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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20、與眾不同的擺知大會 文 / 施雲南

    郭德彰收了不少徒弟,也招募了不少志同道合之人和自己一起幹。

    在園子剛開業的時候,很多人都甩閒話,說歷史上從來都沒有用相聲攢底的先例,相聲是攢不了底的;還有什麼全場都是相聲,一個女角兒都沒有,誰會來看啊;還有人說,郭德彰自己就沒有門戶,他徒弟也是沒有門戶的,亂了祖宗之法,這算什麼東西啊……說什麼的都有。

    聽到這些,郭德彰總是反唇相譏,道:「歷史上沒有,就不能從我這兒開始嗎?我郭德彰就是要做相聲攢底的第一人。在別人的園子裡,我受排擠,你們壓著我,不讓我上場,現在,我在我自己的園子裡,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你們管不著。」

    是的,雖然門戶不真,雖然沒有女角兒,但是曼倩社的相聲風趣幽默,針砭時事,說的話,都說到老百姓的心縫裡去了,所以每天來看表演的人,還是絡繹不絕。

    對於自己的徒弟們,郭德彰是覺得有虧欠的,自己門戶不真,害得他們也門戶不真,以後他們就只能在這個場子裡說,到外面去,誰會接納他們啊。

    想到這裡,郭德彰不禁又想,不能虧待了自己的徒弟們,我要給他們辦一場風風光光的擺知儀式,

    相聲界的拜師儀式,叫做「擺知」。可惜,郭德彰的人緣不好,所以就算擺開了也未必有人「知」啊。

    可是,正式的擺知儀式那天,還是來了不少同行,大家倒不都是來祝賀的,多半是來看熱鬧的,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機會可以說說風涼話。

    相聲界拜師除了師父之外,還必須有有引、保、代三師。郭德彰請不到其他人來擔當這職務,所以,只能從自己的曼倩社裡來湊數了。

    引師是推薦師父的介紹人。當年郭德彰救曹萬兩、劉大牛他們的時候,得到了於柏的仗義相助,所以於柏當之無愧就是引師了。

    保師是師徒雙方的保證人。老弦師張濟眼盲心亮,自然由他來擔當了。

    最後是代師,對於代師有兩種解釋,一種說是舊社會藝人大多沒有文化,不識字,所以需要有先生代寫字據文憑,所以叫代師;另一種說法指代師是具體替師父授業的,主要負責教授基本功。無論是哪種說法,大學畢業,才高八斗的高峰都是不二人選。

    來賓們竊竊私語,都驚訝於郭德彰還真能找得出這麼多人來。

    徒弟分拜門、授業兩種。拜門是帶藝投師,只是為了入門後取得藝人資格,一般一年業滿。授業是正式開蒙學藝,三年另一節才能出師。

    郭德彰的徒弟毫無疑問,都是授業。因為,拜門,一般是圖師父的名聲,可是郭德彰,名聲如此不好,有誰會拜門呢。

    這時,只聽得保師張濟首先發言:「今天邀請各位光臨,是為這幾個孩子拜郭德彰為師,算是授業。出師後三節兩壽,拜望師父,禮有厚薄,各憑天良。授業期間,不遵師訓,打死勿論,死走逃亡……」

    說著說著,郭德彰突然打斷道:「等等。」

    眾人都一愣,等著郭德彰發話。

    郭德彰道:「要是師父待徒弟好,徒弟又怎會逃走,還有,教孩子就好好教嘛,幹嗎要打罵孩子呢,反正,作為師父,我絕對不會打自己的徒弟,所以,關於什麼『死走逃亡』那段,不要也罷。」

    這話一出口,人群中炸開了鍋,說什麼的都有。

    有的說:「想不到郭德彰還很仁義。」

    「沽名釣譽而已。」

    「他居然想連祖宗傳下來的字據內容都改,太過分了。」

    「俗話說『打你今朝有過,望你日後成人』,師父打徒弟也是為了徒弟好啊。」

    「就是,看他以後管不管得住徒弟,『要想人前顯貴,就得背地受罪』,老古話都這麼說了。」

    「各位,各位,請安靜,聽在下一言。」

    聽得郭德彰又發話了,眾人都安靜下來。

    「在下也知道,『為了人前露臉,就得山後練鞭』,練功刻苦是對的,但是也不代表師父可以隨便打罵徒弟。老實告訴大家,我這兩個小徒弟。」

    他一指曹萬兩、劉大牛,接著說:「當初,我就是看他們險些被他們原先所謂的師父活活打死,氣不過,才救了他們了,所以,我自己又怎麼會這麼做呢。」

    眾人一片唏噓,郭德彰接著說:「我看見很多師父,差使徒弟做這個做那個,幹點力所能及的倒也算了,可是有的,才小麼大點的孩子,自己都是孩子,卻要叫他看孩子,這怎麼能看得好呢,我覺得這是不對的。徒弟就是徒弟,不是包身工,不是奴隸。」

