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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章、打倒我爹(1)張金印打倒親爹上了位 文 / 黎唱玶

    窩大出鱉這句俗語用在郭家莊同樣合適,儘管整個郭家四百年前的祖先是親弟兄幾個,可是並不妨礙郭家內部矛盾不停地「激化——翻臉——消解——重歸於好」,好像和「團結——批評——團結」的公式契合著,中間有調停不了的,弱的一方通常會選擇同一條道路——搬走,郭家莊的姓郭的人,好多都是因此搬走的。

    郭家莊最近一次大的矛盾激化是在文化大革命中。當時還沒當上造反派頭頭的張金印看中了郭世強,就動員郭世強和自己一起鬧革命,並許下了好多誘人的承諾。郭世強本就有點好吃懶做,三說兩不說,郭世強就動了心,不顧父母兄弟妻子的反對,毅然決然走上了造反的道路。從此,全公社到處跑著造反,不種地、不養蠶、不幹農活,當上了造反一族。

    郭世強真正地吃上皇糧是在一次批鬥會以後。這次批鬥的不是別人,是張金印的親爹。至於張金印為什麼會拉出自己的親爹進行批鬥,在那次批鬥會之前張金印的發言中,可以看出理由的充分。台下站的滿是造反派、紅衛兵,大家看見張金印雄赳赳氣昂昂走上主席台,拿著一沓厚厚的稿紙,人們一看就知道,這次的批鬥會估計最少得五個小時,因為張金印手裡的演講稿是厚厚的一沓,少說也有五十頁,張金印的文化水平並不高,高小沒有畢業,只上到三年級,就因為學習不好退學了。寫了這麼長,肯定是發自肺腑的、帶著強烈的真情實感的,要不然,大家真不知道小學三年級沒有上完的張金印,怎麼會寫出這麼長的演講稿,除了用天才來形容之外,還應了梓圩公社群眾的那句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金印來講話。」

    張金印在進行了長達半個鐘頭的煽情序言後,開始介紹自己演講的內容:「我哩演講稿題目叫『批鬥不論親疏,堅決揪出隱藏在革命群眾隊伍中哩危險分子,把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下面,我把這次演講稿的結構向大家介紹一下,演講稿總共分十大部分,每一個大部分包括十個小部分。因為我們中華民族是一個崇拜『十』哩民族,我們經常用口頭禪關於『十』哩就很多,例如十全十美,我之所以用『十』來結構全篇,就是希望通過偉大哩文化大革命,讓我們中華民族再經受一次徹底哩靈魂洗禮,達到十全十美哩效果。我們今天批鬥哩就是這個人,」說著手一揮,小將們把一個年紀約在50多歲的男人拽上台來,人群立即一陣騷動,人們發現被揪上來的那個人就是張金印的老爹張石頭!

    人群還沒來得及驚愕,就聽張金印大聲說:「這個人就是我們今天批鬥對象,雖然和我是親戚關係,但是,他身上有十大罪狀,不把它公之於眾,我咋來領導咱公社哩文化大革命!這個人第一方面哩罪狀,是偷竊罪!」

    人們更加驚愕,張石頭老實巴交怎麼還會偷東西?

    只聽張金印接著說:「偷竊罪罪狀,我不多舉例子,只舉十個,第一是三年自然災害期間,在生產隊紅薯地裡,偷了六個紅薯,晚上偷偷煮給我們姊妹幾個吃,那時我小,可記得清清楚楚;第二是偷過食堂裡一個窩窩頭,拿給我爺吃;第三是到山上偷過幾根坑木,回到家了蓋了一間牛棚……」

    上至偷根木頭,下至偷棵蒜苗,張金印都記得一清二楚,一一細列了十條。

    念完後,張金印說:「第二條是搞封建迷信。一是在我老家村口蓋了一座土地爺廟,引逗哩群眾搞封建迷信。」接著又列舉了封建迷信的九條小罪狀。

    其他的八大罪狀如走資派等等,亦是難以勝數,但沒列反革命罪,張金印還不想背上弒父的心裡負擔。

    時間超過了人們的預期,翻番,10個小時,人們中午餓著肚子,沒有一個敢回家吃飯的,怕被扣上什麼帽子。

    到了演講稿的最後,張金印喊了一句「偉大哩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勝利萬歲!」從批鬥台上一躍而下,站在隊伍的最前面,把右拳頭舉得剛超過肩頭,接下去應該是張金印喊「打倒張石頭」口號的時候了,人們卻沒有聽見,嘴只好干張著。

    原來張金印話到嘴邊又嚥下,腦子一轉,總不能喊「打倒張石頭吧?」那樣人們會笑話不孝的。可人們都已經舉起了拳頭,嘴巴張著,準備開始跟著喊口號,箭在弦上,刻不容緩!

    人們只見張金印猶豫了有半秒的功夫,拳頭有力地揮向天空,喊道:「打倒我爹!」

    人群跟著喊:「打倒我爹!」

    剛喊出去,就覺得不對勁兒,但也不敢笑,接著跟著喊:「打倒資產階級走資派!……」

    從這次批鬥會後,張石頭從一個中國傳統的農民一舉成為十惡不赦的危險分子,張金印從一個名頭不太響的造反派分頭目一舉轉型成梓圩公社的造反派總頭目,郭世強也跟著從一個一般的紅衛兵成為了造反派的副頭頭。張金印當了官,就想起了富貴休妻的典故,就以感情不和為借口,一紙修書把懷孕的髮妻攆回了家,自由戀愛和梓圩公社旁的姑娘楊如花結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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