知道現在物價長哩很快,這回哩進價比上回進貨哩賣價都高,這樣兒哩毛巾別哩店裡早就賣到一塊九了,這次進貨,進價一塊半一條,你賣一塊,這生意叫我咋做?賠本兒賠死了!你都賣給誰了,給我追回來去!」
郭世收頓時黑了臉,說:「賣給誰能想起來,我咋好意思追回來!都是又親又鄰哩,為這兒幾個錢,就把賣出去哩東西追回來,以後還叫我咋做人!不去!」
田青雲說:「你不去是不是?你看著有親友鄰哩面子,人家可不看,趁著你不知道價格,就上咱店裡多買佔便宜!你光想著你自己哩面子,就不想想你老婆,黑更半夜,提心吊膽上外頭進貨,人家都是男人去,就咱家女人去!你要臉,我就不要臉了嗎?我辛辛苦苦是為了誰?為了哪些龜孫兒?一天到晚就想著咋多掙一點兒錢,你哩?就叫你在家替我一天,就幹出這些事兒!」
說著抱著剩下的一沓子毛巾用力扔到了大路上。郭黎明姊妹幾個都在店裡玩,看見爹媽吵架,也不敢勸,忙到大路上,把毛巾拾到屋裡。
郭世收氣得臉成了鐵青色,說:「田青雲,你以後想叫誰賣東西就叫誰賣,我以後要是再來這兒,算我木有記性!」說完走了。
田青雲氣得趴倒床上痛哭起來,姊妹幾個站在床邊,不停的勸,過了約莫半個鐘頭,田青雲方不哭了,指揮著郭黎明幾個搬貨、擺貨。
晚上,郭黎明想著媽媽這幾天出去很累,看見奶奶做的是麵條,吃完後,刷了鍋,另外做了荷包蛋,用茶缸盛了,放點白糖,拿了一個饃,送到了店裡。田青雲看見碗裡漂著些黑星子,油花花的,用筷子夾了一個吃起來油味很重,還有幾個爛了不成形,煮得也過了些,吃起來很硬,就說:「看你做哩飯,鍋也不刷淨,荷包蛋做成什麼了,我不想吃了,給!」
說著,把碗放到了櫃檯上,坐到門前哭起來,邊哭邊訴:「我一天到晚忙死忙活,不就為你們姊妹幾個嗎!你爹對我這樣兒,你們都看著呢,我指望不上他來心疼我了!想著你們幾個以後有出息了,我也跟著享享福,誰知道你們還不中呢,就這樣兒對我,我還有啥指望呢!」
張嬌春聽見田青雲哭的聲音,走了出來,說:「黎明,你就不知道心疼你媽,你媽她容易嗎,一個人支撐起你們家,你爹木本事,幫不上啥忙,你連碗飯也做不好,你媽在外忙了幾天,不用說在外邊又不敢買東西吃,餓著肚子,都給你們省呢!還不把荷包蛋倒扔了,走,我家這幾天老母雞正好下哩雞蛋多,到我家去重給你媽做一碗!」
說著,就去拉郭黎明。郭黎明當時已經十三歲了,好多事兒都有自己主見,他向來討厭張嬌春,一把甩開張嬌春的手,說:「不去,我家自己有,我回家重做一碗。」說著端著碗回家去了。
薛氏見郭黎明把荷包蛋又端回來了,問到:「你媽咋不吃呢?」
郭黎明見問,鼻子一酸,說:「我媽嫌我做哩不好吃,鍋木刷淨,有油。」
薛氏笑著說:「你媽脾氣壞,她說你啥,你覺得說哩對了就聽;不對了,別跟她強嘴,就當木聽見。你才學著做飯,做不好重做。」
說著,掂著小腳到了灶火,把鍋又刷了幾遍,添上了水,坐下來,拿柴禾開始燒鍋,說:「娃兒,你還做,這次我教你做,保準以後你就會做好了!鍋滾了,就把雞蛋打開,慢慢兒放進去,這樣就不會爛了。不要大火煮,小火煮到雞蛋清兒凝結著了,再煮一小會兒,就好了。雞蛋不爛也不硬,保準好吃。」
郭黎明按著奶奶教的步驟,煮出來的荷包蛋果然光亮鮮嫩,自己也很滿意,盛到茶缸裡,天已經黑了下來,端著往店裡送去。
到了店前,卻見張嬌春在門前坐著,笑著說:「黎明,你自己吃吧,你媽餓恁長時間了,哪能再等呢!我剛做了一碗,勸你媽好歹吃完了。」
郭黎明聽後,本想當即把荷包蛋倒到地上,想了想,還是忍住了,扭身走了。只聽見張嬌春在身後笑著說:「脾氣還怪倔呢,自己不知道心疼自己哩媽,有人替你心疼心疼,還不領情,長大也不會有啥出息!」
郭黎明聽見田青雲在店裡說:「滾!不准你說我哩娃兒!你哩娃兒們有出息?我都看不見!我只知道有人戴個綠帽子,也不知道是誰給他戴哩呢!」
郭黎明也隱隱約約聽見村裡人說張春嬌家的事兒,知道田青雲說的是什麼,聽見這話想笑,扭頭看見張春嬌氣呼呼地到店裡拿起碗,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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