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歸打量著四周,又是漆黑一片。「喂,筷子兄!你在嗎?」她一邊叫著,一邊變出照明的光球來。
「你就不能看了再叫嗎?你想把我弄聾啊?」就站在她旁邊只有半步距離的楚修罵道。
「我這不是擔心你丟了嗎?」她乾笑兩聲,說,「看,這裡就是之前放著子寧將軍屍體的墓室了。」那副棺材和她上次看到的一樣,棺蓋還沒有蓋上。
「可是子寧將軍受傷後似乎沒有回到這裡來。」楚修環顧四周,說。
「這種事情看也知道。」她撇撇嘴說,「如果沒有回到這裡的話,也許會在別的墓室裡。」
「只能挨個墓室去找了。」楚修說。
「可是這個墓室裡通向其他地方的法陣在什麼地方我就不清楚了。」子歸攤了攤手,她每次都只是從別的墓室進來這裡,從來沒有從這兒到其他墓室去過。
「應該是藏在刻著剛才你念叨的那些話的文字裡面。我們分頭找吧。」楚修並不是覺得自己不夠能力用瞬間轉移將自己和子歸送到其他墓室,而是擔心其他墓室是不是也和將軍墓一樣被嚴密的法陣保護,如果強行突破的話,不僅他本身會消失,就連子歸也會受到牽連。
「好。」老實說,找到子寧將軍之後到底要怎麼做,她心裡並沒有確切的答案。屍體不會動,那麼放把火將屍體毀去,就是讓那個想要子寧將軍復活的企圖化作泡影,可是從上回她和子寧將軍正面用法術交手的情況來看,子寧將軍的屍體上已有某種法術保護,而使其水火不侵。若是還遇上皇甫律在一旁的話,還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怎樣。
突然,她感覺到褲袋裡有什麼東西在震動,還來不及拿出來看看,她就覺得頭痛欲裂。「唔……」這種是上次藍色石頭在子寧將軍旁邊卻無法接近的感覺!難道說子寧將軍的屍體就在這附近?
楚修幾乎立刻就發現她不對勁了。「喂,你沒事吧?」楚修連忙扶住她。
「子寧將軍……就在附近……」她努力擠出這幾個字,從口袋裡掏出那顆藍色石頭放到楚修手裡。
楚修看著掌心上不停顫動的藍色石頭,見子歸的情況似乎很快好轉,便問:「這顆石頭和子寧將軍到底有什麼關聯?」
「我不知道。」她舒了一口氣,扶著石棺站起來,「上次也是這樣,我沒辦法只能把石頭扔到一邊去,就不清楚為什麼石頭會自己跑進子寧將軍身體裡了。」難道石頭也會自己長腳跑到子寧將軍嘴裡,讓他吞進肚子裡去?
「這麼說來,這顆石頭和你、子寧將軍都有某種密切的聯繫。」楚修略一沉吟,說,「這顆石頭是不是類似電池之類的東西?」
「電池?」春秋時代有電池的嗎?
「以前這顆石頭不是曾經吸取過其他厲鬼妖怪的靈力嗎?若我沒有猜錯,那應該是作為自己力量的積蓄,然後到子寧將軍的身上把力量散發出來,用於他的活動。」楚修解釋道。
「簡單來說就是子寧將軍相當於電動玩具,而藍色石頭就是乾電池,裝上去子寧將軍就能動,拆下來之後就不會動了?」怎麼突然從春秋時期變成電氣化時代了?
「我想原理應該就是這樣。」楚修不太負責地說,「你自己想想,實際情況是不是很相似?」
話是這麼說啦,可是這個比喻也真夠部搭調的。敢情她就喜歡天天帶著一節「乾電池」四處逛蕩嗎?「那它對我也有影響,難道我也是其中一件需要用電池的機器人,還是遙控車?」她皮笑肉不笑地說。
「我想沒有哪個機器人或者遙控車會發花癡的。」楚修涼涼地說。
「你說什麼?!」她一眼瞪過去。看她回去不向修文師兄告狀,讓修文師兄修理他!
