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霧氣四散瀰漫開來,讓本來就漆黑一片的環境,變得更加模糊,更加伸手不見五指了。那手電筒,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用,就算是開到了最亮,也只能照間眼前迷迷糊糊的影子,看上去,鬼影綽綽的,非但不能讓人覺得好受些,反而覺得看得心裡更加害怕了。
松下歎了一口氣,他知道,這是一個不好的兆頭,要知道,在日本,有一個民間傳說,說的是在山裡有一種妖怪,當那怪物出現的時候,就會升騰起一陣濃霧。難道,眼前的這煙霧,也是因為這裡附近有妖怪出現嗎?
松下想起了荷塘裡的詭異事件,他的心中就更是害怕了,也更加相信了,這個園子裡,真的是有怪物的。
可是,要是就這樣等死,他也是絕對不甘心的,所以,他突然間大叫起來:「趁著霧氣還沒有起來,我們得趕快找到出路。」
放下松下帶著這些日本人在這迴廊上面繼續來來回回地走不說,我們再來看土屋裡,當霧氣升起來的時候,那張老頭突然醒了過來,伸了一個懶腰,對青木道:「哎呀,對不起了,皇軍老爺,你看我,上了年紀了,就是不中用了,所以,喝了兩口茶,竟然睡著了,怠慢了幾位貴客了。」
說著,他又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窗外,道:「哎呀,你看,這窗外怎麼起霧了啊,這山裡,就是容易起霧啊。」
青木沒有說話,他心想:這個老東西,你還裝糊塗?我看,就是你在那裡搞鬼,看我不收拾你?不過,他雖然心裡這麼想著,嘴裡可是並沒有說出來。只是笑呵呵地看著老人,似乎是一點也不著急一樣。
那張老頭,著實可恨,這時候,他端起了茶碗,喝了兩口,道:「你們去打水的人回來了吧?想必,你們也已經喝過水了,我就不讓你們了,自己喝了。」說著,又喝了幾口茶。
這不是在存心饞人嗎?青木又舔了一下自己那乾裂的嘴唇,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微微笑笑,顯得很有涵養的樣子,可是,心裡,已經將這個死老頭子,罵了無數遍了。
更可恨的是,那個死老頭子,竟然喝了兩口茶,又放下了茶碗,點起了自己的旱煙袋,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這回可就好玩了,那土屋裡頭很快就香煙繚繞了,看上去,這屋子裡面的霧氣,比屋子外面的霧氣,還要重呢。不僅如此,那煙霧還透過土屋的小窗,向屋外襲去。
這時候,青木突然不動聲色地出言試探道:「我聽說,貴國有一個著名的工匠,叫做魯班,世人都奉他做木匠的祖師爺,不知道,是也不是?」據說,消息張,就是魯班的後人,所以,他想試探一下,看看這個老頭子,究竟和消息張是不是有什麼關係。(,看小說最快更新)
這時候,就聽見那張老頭笑道:「對啊,對啊,沒錯,是有這個人。」
青木的興趣上來了,笑著道:「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神呢?」
張老頭又嘬了一口煙,噴出了一口煙霧,道:「你指說什麼事情啊?」
「聽說,他能用竹子、木頭製造成飛鳥,飛在空中,三日不下。不知道,是不是有這樣的事情呢?」青木想起了在古書中看見過的記載,於是,便饒有興趣地問道。
張老頭笑道:「這些啊,多數都是騙人的,要是他真能造出三日不下的飛鳥,那我們中國還不造出能厲害的飛機大炮嗎,又怎麼會……」說到這裡,那老頭的話戛然而止,嘿嘿地笑了兩聲,有些尷尬的樣子,不再說話。
青木也是微微一笑,他就知道,這個老傢伙,絕對不是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只是單純的一個僻居鄉里的老頭,他剛才的話,那自然是話裡有話的,他顯然是想說,「又怎麼會輪到你們小日本在中國撒野」。
只不過,這句話又硬生生地收了回去,沒說下去,看來,那張老頭,顯然是知道這皇軍,究竟是個什麼東西,而且,還強壓著自己心頭的怒火,並沒有將自己心中的怒氣給發作出來。
想到這裡,青木心中不覺暗自讚歎,這個老頭,果然不一般,別的不說,就衝他敢一個人住在這荒郊野地,這就很不尋常啊。所以,他心中已經暗自覺得,這個老頭,應該就是魯班門的後人了,只是,他還需要繼續試探一下,看看,這老頭子的能耐,究竟有多少,看看自己是不是有信心能夠將他給擺平了。
於是,青木便繼續有一搭無一搭地跟老頭說著話:「聽說,這個魯班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啊。」
「那是當然,傳說,那木工的鋸子,就是他發明出來的呢。」張老頭漫不經心地說著。
「我可是聽說,他還有比這更厲害的事情啊,他曾經造了一座樓,一根釘子都沒有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青木開始問道了機關方面的事情了。
