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北野良略微地想了一下,便表示同意說:「師兄,還是你想的周到啊,的確是如此,現在追郭小寶,是得不償失的。現在,他就好像是一頭失去了控制的狂獅一般,恐怕,我們是很難將她制服的。」
青木得意地點點頭,道:「不錯,與其在他的身上花費更多的功夫,我們倒還不如,先在這個小妮子的身上想一下,究竟應該要如何處理她,才比較穩妥啊。」
聽見青木這麼說,北野良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嬰寧,道:「怎麼了?」
青木瞪了他一眼,道:「怎麼,看不出嗎?她現在的功夫,已經使不出了。要是不趁著這個機會……」說到這裡,他便做了一個斬的手勢,臉上,露出了奸滑的笑聲。
北野良看了,不禁一愣,傻傻地說:「怎麼了,師兄,你不想繼續利用這個妮子了嗎?」
青木又瞪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她怎麼說,也是郭小寶的女人啊。當初,她答應幫我們,那是因為,郭小寶愛上了其他的女人,她氣不過,所以才一時興起,上了我的當。現如今,她的情敵秦月娥已經被我所傷,眼看就要活不成了。你想想,要是秦月娥死了,她會不會回到恢復單身的郭小寶身邊呢?」
北野良點了一下頭,道:「哎呀,師兄,你可真是高啊,你分析得真是滴水不漏,真是有道理啊。」
青木繼續說道:「不錯,她雖然基本上不會功夫,可是,她的那個歌咒天音,基本上就是所有人的死敵,只要她的狀態夠好,能夠將所有的人,都秒殺在當場。現在,她和郭小寶拼內力,一時失聲了,要是我們不趁著這個機會幹掉她的話,以後,你覺得,我們還有沒有機會,將她置之死地呢?」
北野良一邊聽,一邊翹起了大拇指,道:「師兄,您真是老謀深算啊,說得真是有道理。」
其實,他們說得雖然輕,可是,嬰寧還是完完全全地聽見了,自從她的眼睛失去了視覺開始,她就對於聲音特別敏感。此時此刻,她不覺感到了渾身上下,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惡寒。
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做的事情,真的是傻到了極點啊。她竟然會相信青木,明明知道,這個傢伙,是長春會的主人,是一個無所不用其極的惡毒小人,可是,自己還是上了他的當。這能怪誰呢?這只能怪自己太天真了,竟然想要與虎謀皮。
她不覺苦笑了一下,想起了那個關於中山狼的故事。那個書生,救了中山狼之後,可是,中山狼,卻要吃他。其實,這樣的故事,何其多啊,伊索寓言裡頭那個農夫和蛇的故事,說的不也是這樣的道理嗎?農夫救了凍僵的蛇,可是,蛇甦醒了之後,卻咬了他一口。
在中國,更有那「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俗諺,以前,自己一直都納悶,怎麼就會有人那麼傻,上了當,現在想想,真的是一點都不奇怪了,被仇恨沖昏了頭腦的自己,不是也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嗎?
不過,幸好,郭小寶是逃走了,他能夠安全,自己變心滿意足了,若是他真的因為自己而出了意外,那自己就真的後悔莫及了。
可是,嬰寧自己想要逃走,卻沒有那麼容易了。她雖然看不見,可是,她卻能夠用自己的天眼感受到,青木和北野良,正一前一後,夾擊自己呢,他們馬上就要出手了。
但是,自己卻是沒有一點還手的能力的。自己唯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的那嗓子,歌咒天音,可是,現在,她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了,對於她來說,那就只能是坐以待斃,等候死亡的降臨了。
就在這時,馬淇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其實早就已經恢復了知覺,只是,自己身上被北野良的刀背打中的地方,還是痛得很,所以,就趴在地上,一直沒有能夠起來。
現如今,當他看見青木和北野良要傷害嬰寧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從地上掙扎著爬了起來,他用自己的身子,擋在了嬰寧的面前,道:「不要啊,你們答應過我的,不傷害嬰寧的,怎麼說話不算數呢?」
青木冷冷地說:「我青木說話,什麼時候,曾經算數過呢?」
聽到青木說出了這樣的話,馬淇不禁心裡涼到了極點。可是,他還是毫不猶豫地站在了嬰寧的身前,用自己的身子,擋住了嬰寧,道:「好吧,要是你們執意要傷害嬰寧的話,那麼,我們之間的交易,也就算是結束了,我不會再幫助你們了。再見面,就是敵人。」
北野良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道:「馬淇,你未免太高估你自己了吧,你算是什麼東西,難道,我們還需要怕你不成。快快讓開,不然的話,就連你一起對付。別以為,你當上了七夜的主任,就有多厲害,信不信,只要我想辦法,我馬上就能重新成為七夜的主宰者?」
北野良的話,讓馬淇傷心到了極點,他悲憤交集,道:「好吧,那麼,就試試看吧,要傷害嬰寧,就從我的身體上面,踏過去。」
嬰寧突然感到了心中有一陣激動,在剛才,她惦記著郭小寶的時候,郭小寶卻帶著另一個女人,匆匆離開了,根本就沒有顧惜自己的性命,可是,這個馬淇,他原本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這一點,嬰寧是知道的,可是,他為了救自己,竟然,竟然敢於和青木他們對抗?
