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寧,你還好嗎?最近我一直都很忙,忙著七夜的各種調查什麼的,這不,直到今天晚上,關於全堂八角鼓的事情,我才剛剛調查完。我一搞定那邊的事情,就去你的辦公室找你,不過,他們都說你已經出來了……」
嬰寧就覺得自己的耳朵旁邊嘰嘰喳喳的都是聲音,漸漸地竟然匯聚成了一片鳴響,可是,卻漸漸地聽不清對方究竟在說些什麼了。
她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眼前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龐,可是,這究竟是誰啊。她卻怎麼都想不起來。她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痛,又有點糊塗,她又使勁地晃了晃,眼前金星直冒。
嬰寧覺得自己的身子搖搖欲墜,突然,一隻溫暖而又剛強的手臂托住了她的身子。「嬰寧,你怎麼了,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對勁啊。身體不舒服嗎?」
一隻大手按上了嬰寧的額頭,輕輕地撫摸著,一個清亮而又溫存的聲音穿入了嬰寧的耳膜,讓她覺得很溫馨,很親切:「你好像有點發燒啊,你這是怎麼了,什麼時候覺得不舒服的啊,去醫院看過了沒有啊?」
這分明是很熟悉的聲音啊,這也應該是一張很熟悉的臉龐啊,可是,嬰寧卻發現,自己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她勉強扶著那人的肩膀直起身子,帶著一種疑惑的眼神看著自己周圍的那些來來往往的紅男綠女,他們每一個都穿得很漂亮。嬰寧可以很清楚地就辨認出來,他們身上穿著的,究竟是哪種名牌的衣服,她甚至可以清楚地說出,這是哪個系列的哪一款服飾,可是,她就是看不清,看不清自己身旁的每一張臉蛋。
再看看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他穿著很體面,一套西裝,腳上的皮鞋也擦得很亮,他還繫著領帶,頭髮梳得很光滑,好像還抹了油一樣。可是,當她要想看清楚那頭髮下面的眼睛、鼻子、嘴巴的時候,奇異的現象出現了。
眼睛變成了兩個圓圓的洞,嘴巴和鼻子也是這樣,它們都失去了自己原有的光華,變得一片虛無,變成了一種渺茫的感覺。
只是怎麼回事呢,她驚得險些要大叫起來,可是,作為一個七夜的工作人員,她是極其有素質的,她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越是遇到這樣奇怪的事情,就越是要冷靜、沉著。
於是,她慢慢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提醒自己,這一切都是幻覺,都是毫無意義的幻覺。只要閉上眼睛,調整自己的呼吸,等到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就會重新恢復原來的正常了。
深呼吸,把眼睛閉起,嬰寧還能聽見那男人在自己耳邊的深情呼喚。「嬰寧,嬰寧,你怎麼了,你沒事嗎?」
這是誰,這是這麼熟悉的聲音,誰,誰才是我最熟悉的人呢?嬰寧突然想起了一個名字:「郭小寶。」
是的,小寶,只有小寶,他會對著自己傻傻地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心裡不用裝任何東西,她不用帶著面具示人。其實,她知道,所有人表面上對自己客客氣氣的,可是,背地裡,卻都在說自己的閒話。
他們都在說,自己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真才實學,完全是因為自己的養父是泉音堂的藝術總監,所以,才會給她安排了這麼一個非常好的職位。這樣的位置,多少人想都想不來,她卻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難道這裡頭會沒有貓膩嗎?
只有小寶,小寶對自己十分真誠,他從來都沒有這麼想過,他知道,自己是靠著真材實料,才得到主任的首肯的,因為,他和自己有著相同的背景,他的太婆婆,是前任的泉音堂藝術總監,所以,他也遭遇到了和嬰寧一樣的遭遇,一樣的苦楚。
或許,這就叫做「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吧,對於嬰寧來說,小寶,就好像是老天爺恩賜給她的一件寶物一般,是需要她好好珍惜的,所以,她不吮許其他任何人碰自己的寶物。
自從她們一起跌落地窖之後,小寶在她的耳畔輕輕地說了那幾句話之後,她就下定了決心,今生今世,自己將只有小寶一個心愛的人。既然如此,那就也不吮許別人搶走自己的小寶。
其實,她也不想總是顯得這麼善於妒忌的,她應該也算是一個開朗、善良的女孩子,可是,一旦看到小寶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毫無顧忌地說說笑笑,玩玩鬧鬧,她的心裡就覺得很不舒服,很不爽,很有一種想要大聲喊叫的衝動。
啊,她想起來了,就在剛才,她還看見了,郭小寶,和一個七夜的安保人員在一起說說笑笑的,她有什麼資格,和小寶在一起,小寶是我的。
想到這裡的時候,嬰寧又突然覺得一陣,眩暈,險些跌倒在地上。那只堅實的臂膀,牢牢地將她抱住了,緊緊地摟著她,她覺得有一種力量暗暗地傳遞過來,好溫暖,好溫暖。
這,究竟是誰?奇怪,為什麼,一想起小寶,自己就會覺得眩暈,而且,她竟然越來越想不起來小寶的樣子呢?
