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得意地笑了,道:「所謂的什麼寶藏上塗抹了毒藥之類的,肯定也是騙人的吧,等你死後,我就將這所有的寶藏,全都搬出去。蟲娘,你就死心吧。」
蟲娘咯咯一笑,竟然笑得格外淒厲,她指著李松正等人,厲聲說道:「漢奸,漢奸,你們都是漢奸。竟然替日本人做事。我想要練成神功,將日本人擊潰,只可惜,我沒有死在日本人的手裡,卻是死在自己人的手裡,而且,還是死在我最心愛的人手裡。」
她說這些的時候,郭小寶等人都是一愣。郭小寶的確是沒有想到,原來蟲娘之所以會想要練這歹毒的功夫,竟然是為了打日本人。一時間,郭小寶有一種後悔的感覺糾結在自己的腦子裡。他不知道,到現在為止,他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
李松正也是一愣,他終於知道,一直以來,他都錯怪了蟲娘了。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只有孟婆湯。
所以,只有自己騙自己吧,騙自己說,自己其實是好意,騙自己說,自己其實是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吧,這個世上偉丈夫那麼少,而真小人卻是那麼多。
就在這時,蟲娘大喝一聲,道:「孩子們,去吧。」隨著她的一聲令下,所有從活屍體內冒出來的那些蝴蝶,都一起向著眾人飛來。而與此同時,蟲娘的身體,卻漸漸地萎頓了下來,慢慢地,化成了一灘膿血。
為什麼,這個世上最美麗的東西,卻偏偏要以最骯髒,最醜惡,最令人作嘔的方式來示人呢?蝴蝶在沒有變成蝴蝶之前,是那樣醜陋的毛毛蟲,而蟲娘死後,又化成了這麼可怖的膿水。
郭小寶發出了一聲長歎,或許,這就是這個世上永恆不變的辯證法吧,世界,是起於醜惡,而又止於醜惡的,正如蝴蝶從毛毛蟲化為膿水一樣。而所有的輝煌和燦爛,都只是一個瞬間消失的,虛無飄渺的東西。
人性本惡。這是荀子說過話。郭小寶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死亡。其實,他有機會可以逃走的,用七針封穴法,可以讓他回到未來。可是,那又如何,只不過是從一個醜惡的現實,轉而去面對另一個醜惡的現實而已。
既然如此,不如結束這一切吧。
只可惜,世界從來都不因為某人的個人願望而發生改變。郭小寶想死,卻未必可以死得了。這時候,就看見成千上萬的烏鴉從外面飛來,一口一個,將那些蝴蝶全都吃了一個精光,又將那些尚未變成蝴蝶的小蟲子,也都吃了個精光。
由於那些蝴蝶都是有劇毒的,所以,這些烏鴉在吃了一陣之後,就毒發了,它們相互之間開始撕咬起來,很快,就全都掉在了地方,死掉了。
青木指揮人在地上挖了一個坑,將所有的屍體全都埋了起來,總算,眼前的難關算是度過了。這些烏鴉,毫無疑問,都是趙新安招來的。
退路已經沒有了,自然要尋找前路了,青木問道:「師弟,你的那些烏鴉都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啊,我們可以從烏鴉飛進來的路回去。」
趙新安卻苦笑著指了指自己的頭頂,道:「烏鴉都是從那個地穴之洞飛進來的,只可惜,這樣的洞,太小了,不能容下一個人同行。」
鈴木此時卻哈哈大笑起來,道:「我剛才就說,讓你們多帶點裝備,你們不信,幸好,我這裡,還有一包炸藥,我這就將這個地方炸開,我們這就可以出去了。」
青木卻阻止道:「不,要是這樣的話,說不定會把整個墓室全都炸塌掉的,那樣,我們就活埋在裡面了。」
這時,就不說話的消息張突然開口了,道:「這樣吧,還是我來吧,我對於炸藥,不敢說十拿九穩,不過,要保證這裡的安全,還是沒有問題的。」眾人這才放下心來。不錯啊,帶消息張進來做什麼,不就是這種地方派用場的嗎?
