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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71、叫花子高手 文 / 施雲南

    「喔,我師父給我喝過,不過,效果沒您的這麼好,要過很久,嗓子才會變好受,而且,更難喝,醬油味道更濃。」

    「哦,你師父?你師父是誰啊?」

    「他,他叫郭興國。」雲陽猶豫了一下,還是報出了師父的名諱。

    老叫花哼了一聲,道:「原來是他啊。你小子是他的徒弟?你也是說相聲的?」

    「是啊,我叫雲陽。」雲陽有些不好意思,是的,哪裡會有相聲演員染頭髮,扎耳朵眼兒的啊。

    老叫花略一思索,從懷裡扥出一本破破爛爛的書,遞給雲陽道:「唱來聽聽!」

    雲陽拿起一看,發現這是一本手抄本的小冊子,封面上赫然是幾個漂亮的顏體書法:《白雪遺音密譜》。

    「啊。」他失聲叫了出來,這《白雪遺音》是傳世的一本岔曲本子,可是裡面基本都只有詞,沒有曲。可是,隨手翻開這本《白雪遺音密譜》,裡面卻是從頭到尾,每首曲子都標著密密麻麻的工尺小字。

    扉頁上赫然寫著:「謝先生注譜」。

    這謝先生可是曲藝界家喻戶曉的人物啊。可是大多數人都只知道他姓謝,連他名字叫什麼都說不上來。

    謝先生是個曲藝評論家,很多演員都以自己被謝先生評價過為榮,謝先生的評價,客觀、中肯,筆鋒犀利、到位,對於曲藝方面的各種知識、掌故更是如數家珍。

    在大多數曲藝界的人看來,無所不知的謝先生算是一個真正的專家,可以算得上是「曲藝百曉生」了,可是他卻常常自稱是「非專業評論家」,謙虛到了極點。

    雲陽雖然是以唱為主的演員,可是卻並不是這方面的專家,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工尺記譜的曲子。對於這工尺,他只是知道,這是用來記譜的,跟五線譜、簡譜差不多意思,可是,要照著唱,卻是萬萬不能。

    他十分尷尬地說:「工尺譜啊,我,我不會。」

    這時雅馨突然把手裡的包往郭小寶頭頸裡一掛,蹲在了老叫花和雲陽身邊,道:「我會。」

    這兩個簡簡單單的字卻彷彿在眾人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顆石子,蕩起了層層漣漪。

    郭小寶心想:想不到這雅馨會的東西還真不少啊,真不知道,她都是哪裡淘換來的本事。一個女孩子,喜歡相聲已經很奇怪了,居然還喜歡岔曲,喜歡岔曲也還罷了,居然還識工尺,她還有多少秘密啊。

    雅馨大大方方地從雲陽手裡拿過了那本《白雪遺音密譜》,隨手翻開,一邊翻,一邊說:「工尺嘛,其實很簡單的,上就是do,尺就是re,工就是mi,凡就是fa,六就是sol,五就是la,乙就是si,只要記住了這些,就不難了。」

    「還有,高八度加『單人旁』。低八度除六、五、乙分別改用合、四、一外,余以末一劃帶撇為別。別的也沒什麼花樣了。」說著,她隨手翻到一頁,道:「比如這個《風雨歸舟》,就唱成……」

    說著,就依著調子開始唱了起來。「卸職入深山,隱雲峰受享清閒……」,雖然不是十分圓潤,但是一個二八佳人,起動朱唇,就算唱得不好,也是一個美妙的風景。

    一曲終了,郭小寶先鼓起掌來,道:「好,雅馨,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呢,你跟誰學的啊。」

    「我自學的,我有一次看見賀文唱過這個段子,覺得,呀,怎麼這麼好聽啊,於是就跟著學,後來,我又看了好多的書,都是講岔曲的,其中有一段,就介紹了工尺,我就這麼隨便一學,就學會了。」

    郭小寶讚道:「隨便一學,就能唱成這樣,真了不起,你不當藝人,真是可惜了。」

    老叫花點頭道:「好,唱得好,雖然音有很多不准,不過,作為業餘愛好,能唱成這樣,就很不容易了。」

    他把書接過來,點指著裡面的內容道:「選得也很好,這首叫《風雨歸舟》的岔曲,最適合初學者學習了。它是言前轍的,整個曲子,唱法靈活多變,趕板、垛字、抑揚頓挫,噴口、俏口,錯落有致。拿它來練唇齒牙舌喉的吐字,發音,及板、眼、氣口兒,最好不過了。」

    他合起書道:「所以說,姑娘,你有心了,選得好啊。」

    雅馨被老叫花誇得有點臉紅了,忙擺手道:「我,我只是隨便學學,誰叫我喜歡賀文呢,因為他唱過,我才學的。」說到賀文,雅馨的眼光又黯淡了下來。

    郭小寶在旁邊看得清楚,心想:唉,偶像的力量真是無窮大啊,居然能讓一個人癡迷到這種地步。

    所以說,作為公眾人物,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千萬不能做壞事情,要起到好的模範作用。