一下子,嬰寧就對馬淇充滿了好感,她覺得,這個人,他的肩膀,似乎是比郭小寶,還要結實,更加適合讓人依靠。
青木剛剛亮出了自己的爪子,北野良就說道:「師兄,對付這兩個傢伙,殺雞焉用牛刀,還是師弟我來代勞吧。」說著,就抽出了自己的長刀,慢慢地靠近了過去。
馬淇的身子都在發抖,可是,他還是沒有退縮,勇敢地挺身而上,就算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嬰寧抵擋一刀,那也是值得的。
嬰寧的手還是掐著自己的脖子,她想要發出聲音,可是,就連說話都困難,更不要說是唱歌了。眼看,北野良的長刀,就要揮舞到面前了,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突然,在林子的深處,突然傳來了一陣淒厲的三弦的聲音,那聲音,穿透了雲霄,刺破了夜空。
今天,原本天上應該是圓月的,可是,就是因為這三弦的聲音響起,天上突然飄來了一塊烏雲,硬是將那原本圓圓滿滿的月亮,弄成了一彎如鉤的新月。
青木不禁一凜,禁不住說道:「這真是怨氣十足的三弦啊?莫非,是老叫花張廣陵來救他的女兒了?」
這話一點都不錯,正是張廣陵,也只有他,才能夠將這三弦的聲音,發揮到如此淋漓盡致的地步。
那淒厲的聲音,如同女鬼在深夜中哭號一般,讓人感到了內心深處,有一種被撕裂的感覺。嬰寧突然感覺到,自己的精神,也似乎是隨著這三弦的聲音而一震。她陡然覺得,自己內心深處,像是被揪住了一般,痛到了心碎。
這就是三弦的聲音,它總是能夠將悲傷,發揮到極致,讓所有聽到的人,從自己內心深處,感到一種戰慄。
嬰寧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多少年的是是非非,全都湧上心頭,沒有歡樂,只有悲傷,所有傷心難過的事情,尤其是郭小寶對自己的背叛,被放大了無數倍,讓她感到心彷彿都要痛成了碎片一樣。
終於,她內心之中所壓抑著的痛苦,再也忍受不了,她仰天長嘯,那尖利的聲音,竟然從她的丹田深處,一直冒上來,直衝雲霄。
那極端的痛苦,竟然讓她又恢復了自己的歌喉,於是,這能夠讓人心碎的招魂之歌,又重新響了起來。
青木和北野良頓時感到了有巨大的壓力,向著自己襲來,兩人臉色一變,相視一眼,顧不上繼續襲擊嬰寧,便匆匆退去,消失不見了。
隨著一聲長歎,那三弦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張廣陵收起了三弦,緩緩走開了,卻並沒有上前,照看自己的養女嬰寧。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剛才使用三弦來幫助嬰寧衝破阻礙,是不是正確的,他明明知道,那樣的做法,是會使得嬰寧從此墮入魔道的,可是,當時情況緊急,他最終還是選擇這麼做了。
他沒有去見嬰寧,因為,她自己的事情,總是要自己面對的,自己不可能永遠幫著她遮風擋雨的,想到這裡,他雖然覺得有些心痛,可還是收拾起心情,繼續走了。
嬰寧在發出了自己的歌聲之後,就癱軟在了地上,再也動彈不了,馬淇走到了她的身旁,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由於一直都是光著腳,所以,嬰寧那細嫩的腳掌上面,沾染上了泥土,又被露水給打濕了,還有細小的傷口。
馬淇坐在地上,親吻著嬰寧的雙足,將她的腳,親吻乾淨,同時,又將她腳上的傷口清理乾淨。然後,又拿出了自己的手帕,一撕為二,當成了裹腳布,給嬰寧包在了腳上。
嬰寧正處在迷迷糊糊間,她想要掙扎,可是,她的身體狀況,卻不吮許她反抗,漸漸地,就不只是自己的身體,接受了馬淇的這種安撫,就連自己的心靈,也已經接受了馬淇的安撫了。
馬淇將她從地上輕輕地抱了起來,對她悄聲說道:「嬰寧,從此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嬰寧沒有回答,卻用自己的嘴唇,吻上了馬淇的嘴唇,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回答了馬淇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