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寶終於知道了,就是這個原因,郭德彰的名字和他的相聲一起遭受到了日本人和當時偽政府的封殺,所以沒有一段完整的資料留存下來。
但是雖然如此,他的相聲還是以各種形式在民間傳唱著。這最後一戰,流傳甚廣,很多相聲藝人都用過裡面的片段,加以發揮改良,變成自己的作品。
比如,月餅的那個,郭小寶曾在資料裡看到過,這是老捨先生在重慶的時候曾經編過的若干段相聲中的一個,內容當然是大有不同,不過還是從中能夠看得出,吸收了這段相聲的影子,再比如牙粉袋的那段,這可是老常家的代表作之一,老常家的先人為了說這段相聲,還險些入獄呢。
相聲藝人和相聲作家們,他們付出那麼多,只為了用自己口耳相傳的方式,讓這些相聲世世代代流傳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或許有一天,真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宇宙毀滅了、人類滅亡了,浩瀚的天宇中,還飄蕩著一段相聲。
如果這有可能的話,郭小寶相信,這段相聲,就是曹萬兩和郭德彰說的這段愛國的相聲《最後一戰》。
他們的人消失在了塵世裡,可塵世間還流傳著他們的傳說,兩個堅貞不屈的相聲藝人,用相聲作為武器,打擊日本鬼子,抨擊無能的政府。
難道世道真的墮落到,要靠兩個說相聲的藝人來拯救世界嗎?超人、奧特曼、希瑞、閃電奇俠都去哪裡了?好吧,那些都是舶來品,不是咱中國的。
那至少請告訴我黑貓警長、葫蘆兄弟、西嶽奇童都在哪裡躲著吧?好吧,那些都是童話中的人物。難道,中國人,真的衰到只能在兒童想像的世界裡才敢創造英雄人物嗎?
對了,我們還是有英雄的啊,公正不阿的包黑炭、抗擊倭寇的戚繼光、抵禦強虜的岳鵬舉……唉,怎麼又都是古代人物啊……
時代正在呼喚英雄,英雄們卻還沒起床,或者正在找內褲!
對於郭小寶來說,抗戰時期曼倩社的最後一場演出,雖然慘烈,但這卻是一場真正的演出,相比之下,如今的曼倩社,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休業,的確是讓人神傷啊。
當年的老曼倩社,是君子以義聚,而如今的新曼倩社,卻是小人以利聚。當年曹萬兩為師出頭,如今何為卻落井下石,今人和古人的情操,真是不能比的。
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不管從哪個角度考慮,錯誤的,都是郭興國,一個人而已。
夢終於醒了,好長的一個夢啊,夢如人生。
自從進入盜夢空間之後,郭小寶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到底是我進入了夢中人的腦子,還是夢中人進入了我的腦子呢。這個問題已經跨入了禪學的範疇,基本上和莊子與蝴蝶到底誰是誰這個問題是差不多的概念了。
不過,郭小寶並不想去追尋答案,他也不想追尋自己究竟進入了夢的第幾層,就連自己現在是不是在夢中,這夢究竟什麼時候醒,郭小寶也根本就不在乎。
不在乎啊?
才怪。
不在乎,他就不會本能地逃避趙京一的追殺了,因為根據盜夢空間的原理,在夢中被殺死後就能回到現實中去了啊。不在乎,他就不會追尋事實的真相,力求還原抗日戰爭時期的那一段歷史了。
不在乎,只是人們在尋找不到答案的時候,自我安慰的一個借口罷了,小寶懂。
現在,擺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嚴峻的事實,那就是郭興國並非郭德彰的後人,而極有可能是劉大牛的後人。因為當年,郭德彰把曼倩社賣出去之後,買主就是曹萬兩和劉大牛,曹萬兩已經死了,所以房契實際上是落在了劉大牛的手裡。
郭小寶開始倒窖,北京人管「回憶」叫「倒窖」,想著想著他想起郭德彰和郭興國的個性,郭德彰生性溫順,從來都不會打罵徒弟,而郭興國卻不是這樣。
在夢裡,郭小寶見到劉大牛的機會不多,所以,對於劉大牛其實是什麼樣的人並不瞭解,但是,從他行事謹慎而又陰狠,總是隱藏自己不讓人注意到這些來看,和郭興國從某種意義上說,還真是有些契合的呢。雖然說性格不一定百分之百遺傳,可是總會有些影響的吧。
郭興國怎麼會姓「郭」呢,他是那麼巧,正好傳了「郭」這個姓氏嗎,和馬淇之所以會姓「馬」一樣?還是他故意改了姓,讓人家以為自己是郭德彰的後人?如果是前者,倒也罷了,如果是後者,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有什麼理由,要讓郭興國非得把自己說成是郭德彰的後人呢?
寶藏?
