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天柱被焚,令神界陷入危機,還要叔叔您這位尊貴的天帝為了這件事向魔尊低聲下氣相求,勞心勞力,這種人絕對要將他貶下凡間、生生世世不得返回天庭!」暉容義憤填膺地說。
「嗯!說得沒錯!」天帝認真地點點頭,頗為贊同。
「我已經把犯人抓到,連宣判書都幫你寫好了,你只需要蓋印就行了。」他從袖子裡取出一卷黃絹。呵呵,他從來沒有這麼感激過叔叔讓他協辦神界諸事。
「犯人是誰啊?」天帝把他叫上前,低聲問。
「就是『灰絨』。」他說。他也第一次這麼感激灰絨的名字和他的同音。
「哦,她是妖,本來就不能到我們天庭來。」天帝皺皺眉,故作威嚴。其實他見過那個小妖,乖巧又可愛,把天後也就是他老婆逗得可開心了,要是以後都不來神界的話,還真有點可惜。
「文件上的東西要寫清楚的。蓋章吧。」他攤開黃絹,「我不會冤枉好人。」嗯哼,他過去可都是一絲不苟,明察秋毫的。
「的確,也沒見哪個天神上訴。」對於侄子過往的工作態度,天帝頷首深感滿意,拿起玉璽「啪」地印下。
「這紙宣判書就正式產生法律效力。」他朗聲道,說完,他又笑著對天帝說:「叔叔,那我就下界去了。以後你就辛苦一點,好好工作吧!」
「你要下界?為什麼?」天帝瞪大了眼睛,問。
他展開黃絹,說:「你看這裡,『暉容守護天柱失職,勾結魔界,私縱妖魔入神界並包庇其在神界的盜竊等行為,甚至致使天柱被焚,令神界陷入危機。在天柱毀壞後不思悔改,繼續與妖魔往來,將神界的通信秘密提供魔界,收取妖魔的賄賂,罪在不赦!現將其貶下凡間,若無下任天帝特赦,永遠不得重返神界。』後面是叔叔您的御印。所以我現在當然要下界了。」
「什麼?不行不行,這份宣判書無效!你不是說犯人是灰絨嗎?」天帝忙說。
「是啊,犯人就是我『暉容』,沒錯,我剛才也跟您報告過了不是嗎?」他笑容滿面地說,「大家也聽見的。叔叔,您是天帝,要一言九鼎,可不能出爾反爾哦!」呵呵,他叔叔連下任天帝要怎麼選都不知道,他鐵定不用再回神界了。
「這……」天帝語塞,停了停,小聲問:「那我以後的工作怎麼辦?」
「叔叔你這麼能幹,沒問題的啦!」反正神界的天神個個都像木頭一樣,絕對不會有什麼事的。
「暉容,你不能這樣丟下我……」
天帝略帶哭音的話還在耳邊,他投胎到人界轉眼已將近三十年。沒想到的是,當時灰絨所說的馥兒的未婚夫居然是轉世後的自己。他們也算青梅竹馬,雙方家長提議他們訂婚,當時馥兒也沒有異議和同意地「默許」了,訂婚那天還送了他一束花,其實搞錯了吧?應該是他送給馥兒才對嘛!不過,馥兒對他「似乎」一直若即若離,礙於馥兒還未去神界,他也不敢貿然表明身份。馥兒在日本遇到地震,父母雙雙去世,他就義不容辭地擔起照顧馥兒的責任。
直到有一天馥兒出了車禍昏迷住院,車禍的原因是為了救一個沖大馬路中間的灰色頭髮和衣服的小女孩,他知道馥兒的靈魂已經到神界去了。想到當時馥兒入院他去看望時,醫生跟他說,馥兒可能會永遠變成植物人他就想揍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馥兒在神界待了四天,也就是人界時間大約四年。他每天只是固定時間去幫馥兒按摩,醫生總是在他耳邊嘮嘮叨叨,說他怎麼不跟病人說話,要說話才能刺激馥兒醒來。可惜,他知道現在無論他說什麼馥兒都不會有任何反應。
算算時間,馥兒昏迷的時間已經差不多四年了,他請了長假天天陪在馥兒身邊,為的是能第一時間看到馥兒醒來。
今天已經是第四年的最後一天了,看著時鐘的指針「滴答滴答」地往十二點走,他開始有些著急起來。
會不會有什麼差錯?灰絨那傢伙根本就是個不定時炸彈,誰知道她會冒出什麼怪念頭來?萬一最糟糕的,歷史改變了,那他和馥兒……
他用力搖搖頭。不會的,他不相信事情會變成最糟糕的情況。他走到窗邊,拉開白色的窗簾,一股淡雅的茉莉香味隨風而至,「暉容大人,我帶小姐回來了……」當初他拜託的花仙的聲音從窗外飄了進來,就像夢境般虛幻,桌上慢慢地出現了一盆花。
神啊!他屏住呼吸走到床邊。
上官馥的眼簾像初放的曇花一樣輕輕地張開,宛如蝶翼般撲扇了幾下,「水……」破碎的聲音從她喉嚨裡發出。
