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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53、初生情愫 文 / 施雲南

    就在高峰馬上就要陷入昏迷的時候,突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這一摔,反而把他給摔醒了,他勉強睜開眼睛,發現水已經退下去了,所有的鬼子和漢奸,都躺在地上,不再動彈了。可是,他居然還活著。

    祖師爺賞飯,讓他從事了相聲這個行業;祖師爺又賞命,要不是苦練貫口,哪裡能有這麼長的氣息,堅持到最後。

    高峰用手撐著地面,想站起來,卻突然感到胸口一陣劇痛,他低頭一看,原來,剛才亂槍齊發的時候,不知是誰射來的一顆子彈,打中了他的胸部。

    該是此劫,就怎麼都逃不掉,高峰苦笑一聲,向著南面爬過去。他摸索著來到已經成為焦炭的青木身邊,拿過他手裡的冰冰涼涼火,輕輕擦亮,地窖裡一片光明。

    他使勁地把青木推開,推到北邊原來自己呆的那堆人那裡,他想把南面的地盤清理出來,作為自己最後的安息地。

    把青木推到北面,湊足北邊的九個人後,他實在已經站不起來了,就跪在地上,藉著冰冰涼涼火的燭光,用手蘸著自己胸口汩汩流出的鮮血,在牆上寫了幾行字。然後就再也沒有力氣,倒在了地上。

    他覺得自己好冷啊,聽說人死之前都會覺得好冷好冷,看來,他真是離死不遠了。

    他把燭台靠近自己的身體放,想借燭火溫暖一下已經凍僵的身體,可是,他忘了,這可是冰冰涼涼火啊。在孤獨與寒冷中,高峰一個人,離開了這個人世,這個他眷戀的人世。

    到死,他都忘不了那些人,郭德彰、於柏、欒小平……他一個個在心裡默默數著這些人的名字,直到自己停止呼吸。

    一滴冰冷的眼淚從郭小寶的眼睛裡流出來,滴在嬰寧的手背上。

    「哎呀,他哭了。」嬰寧的大嗓門在郭小寶的耳朵旁一聒噪,郭小寶還能不清醒嗎,他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又被捆住了。

    奇怪了,睡著前,明明記得,捆的是嬰寧啊,怎麼一覺醒來,捆的變成自己了。

    「怎麼回事,幹嘛捆著我?」

    「你現在是清醒的嗎?」嬰寧遲疑地問。

    「廢話,至少我現在對答如流,不像你剛才傻傻地跳來跳去,還咬人。」

    「嗯,還會罵人,看來真是清醒的。」嬰寧又咯咯笑了起來。

    「你抓著念珠不肯放手,我們怕你也變得瘋了,要咬人怎麼辦,你一個大男人,我們怕制服不了你,所以趁著你還迷糊,就把你綁了起來。你現在還清醒嗎?要是真清醒,就趕緊把念珠放下。」馬淇連忙解釋說。

    郭小寶聽馬淇這麼一說,才發現自己手裡依然緊緊捏著念珠呢,連忙一撒手,扔在了地上,馬淇如臨大敵一樣,用鑷子把它挑開了。然後又仔細檢查了一下小寶的瞳孔,確認他是正常人之後,才解開了繩子。

    郭小寶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拿起燭台。

    「喂,別亂碰,小心有古怪。」

    馬淇的話還沒說完,郭小寶已經學著夢中高峰的樣子,把燭台擦亮了。小寶試探地把手伸向火焰,興奮地叫起來:「真的,真是冷的,這火,真的不燙。」

    馬淇和嬰寧見他說得新奇,也過來試了一下,發現火真的是不燙的,非但不燙,還有點冰。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冰冰涼涼火?」馬淇道。

    嬰寧說:「是啊,一定是這樣的,真好玩,小寶,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剛才又進入盜夢空間了,你們知道我看見誰了?高峰,那個失蹤的高峰。原來,他被日本人抓走了。結果,你猜怎樣,他還真有骨氣,把日本鬼子和漢奸引到這裡,用五行之器,把他們都殺了。可惜,最終,結果自己也死了。」他一指腳下男子的屍體,道:「這,就是高峰了。」

    「高峰?」嬰寧眼中一片迷離,低頭去看高峰的臉。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高峰那張消瘦的臉,仔細地端詳著,嘴裡喃喃地說:「好像,好像在哪裡,我見過他。」

    馬淇連忙把嬰寧拉開,他很擔心嬰寧被念珠蠱惑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他的手電筒一台,就看見了高峰題在牆上的血字。

    郭小寶這才想起來,在夢中曾經看見過高峰題字,只是離開很遠,冰冰涼涼火又實在太暗,所以看不真切。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沒想到牆上的字還是面目如新。