她再次睜開眼睛,看著周圍的人,天啊,這是怎麼了,難道,自己已經落入了一個的世界中嗎?為什麼,周圍的所有人,他們的臉,竟然都是一張白板,上面什麼都沒有,沒有眼睛,沒有鼻子,也沒有嘴巴,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她覺得有點恍惚,再看自己旁邊的那個男人,竟然也是這樣,臉上沒有任何的五官。天啊,她竟然看不見人的臉了。嬰寧覺得自己的身子在顫抖,她想要掙脫眼前的這個男人,可是,這個男人卻將她抱得更加緊了。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變得這個樣子,她知道,自己從小就因為有病,而被家裡人丟棄,可是,她一直以來,就只是喜歡笑而已啊,雖說她的神經方面,有問題,可是,她的智力,一點都不弱的,甚至可以說,比普通的孩子們,還聰明很多呢。
現在,自己愛笑的毛病已經好了啊,怎麼,怎麼又添加了這樣的一個不能辨認人的臉的毛病了呢?
失臉症,她突然想起了這樣的一個可怕的名詞。是的,她曾經聽說過,有些人,是患有這種疾病的,他們不能夠辨認在自己身邊的每一張臉蛋,所以,他們只能夠憑借聲音、服裝等來辨認。一旦兩個人,哪怕長相完全不一樣,只要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站在他們的面前,他們都無法辨認出來。
難道,自己竟然是患了這樣的一種病嗎?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她再也忍受不住內心的驚恐了,大叫一聲,掙脫了身邊的那個人,大步地跑開了。
「嬰寧,你不要跑啊,是我啊!嬰寧,你怎麼了,你究竟怎麼了?」
身後的那個人大叫著追上來,嬰寧狂奔著,她想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靜靜地呆一會,或許,這也是鴕鳥政策的一種吧,可是,她卻無可奈何,她必須這樣做。身後的那個人還在追過來。
嬰寧的腦子使勁地思索著,誰,誰,這究竟是誰呢?
突然,腳下踩到了一塊小石頭,她的身子一歪,險些栽倒在了地上,幸虧身後的那個男人跑上來,一把抱住了她的身子,這才讓她的身子穩住。
「嬰寧,你怎麼了?」
「小寶!」嬰寧在恍恍惚惚間,念出了這樣的兩個字。其實,她並沒有真的看到,是的,她看不見對方的臉,依然看不見,那裡,還是一張白板。但是,她知道,自己喊出了自己內心世界最想見到的那個人的名字,自從在地窖的那一次之後,她的心,就永遠都屬於這個人了,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無論如何都已經改變不了的事實。
「唉!」嬰寧聽見了對面的男子的一聲長歎。她不知道,他究竟在歎息什麼,是因為自己剛才和他大吵大鬧了一場嗎?小寶啊,你還不知道我的心意嗎?我對你的一片癡心,天日可鑒啊,你問我為什麼這麼對你,那是因為我愛你愛得深切啊。
那男人扶著嬰寧,道:「我扶你回家休息吧,好好睡一覺,就沒有事情了。第二天一早,一切的不愉快,就會全部忘記了。」
「好的,小寶,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你一定會追上來找我的,你一定會的。」說著,嬰寧靠在了那個男人的身上,甜蜜地笑了。
坐上了那個人的車之後,嬰寧卻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小寶是個很窮的人,他上下班基本就是靠走路,坐公交車都捨不得,他怎麼會有私車的呢,而且,他也好像沒有駕駛執照吧。而且,小寶從來都是穿著一身牛仔衣褲之類的休閒服裝,他從來都不會穿上西裝的,這一點,她也可以肯定啊。
那麼說,這個男人,應該並不是郭小寶啊,想到這裡,嬰寧的眼睛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恐。她沒有注意到,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他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同樣不易讓人覺察到的笑意。
一抹明亮的月光傾瀉在那個人的臉上,顯出一絲神秘,那裡還是一張白板,上面什麼都沒有。
看來,嬰寧是認不出我來了,那男人心中暗暗地說,聽說有一種失臉症的,看來,嬰寧就是生了這麼一種病了。好你個郭小寶啊,我說過,讓你好好照顧嬰寧的,不要讓她受到一絲委屈,可是,你卻一再地刺激她,竟然還讓她患上了這樣的一種精神的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