    賀文真是可惜了,好好地說相聲不好嗎,居然想到去殺人。

    不過,話說回來,賀文真是有福啊,有粉絲這麼喜歡他,什麼時候,我郭小寶也能和他一樣呢,我不貪心,只要一個,只要一個觀眾,能真心地對我說一句,「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老叫花對雲陽道:「年輕人,你不如她啊。」

    「是,前輩教訓的是,我在這方面,的確是不太重視,我總是覺得唱得好就可以了,對於這些深層次的文化方面的東西,較少考慮。」

    「嗯。」說著,老叫花閉上雙眼,隨性地唱起了《風雨歸舟》:「悶來時撫琴飲酒山崖以前……」

    語音嘹亮,入人心扉。

    唱罷,他捋著鬍子道:「作為藝人,拼到最後,拼的是文化啊。」

    郭小寶發現,他的鬍子黑中透亮,根根透肉,真是漂亮。

    「對。」雲陽點頭稱是,如今,他是徹底佩服這個老人家了,他相信,這就是一個世外高人。

    「每一個音符,都是有生命的啊。你要想唱准它,你就必須先愛它們。」老叫花道:「你覺得我唱得怎麼樣?」

    郭小寶注意到,老叫花的衣服雖然很髒,可是,他的脖子,卻乾淨得很。

    雲陽道:「您唱得比我強多了。」

    「我告訴你,所謂的什麼聲音好聽啊,難聽啊,這些天賦方面的東西,都是次要的,都是虛的。最重要的,還是音準、節奏這些基本的東西,必須要掌握好。先天不足,是可以通過後天彌補的。音唱准了,自然就好聽了起來。可是,如果光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不去練基本功,那就白白糟蹋了老天爺給你的飯碗。」

    雲陽唯唯諾諾,現在,他對這老叫花佩服得五體投地,除了師父以外,他還從來都沒有佩服過其他人呢。

    可是,這老叫花說出來的話,卻是師父從來都沒有說起過的,老叫花的教導,一下子為雲陽打開了另一扇窗,他的眼界更加寬闊了。

    「如何才能做到讓音更准呢?」

    「哼。」老叫花冷笑一聲,道:「看好了。」他隨手拿起討飯缽裡的一枚硬幣,往地上扔去,硬幣豎立著向遠處滾去,滾到兩米開外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自己回轉過來,仍然回到了老叫花的面前。

    老叫花撿了起來,依舊扔到了討飯缽裡。

    眾人都看呆了。老叫花道:「這招,叫金錢跑馬。我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在一本講戲法的書中看到的,你知道書中是如何破解這招的秘密的嗎?」

    「如何?」三個年輕人異口同聲地問,他們都很好奇,這麼神奇的雜耍,難道也有秘訣嗎?

    「那書上只有四個字,反覆練習。」

    「啊!」眾人都有些失望,還以為老叫花能說出什麼稀奇的話呢,卻原來只是「練習」兩字。

    「我本來想,真是胡鬧,這一定得講巧勁兒啊,怎麼可能一點秘訣都沒有呢,於是我就發了狠,真的開始練習了,我平常沒什麼事情啊,就天天練,日日練,練了整整三年,終於練成了。」

    郭小寶自忖自己是絕對不會有老人家的這種耐心的,難怪《賣油翁》中,當有人問起賣油翁是如何做到把油像一條直線一樣,透過銅錢倒入細細的壺嘴中,卻不使銅錢上沾上一點油的時候,賣油翁回答道:「我亦無他,唯手熟爾。」

    看來,這世上沒有什麼是能夠投機取巧的,要練成過硬的功夫,只有靠勤學苦練。

    雲陽突然單膝跪倒,道:「老人家,請恕我剛才的無理,您的話,對我真是當頭棒喝,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我努力地還不夠。」

    他像是下了很大決心地說:「不管是唱歌,還是相聲,都是這樣,學無止境,這世上永遠都沒有學成了,這樣的說法,我決定了,我會回曼倩社,重新學起。」

    他一說這話,郭小寶和雅馨的眼睛裡,都湧出了笑意。

    雲陽又道:「老人家,請問您究竟是何許高人啊,能否告訴我您的尊姓大名,仙鄉何處,我,我也好登門拜訪,我還有很多關於唱曲方面,不懂的地方,需要問您。」

    他說得情深意切,可是老叫花卻擺擺手道:「萍水相逢,何必知道我是誰呢?」

    郭小寶此時靈機一動,突然也單腿跪地,抱拳道:「老人家,我敢保證,您絕對不是一個要飯的。」

    「喔,你為什麼這麼說呢?」老叫花微笑道。

    「雖然您衣衫襤褸,可是,您的頭髮、鬍子都很有光澤,一點都不像是缺乏營養的樣子;雖然您臉上抹了灰,可是,您身上卻很乾淨,一點也不髒;雖然您要飯,可是您卻拿得出清音湯這樣的東西,這裡面有幾種藥材是很貴的;更重要的是,您的談吐,您的才學,都一點不像一個要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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