消息張笑呵呵地拿過了炸藥,在幾個點上設置了引信,讓大家找安全的地方躲避起來,然後,就點燃了炸藥。
一陣轟然之後,眾人卻再次驚呆了,原來,那石洞並沒有被打開,反而,還將原來的那個小洞也給封死了,洞頂落下來很多碎石頭,將眾人都分割開了,而且,墓室裡的可活動空間,也變得更加小了。
青木看著搖搖欲墜的墓室頂,大怒道:「消息張,你是怎麼搞的,不想活了嗎?」沒有人回答,這時候,青木突然意識到了,不是消息張不想活了,他讓消息張碰炸藥,根本就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這個人,手裡不能有工具,一旦有了工具,就能做出人們想不到的事情。消息張,已經從洞中消失不見了,看來,他已經藉著這一次的爆破偷偷溜走了,可是,於此同時,卻將這些人都封在了洞中。
青木覺得又氣又惱,他對趙新安道:「這就是你的好師父,他丟下你一個人跑了。」
趙新安卻道:「不,我不信,他一定是被壓在廢墟裡了,我要去救他。」
青木一把抓住了趙新安的脖領子,道:「你清醒清醒吧,你是日本人,永遠都是,不要去管那個中國老頭的死活了。」
趙新安卻慢慢地掰開了青木的手腕,一字一頓地道:「我永遠都是中國人。」
只有郭小寶聽懂了這句話裡頭的深意,是的,他的確是中國人。
就在兩人僵持的時候,突然,前面的廢墟裡,傳來了一個老頭的聲音:「你們怎麼不來啊,還愣著做什麼?」
眾人都喜出望外,那竟然是消息張的聲音。青木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走了過去。那果然是消息張,雖然變得有些灰頭土臉的,但卻依然還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消息張。
消息張揮著手說:「我剛才敲打了一下這裡的石壁,發現,這裡其他的地方,都是很厚實的巖壁,只有這個地方,很薄,我就炸開了這裡,果然,這裡還有一個甬道,看來,這個墓室遠比我們想像得大。這個地方,恐怕剛才的那個蟲娘,都還不知道吧。」
眾人從一堆亂石之中鑽出去之後,終於看見了眼前的情景。那竟然是一條寬寬的甬道,前面窄,後面寬,走到後來,竟然寬大得能夠供幾輛汽車同時經過。更奇怪的是,那上面竟然還留有嶄新的車轍痕跡。
消息張笑著說:「我常常聽說,這陰間,有過陰兵的說法,難道,這大理王在死後,就是從這裡,坐上馬車,去到天界的嗎?」
青木沒有說話,他覺得很興奮,所有人都沒有看懂剛才的壁畫上的那些字,但是,他青木卻看懂了,因為,他懂得白文。這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青木,作為一個日本人,他竟然懂白文。
李松正對青木道:「事到如今,我們都已經知道了,這個地方,並不是你想要的那個寶藏。當然,寶物是不少,要是你真的想要的話,儘管回去取好了。只是,這件事情如果結束,我們都能夠活著從這裡出去的話,我想在雲南境內,我們就分開走吧。」說到這裡,他微微一笑,道:「青木先生,現在,你的身邊,就只剩下了鈴木是對你忠心的,你算是光桿司令了,我想,你應該已經沒有把握,將我們都重新帶回你的大牢中去吧。」
青木倒是很爽快,道:「當然,從這裡出去之後,所有人,都自由了。」說著,他又對趙新安道:「師弟,你也一樣,你也可以走。不過,你隨時可以回來,你依然是伊賀派的掌門。」當然,他的心中可不是這麼想的,這些人,或許,在這裡要是能夠全都解決掉,那就最好。去不去東方朔的古墓,他已經不在乎了,只要能夠得到那個東西,就已經足夠。
這條路好像是沒有盡頭一般,走了很長的時間,還是沒有走到頭。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覺得能夠得到自由,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所以,都有些興奮,也不覺得累,可是,漸漸地,全都已經走不動了。
更要命的是,手電筒竟然沒有電了,眾人陷入了無限的黑暗中。
消息張說:「不用慌,我這裡有取燈兒。」說著,火光一閃,周圍又亮了起來。郭小寶知道,所謂的「取燈兒」,其實就是火柴的意思,只是,消息張的火柴,燒得時間特別長。
等點亮了取燈兒再看的時候,眾人心中不覺又是大驚,原來,青木不見了。
鈴木大駭,青木不在,這裡就只剩下了一個人,要是眾人突然發難,那可如何是好呢?可是,眾人都陷入了困惑,倒是沒有人動他的主意。
消息張冷冷地說:「看來,青木是知道這裡的機關秘密的,但是,他故意丟下了我們,一個人走了。」說著,他看著緊張萬分的鈴木道:「他也同樣丟下了你這個師弟。」
這個世界上什麼東西才是力量最大的,是滔天的巨浪嗎,是閃亮的雷電嗎,是呼嘯的狂風嗎?都不是,是話,是一句話,因為,有的時候,一句話足以擊垮一個偉丈夫,一句話,足以讓一個人失去繼續生存的信心。
什麼才是無限的神秘,微笑之後,言語之前,這便是無限的神秘了。
這時候,消息張的一句話,就使得鈴木那原本強大的心臟,一下子收到了巨大的打擊,是的,青木丟下了自己,一個人跑了。他將青木視為自己最尊敬的人,為了他,鞍前馬後,任勞任怨,可是,竟然換來了這樣的結果。雖然他還是不相信青木會真的丟下他,可是,他的心中,已經和青木起了罅隙。
就在這時候,火柴滅了。世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師兄不是這樣的人。」鈴木終於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他用這種大喊大叫的方式,還保持這自己內心對於青木的那份信仰。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消息張突然又說話了:「不要說話,你們仔細聽聽,這是什麼聲音。」
眾人都屏息靜聽,果然,空蕩蕩的甬道裡,傳來了一陣似乎是東西滾動的聲音。鈴木道:「難道,是陰兵過來了,這是陰兵的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
消息張卻微微一笑,道:「不,這是機關的聲音。這樣的機關,要是沒有人啟動的話,是不會自己啟動的,你們猜,是誰將機關按動了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不言而喻的,除了青木還有誰呢?只是,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靜靜地等待著。包括那個隱身在黑暗之中的青木,他也在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