「好了,別跟我抬槓了,你說子寧將軍就在這附近?」楚修飛快地截住她接下來的話並迅速改變話題。
她又瞪了楚修一眼,說:「應該沒錯,每次只要在子寧將軍附近,這顆石頭就會有反應。」
「可是這裡一眼就能看光了,根本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楚修握緊手裡的藍色石頭,說,「難道子寧將軍是在這個墓室上面?」
「上面?」她抬起頭,望著冷冰冰的天花板,「你是說子寧將軍是在這墓室的外面嗎?這外面會是什麼地方啊?」
楚修像在說她「是不是廢話」地笑了笑,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你來用瞬間轉移。」她說。
皇甫律帶著子寧將軍的屍體,無法搭乘其他交通工具,所以他找了g市內皇甫家旁支的人安排好車輛飛機,將他和子寧將軍都送到這裡——修文的老家。他「嘿咻」一下把子寧將軍背起來,從進山的小路開始一步一步地走進山裡。「呼,呼……」他走得有點兒喘,扶著小路旁的大樹歇息片刻喘口氣,然後又把子寧將軍往上托了托,「我一定會帶你回去的。」他咬著牙,對背上那具已經沒有任何反應的屍體說著。
屍體當然是不能回答他的。他有些悲傷,他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的身影映在子寧將軍那雙清澈的眼睛裡,即使沒有了生命,即使沒有的情感,即使沒有了意識,那雙眼睛依然清澈而堅定,直視著他的時候,他能體會到子寧將軍是全心地信任他的。歸王感覺不到這些嗎?所以才會因為害怕被這個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而將其殺死?
殺死……
皇甫律的腦中忽然浮現出子寧將軍的身體被一柄冷冰冰的長劍刺穿的那幕。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總是在他面前有些怯懦的子歸居然刺殺了子寧將軍,讓這個使他一直愧疚不已的子寧將軍再次死去,也讓他再無法看到子寧將軍凝視他的眼睛——思及此,說不上什麼原因,一股深沉黑暗的情緒猶如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蔓延擴散,他想要說服自己不能去傷害子歸,因為自己已經欠她很多,可是他發現要壓下這股仇怨竟比他想像得要難上許多。「為什麼她要那麼做?」他問自己。是的,子歸只是為了保護自己,她是不想自己的靈魂脫殼而出,再附到前世的自己也就是子寧將軍身上,所以她那屬於自衛。皇甫律不停地說服自己,可惜成效太過微弱。現在的他能夠做的,就是離子歸遠遠的,在他認為能夠控制自己之前,他還是不要再看子歸一眼了,他知道自己無法面對子歸責難、驚詫和悲傷的眼睛。他也不清楚自己這樣是不是瘋了,但是猶豫和反覆不是他的性格,既然選擇了,他就不會再搖擺不定,可惜他沒能堅強到可以「橫眉冷對千夫指」。他自嘲地笑笑,繼續向前走去。
好不容易到了將軍墓前,他小心地放下子寧將軍,讓他平躺在墓碑前。這個墓碑是當年歸王為了子寧將軍立的吧?沒有用一個君王的稱呼,落款竟然是登基前的「王子玄」的稱呼,是因為他希望回到當年初次見到子寧將軍時候的情景嗎?「我會讓你活過來的,我相信歸王一定也是這麼想的。」他看著冰冷墓碑,緩緩說道。他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做到歸王做不到的事情,將子寧將軍的遺體銷毀,令卞俞雷利用子寧將軍的陰謀徹底破產,他真是錯得離譜,也太高估自己了。
原來存放子寧將軍棺木的墓室中應該有著讓時間暫時停頓的法術,如果繼續讓子寧將軍繼續呆在外面,屍體可能會從新添的傷口重新開始腐爛,他無法坐視子寧將軍日漸**。他並不清楚具體的位置,只知道這座將軍墓的墓室中有著可以通往那裡的法術。而要進入這下面的墓室並不容易,他自然不能毫無準備。他從懷裡掏出折疊得非常整齊的一張黃色的符紙,他仔細地將符紙一層一層地打開,符紙上暗紅色筆畫顯得相當觸目驚心,明顯是用血寫的。他默唸咒語,掌中的符紙燃燒起來,在他手裡化作一抔紙灰。他深深地看了躺在地上的子寧將軍一眼,繼續喃念了幾句,手中的紙灰四散飛去,像星塵一樣閃閃發亮地散落在他和子寧將軍周圍。這是他過去用自己的血和靈力畫出來的能夠增強法術力量的符咒,尋常符咒用硃砂就行,只有特殊的符咒他才會用自己的血去畫。這樣他也能比較容易突破結界帶子寧將軍進入墓室。他念動咒語,將自己和子寧將軍一起送進了地下的墓室中。
墓室牆壁上那些扭曲的面孔像在控訴過去歸王做過的殘忍的事情。他和過去的歸王有什麼不同呢?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毫不在乎地犧牲他人——子歸那雙帶著不信和悲傷的清亮眼睛又浮現在他眼前。「我能選擇的只有一個。」他對自己說,人生本來就沒有魚與熊掌兼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