當了郭氏後人,就理所應當可以繼承郭氏的寶藏了啊,嗯,不錯,這麼看來,他有可能還不知道寶藏的下落,所以懷疑寶藏還藏在曼倩社的遺址裡,所以把原曼倩社和周邊的一些屋子都買了下來,派工程隊大修。
改建,其實目的是為了挖地三尺,尋找寶藏。
地窖?對了,曼倩社是有一個地窖的啊,郭興國有沒有挖到呢?裡面還有五行之器呢?據說這是一個厲害的機關密室啊。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真的沒有挖到?不會吧。還是郭興國已經知道了,只是秘而不宣?
一想起師父居然是壞人,小寶自然而然地就在腦子裡直呼其名了,連師父也不叫了。人啊,就是這麼市儈,連小寶也不例外。
小寶繼續想道: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郭興國也太機關算盡了吧,真是可怕,這麼說,他收我為徒,其實也並不是看重我是人才了,而是因為我是方云云領養的小孩,我是郭德彰的干曾孫,我手裡有那一小塊手帕?
如果,我知道寶藏的下落,而且告訴了他的話,那後果真的是不堪設想。郭興國難保不會殺我滅口啊,雖然,我怎麼看,郭興國也不是這種人,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是劉大牛的話,我看他是做得出來的,這位郭興國作為劉大牛的後人,恐怕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想到這裡,郭興國在自己心裡那最後一點殘餘的好印象,也消滅殆盡了。
郭小寶的心,沉到了谷底。
現在,他面臨的另一個問題是,到底要不要告訴馬淇呢?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就在不久前,他還勸說馬淇和郭興國和解呢,現在又要跑過去,對人家說,郭興國的先人其實殺了你的先人,你們兩家應該有不共戴天的仇恨,這樣合適嗎?
可小寶就是這樣,他肚子裡憋不住東西,想說的,還是得說。
七夜集團幻泉公司傳統文化搜救小組的二級研究員專用辦公室中,馬淇正一個人對著窗站著,他手裡拿著一本古老的冊子,冊子上最後的一段記賬讓他發生了疑惑,按照賬本的記載,曼倩社最後應該已經賣給別人了,那麼這房契之類的,是不是也該……
他利用自己的職務之便,使用公司的電腦程序,調查了一個人的身份。
驚天的秘密。
小寶興沖沖地來到了七夜,向馬淇的辦公室走去,走到一半的時候路過了嬰寧的房間門口,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敲門進去了,好久沒看見嬰寧了,好生想念啊。
「嬰寧!」
「小寶,你咋才來啊!」嬰寧居然用方言回答。
「幹嗎倒口啊?」
「嘻嘻,你現在是說相聲的了,我當然也要多關注關注相聲的知識啊。」
嬰寧到底還是想著我的,想到這裡,一陣暖流湧上小寶的心頭:「嬰寧,你真好!」
「去你的吧!」嬰寧不知從哪裡扽出一把扇子來,狠狠地砸了一下小寶的腦袋。
真用力,真的是砸了一下,不是敲,也不是打。
「哈哈哈!」嬰寧又開始狂笑了,手裡擺弄著扇子道:「這叫鞭托兒,對不對。」
了不得,真不能小看這女孩子,她連鞭托兒都知道,「鞭托兒」在春典裡面本身是「打架」的意思,在相聲裡代表「打哏」,就是在台上以用扇子打人的方式引人發笑。比如《口吐蓮花》、《武訓徒》、《拉洋片》裡都有。看來嬰寧是專門學了相聲來捉弄自己了。
可是,小寶自然是樂不起來,他揉著腦袋,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道:「沒心思跟你開玩笑啊。」
「怎麼了,哪裡不高興啊?」
「我,我有一件秘密,不知道能不能說出來啊。」
「說吧,沒什麼大不了的,每個人,都有選擇喜歡同性還是異性的權力,雖然目前……」
「喂喂喂,停停停,你想到哪裡去了?」
「不是這個嗎?」
「當然不是。」
「那你還能有什麼正經事啊?」
小寶猶豫了一下,道:「你能保守秘密嗎?」
「能,我可是七夜正式員工,和你這隻小菜鳥不一樣。」
郭小寶無奈地搖了搖頭,把事情簡單扼要地對嬰寧說了,他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告訴她,連太婆婆,他都沒有把這些天的境遇,原原本本地告訴她聽,因為害怕她為自己擔心。
可是嬰寧呢,為什麼自己就不怕她擔心了呢,還是因為,嬰寧,其實只是自己的一個傾訴對象,紅顏知己,如此而已。
嬰寧就是嬰寧,和普通的女子不一樣,她聽完如此驚心動魄的故事,居然不害怕,不緊張,而是哈哈大笑。
郭小寶知道她的習慣,只能坐等她笑夠了,回過神來。
控制住笑後,嬰寧道:「所以說,你現在正在猶豫要不要把郭興國和劉大牛的關係告訴馬淇?」
「嗯。」郭小寶一邊答應一邊想:嬰寧總是這樣一語中的,乾淨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