    高峰寫的是:「地窖為棺天為何,自覺品高氣質特。不求名來名自顯,鬱鬱佳城血成河。吾高峰,前半生庸庸碌碌,唯學相聲,交摯友之後,乃悟人生之大道。今不惜以身殉國,以衛吾道。惜乎,吾竟無後,吾若有子嗣,男曰侯白,女名嬰寧。侯白者,逗樂之最高境界也;嬰寧者,歡笑之純潔無垢也。」

    字就寫到了這裡,下面也許高峰還想繼續寫下去吧,可是實在沒力氣了,所以只能寫到這裡作罷了。

    又是詩?郭小寶念了一下,好像沒有藏頭,也沒有藏尾,算了,這些日子破解鬼來電弄得自己都魔怔了,看見一首詩,就想看看是不是藏頭、藏尾。不知道,這首詩只是一首普通的詩,還是另有奧妙呢,唉,不想了!

    郭小寶指著牆上的血字問馬淇:「侯白是誰?」

    馬淇道:「喔,侯白啊,那是一個傳說中的人物,他曾受寵於楊素,出任散官。《北史》裡頭提到過他的名字,說他『好為俳諧雜說,人多狎之,所在處觀者如市。』」

    「這麼厲害啊,這麼說,也是一個東方朔式的人物了。」

    「嗯,的確是和相聲的祖師爺東方朔有幾分相似。有一本笑話集,叫,喔,叫《啟顏錄》,相傳就是他寫的,裡面雜記詼諧調笑事。不過大多數專家認為,這不是他的作品,只是這書裡記載了一些他的故事而已。」

    「看來,這個叫侯白的,對於高峰的影響很大啊,以至於讓他如此戀戀不忘,為了紀念他,居然想把自己的兒子取名字叫侯白。這麼一來,侯白豈不是他高峰的兒子了嗎?哈,頗有點《反七口》的意思,到底是一代相聲名家,連臨死之前,也想著要詼諧一下。對了,這侯白有什麼軼事嗎?有名些的。」

    「嗯,這倒是記不得了,只記得有一次,他騙縣令,讓他學狗叫。還有一次……」

    「喔,這倒也是個不畏官宦的人啊。」

    「還有一次,楊素問侯白,枯萎的槐樹如何讓它復活,侯白說,用槐子掛在樹枝上就可以了,楊素問為什麼,侯白說,《論語》云:『子在,回何敢死。』」

    「哇,好有文化的相聲演員啊,跟現在這些人不能比,老是爸爸兒子的,沒意思。還是這個好。」

    「老兄,他是古代人啊,古人可不都看這些東西嗎,現代人就不一樣了,《三字經》還不一定背得出來呢,讓他們聽這些笑話,能笑才怪呢!」

    郭小寶傻勁又上來了,道:「三字經,我就會背啊,不就是『他』……」

    馬淇連忙阻斷道:「別介,罵人的話都出來了啊。」他並不知道,郭小寶現在,是真的想罵人。

    本來嘛,糊里糊塗被人誆到這裡,被箭射,被趙京一威脅,摔得狗吃屎,被嬰寧咬,被人當瘋子捆起來,現在和一屋子死人在一起,而且還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再見天日。

    還有,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就是他郭小寶在乍一見高峰屍體的時候,陡然身上一寒,頗有些被鬼上身的感覺,不知道有沒有事,哎呀,真是煩透了,煩得想罵「三字經」。

    就在這時,更麻煩的事情出現了,千古奇聞,從來不哭的嬰寧小姐,突然放聲大哭起來,聲音之淒厲,孟姜女在世,都會自愧不如的。

    郭小寶忙蹲在嬰寧旁邊,關切地問道:「怎麼了?」他注意到,嬰寧眼睛裡的眼淚,果然不是假的。

    嬰寧忍住哭泣,指著牆上的字道:「女曰嬰寧。我想,我知道我為什麼感覺跟他那麼親切了,我想,我和他之間一定有某種關係,某種密不可分的關係。」

    郭小寶知道,嬰寧想說的是:「我是他的後人。」可是,郭小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高峰說了「吾竟無後」,他沒有孩子,更不可能有後人了。嬰寧只是正好取了一個相同的名字罷了。

    他剛想說什麼,馬淇一把拉住了他,搖了搖頭,把他拉到地窖的另一角,輕聲道:「嬰寧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她覺得自己是沒根的,就讓她永遠誤會下去吧,讓她覺得自己是大英雄高峰的後人,這樣,也許她會好受些。」

    「嗯。」郭小寶想:也許嬰寧知道,知道自己不可能是高峰的後人,她只是需要,只是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家,需要一個能認可自己的根。

    想到這裡,他一把把嬰寧抱在了懷裡,柔聲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你沒有家,沒有根,我跟你一樣,我也沒有家,沒有根。嬰寧,讓我給你一個家好嗎?」

    嬰寧突然停止了哭泣,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郭小寶看,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給你一個家,好嗎?我們共同努力,創造一個家,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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