「馥兒,你終於醒了!」他激動地握住她的手,「對了,你一定渴了。來,喝水。」他忙把一杯水送到她嘴邊。
上官馥小口小口地嚥著水,很快一杯水沒了,「能不能再要一杯?」她問。
「好,等等。」他很快地倒了另一杯水,順便按下按扭叫醫生過來,回頭卻發現上官馥在定定地看著他。「怎麼了?還有哪裡不舒服?」他關心地問。
「沒有……」上官馥喃喃地說著,緩緩轉過頭,看見桌上的花,吃力地伸手過去,滿臉珍惜和懷念地將它抱進懷裡。「原來不是夢……」她的話輕得彷彿一縷輕煙,一不留神就會消失在空氣中。
不知怎地,一種交織著酸楚、喜悅、寂寞和感動的複雜情緒突然湧上他心頭。
兩個月後,上官馥出院。在這兩個月裡,他看到馥兒每天溫柔萬分地給那盆花澆水,他急得蹦蹦跳跳。原因之一是馥兒居然沒認出他,另一個原因是那盆花是旱生植物,根本不能經常澆水的!那盆花每天都哭訴它快被淹死了,還說他當了人反而沒人性了。難道馥兒一點都不奇怪他絲毫不意外這盆花憑空出現的嗎?
某天他陪馥兒出門時終於問:「馥兒,你很重視那盆花?」雖然做法不置可否。
上官馥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他:「嗯,是一個朋友托我照顧它的。」
「一定是很重要的朋友吧?」他也想從側面探探自己在上官馥心中的地位。
「是很重要。」上官馥點頭說。
太好了,原來他在馥兒心目中是很重要的。「是男的?」
「對。」上官馥走到一家服裝店的櫥窗邊,說。
「你該不會愛上他吧?!」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聽見什麼答案。
上官馥搖頭,毫不猶豫地說:「怎麼會?他還只是個孩子。」
打擊!馥兒從來沒愛上他!
「再說,我有未婚夫,怎麼會去愛上別人?」上官馥奇怪地看著他。
話是這麼說啦,可是……就馥兒對他的態度,怎麼看都不像對現在的他那麼眷戀。「如果你有其他喜歡的,而他也真心待你的人,我可以退讓。」不過他不會讓這個人有機會出現在「他的」馥兒面前。
「真的嗎?」上官馥輕笑了一下,「說起來很怪,他給我的感覺跟你很像。」
「咦?」他反而愣了。
「有點寂寞,又倔強,又少年老成,讓我感覺有點心疼。」上官馥說,「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以前的你,很熟悉。」
難道……難道說……「馥兒,如果我告訴你,其實我就是你說的那個人呢?」他著急地說。
上官馥睜大了眼睛。
「我沒有說謊也沒有開玩笑,我的前世就是暉容,這盆花是在神界有危險,我送你回人界前拜託你照顧的。」他握住上官馥的手,說,「我們還拉了小指頭,約好我一定會來看你。」
上官馥只是默默地望著他。
「我為了到人界找你,就去向我叔叔,也就是天帝請罪自貶下界。」他簡單地解釋了一下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我也沒想到下界來能成為你的青梅竹馬和未婚夫。我還以為要花上幾十年的時間來找你。」順便省略了他是怎麼威脅月老把他和馥兒的姻緣永遠相連的過程。
「是嗎?」上官馥淡淡地應著,隨即露出他從沒見過的美麗笑容,說:「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什麼意思?他們的關係到此為止的意思嗎?可馥兒的表情又好像不是這意思。他茫然地、不知所措地回望著上官馥美麗的笑靨。
「你知道百子蓮的意思嗎?」上官馥走到花店的一個花筒前,看著一種開著細細的藍紫色筒狀花向四周綻放的優雅花朵。對了,他跟馥兒訂婚的時候,馥兒送給他的就是一束這樣的花,名叫百子蓮。不過他只懂得種花,不太明白為什麼人界總喜歡把花貼上什麼含義。
「老闆,百子蓮是什麼意思?」他問花店的老闆。
老闆笑瞇瞇地翻開一本書遞給他。他這才明白,原來他一直在追求的東西早就握在手中了。
——百子蓮,又名「愛之花」,花語是「愛情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