「這個啊,誰知道啊,民間傳說罷了,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啊?」很意外的,那張老頭並沒有顯得很自豪的樣子,正相反,他冷哼了一聲,反而似乎是一種很不屑的樣子呢。
這麼一來,便讓這青木更加覺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他只能繼續問道:「聽說,現在還有他的後人啊,他們平常都是以木匠為生,他們擅長建造各種美輪美奐的亭台樓閣,當然,這還並不是最主要的,更重要的是,他們還很善於造機關啊。」說著,他盯著張老頭的眼睛,道:「不知道,您是不是瞭解這事情呢?」
「是嗎?還有這樣的事情?」那張老頭瞪大了眼睛,顯得很吃驚的樣子。
演戲,這絕對是在演戲,青木心中暗自說著,接著,他又繼續說:「據說,他們還很擅長法術,可以幫助一戶人家興盛,可是,也能夠毀掉一戶人家。所以,不管是誰家,如果請他們起樓的話,絕對是不敢得罪造樓的工匠的。因為,要是有誰得罪了他們,他們便會在屋子的房樑上面,放上一些污穢之物,使得這戶人家家破人亡。」
張老頭這時候,那一雙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微微地笑了笑,道:「您這是什麼意思啊?您不會是在暗示說,是我家主人的不是,因為,他得罪了那些起園子的工匠,所以,張家才會遭受這樣的滅頂之災的吧。我好心招待你們,你這個樣子,對我可有些不恭啊。雖然我只是一個老奴才,不值得一提,可是,你現在,可是在罵我們的主人啊。」
青木暫時還不想得罪這個老頭子,於是,他聽到這裡,連忙笑道:「不,不,不,老人家,您誤會了,您誤會了,我只不過是好奇而已,所以,隨便問問的,你不要在意啊,要是有什麼得罪的地方,您不要見怪啊。」
「豈敢豈敢。」那張老頭此時的表現,倒是好像很寧靜的樣子,似乎,倒也並沒有生氣呢,不過,他撲哧撲哧地又抽了兩口煙,便不再說話了。
這時候,青木知道,就算是自己再繼續旁敲側擊,恐怕也不可能得到什麼答案的了,所以,他索性又閉了嘴,站到了窗口,開始打量這裡的一切。這時候,那窗外的濃霧,又淡去了很多,這使得他能夠稍微看清楚一些身邊的景物了。
說實話,當他一進入這個園子開始,心裡就有了一種後悔的感覺。這裡的一切,實在是太詭異了,按理說,「覆簣土為台,聚拳石為山,環斗水為池」,這個,就是製造園林的不二法門,這個不是他青木說的,那乃是白居易在《草堂記》中說的話。這些台啊,山啊,池啊什麼的,這個園子裡面,可都有,可是,它們之間的組合,卻又實在是太詭異了一點,讓人覺得難以捉摸。
既然說,這是一座江南園林的式樣,那麼,一切就都應該按照文人園林的範式來製造,這個園子裡頭的東西,卻完全沒有因地制宜的感覺,更不用說什麼借景、對景、分景、隔景等製造江南園林所應該具有的手段了。
疊山理水,這才是製造江南園林的正道,可是,眼前的這個園林,卻顯然如此別具一格,不同尋常,和普通的園林,顯得完全不同。沒錯,它也有池塘、也有假山、這一切都有,還有,那些什麼亭台樓閣、竹林幽篁之類的,也全都擁有,一點都沒有缺少。可是,那又怎樣呢,這一切本來應該是一個相互連接的整體啊,可是,現如今,卻都完全割裂開來了,一個原本應該是統一的連續體的東西,給割裂了開來,這實在是太怪異了。
想到這裡,青木又縫著眼睛看著張老頭,他的心中正在疑惑,難道,這個人,就是造園子的工匠?難道,這個人,竟然是魯班的後人不成?他就這麼死死地盯著這個張老頭看,彷彿要把他看透一般。
可是,再看那張老頭呢,他好像一點都沒有覺察到,那青木正在看自己呢,他還是笑呵呵地,自己抽著煙,彷彿一點的煩心事都沒有一般,這是怎麼回事呢?難道,這真是一個世外的高人,又或者,他是一個跟整件事情無關的人?青木在心中咂摸著,又走回到了桌子前面。
他又笑呵呵地對那張老頭道:「老人家,你可曾聽說過,魯班和墨子鬥法的事情。」
那張老頭笑笑,道:「小老兒愚鈍,哪裡聽說過這麼古怪的事情。怎麼,皇軍,難道知道嗎?」
青木心說,正好用這個故事來試探一下,看看那長老圖的反應,於是便道:「那時候,魯班幫著楚王攻打宋國。而墨子呢,則想幫助宋國,於是,他就到楚國去見那魯班了。那墨子對魯班說,我們在沙盤上演習一番吧,如果我輸了的話,扭頭就走,但是,要是你輸了的話,就必須勸楚王放棄攻打宋國。」
青木一邊說,一邊看著那張老頭的反應,可是,誰知道,那張老頭卻好像是聽得饒有興趣的樣子,就連抽煙,都放慢了速度,就像在聽一個自己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故事一般。
「那魯班同意了。於是,兩人就演習起應了攻守之策。」青木繼續說道:「那魯班很厲害,他改變了九次攻城的戰術,可是,在墨子看來,這些都算不了什麼,他都很巧妙地,把魯班給擋了回去。到了最後,那魯班的攻城器械用完了,而墨子的守禦辦法還富富有餘呢。你說,這個墨子,是不是比魯班強上了很多啊。」
青木一邊說,一邊看那張老頭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