    現場鴉雀無聲。

    隔了良久,幾下清脆的掌聲響了起來,伴隨著一個少女悅耳的笑聲:「說得好。沒想到,郭老闆不但相聲說得好,還是一個改革家呢。」一個美貌的女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方小姐!」郭德彰又驚又喜。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長春會的方云云。她的一句話,能抵郭德彰的一百句。

    「各位同仁們,依我看,這相聲界流傳了這麼多年的陋習,也是時候該改一改了,郭班主給我們開了一個好頭,我們可以靜觀日後的變化。大家要是不幫忙,這是大家本分,自然無可非議,可是如果有誰想著要落井下石,踩上一腳,那就不要怪長春會不客氣了。」

    這麼說的意思,分明就是說,曼倩社是長春會罩著的,大家不要輕舉妄動的意思。眾人心中雖有不滿,但長春會勢力極大,惹不起,便也只能諾諾。

    儀式繼續進行。焚香後,眾弟子分別獻給師父見面禮,送什麼的都有,什麼饅頭、棗兒餑餑之類的,只有富家公子欒小平給的是一包錢。

    眾人竊笑,方云云又發話了:「古有孔子以束脩為禮,天下學子,雖貧而皆可入學,今日郭班主,不貪為寶,實有先賢風度啊。」

    郭德彰感激地看了方云云一眼。

    接著,眾弟子把寫著拜師字據的紅帖或白帖頂在頭上,給師父下跪,三叩首。然後又分別給引、保、代三位師父,分別行禮。紅帖多是中途帶藝投師或者家境較寬裕,自供食宿,只是學藝而已。家境貧困,從小學徒,只能在師父家吃住的要寫白帖。諸弟子中除了欒小平以外,都是白帖。

    曹萬兩作為大師兄代表眾弟子朗讀紅帖字據:「嘗聞之宣聖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誨焉。由是推之,文武農工商賈陶冶,未有不先投師授業而後有成者。行禮敬師,非有他求,實於古也。況行遊藝,素手求財,更當投師訪友,納贄立書為證。今在祖師駕前焚香叩稟,自入門後,不敢負心,以此憑據,永遠存照。」

    最後,高峰作為師叔給這些師侄們訓話。他清了清嗓子,道:「大家都知道作藝難,藝人被人看不起,藝術被人稱作玩意兒,可是大家還是選擇了這一行,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呢,沒有人可以回答得出。

    「相聲,什麼叫相聲?」高峰又發問了。

    眾人皆不語,等著他說下去。

    高峰接著說:「依在下愚見,『相』是世間萬象之相,『聲』是世間萬象之聲。」

    他頓了一下,又道:「說相聲,說『好相聲』,說好『相聲』,真正目的是什麼?」

    不等眾人回答,他便自言自語地回答:「是為了掙到更多的錢,讓自己過好日子嗎?不是。是為了掙到更多的錢,讓自己的父母過好日子嗎?不是。是為了掙到更多的錢,讓跟著自己的伴當、朋友過好日子嗎?不是。是為了掙到更多的錢,讓自己的園子更紅火嗎?不是。那麼,是為了振興老祖先傳下來的相聲這一行嗎?也不是。其實,只是為了讓觀眾高興。只是為了讓觀眾在嬉笑之餘,觸動內心深處那最柔軟的地方。只是為了讓觀眾由衷地讚一句,你說的對,是這樣的。只是為了讓觀眾——不覺莞爾。相聲不是投槍、不是刀劍,它只是,能觸摸到你靈魂深處的——那根癢癢撓。」

    一篇大論後,舉座皆驚,突然,方云云帶頭鼓起掌來,隨即,其他人,也三三兩兩地鼓起掌來,最後,整個屋子裡一片掌聲。

    高峰笑了,好久了,好久了,沒有地方可以說掏心窩子的話,報社裡說不了,只能,在市井說,在舞台上說,這些都是下里巴人,可是他們同樣能聽得懂自己的意思。因為,人心都是肉長的。

    儀式完畢,眾人入席,飽餐茶飯。

    送走客人後,看著杯盤狼藉的屋子,郭德彰喟然歎曰:「今天雖然風光了,未知以後如何啊。」

    郭小寶從想像的世界中回到了現實中來,他不覺想到,何為背叛了師父,那曹萬兩他們會不會背叛郭德彰呢。

    人心真是難測啊。當日的郭德彰是懷著多大的熱忱收下了曹萬兩、劉大牛他們啊,他的心情和師父收我,應該是一樣的吧。

    不管怎樣,我不能辜負師父,哪怕我曾經用心不純,但是,從現在起,我要做一個真正合格的相聲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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