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入夜。他趁士兵換班的空隙,偷偷進入了王繼的軍營。他對王繼軍營的巡邏安排非常清楚,要避開巡邏的士兵很容易的事情。他用柔娘調配的迷藥迷暈了站崗的哨兵,見到了被單獨關在大牢裡的秦霜。「秦霜。」他輕輕敲了敲欄杆。
「子寧將軍?」秦霜驚訝得差點兒叫出聲來,可很快降低了音量,「您怎麼會在這兒?」
「你弟弟找到我,把你最近發生的事情告訴我了。」他一邊說一邊小心地留意外面的動靜。
「抱歉,我實在不知道可以找誰幫忙,只能讓他找您。」秦霜走過來,靠著欄杆坐下來,說,「我是被冤枉的,我絕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歸國的事情!」
他只是稍嫌冷淡地看著秦霜。
「子寧將軍,求你相信我!」秦霜著急地懇求他。
他輕歎了一口氣,說:「對令弟我也說過同樣的話,如果你的確是無辜的,我自會救你,但若你真的做過叛國的事情,不需要王繼將軍動手,我必如實稟報大王治你的罪。」
「我是清白的!」秦霜急切地抓住他的衣服,「子寧將軍,我被抓起來的時候連那封書函的內容都不知道,怎可能是叛徒?」
他沉默了一下,說:「也就是說,你現在知道那份通敵密函的內容了?」
「是的。」秦霜點了一下頭。
「密函中說了什麼?」也許只有從這份通敵密函才能查出點端倪來了。
「嗯……我只記得大概的內容,是楚國午泉君寫來的,只要我找到歸國邊境的佈防圖就重重有賞。」秦霜回憶道,「上面還有午泉君的私人印鑒。」
他馬上就明白了。「我知道了,放心,我會救你出去的,當然,會還給你和你家人一個清白。這段時間裡,你別干其他多餘的事情了,千萬不要屈於嚴刑拷打下承認自己的罪名,那樣的話,你就再也無法救自己和你的家人了。」他叮囑道,「也許他們會以你家人的安全威脅你,但你要牢記絕對不能認自己沒有犯過的罪。明白了嗎?」
秦霜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了。但您已經相信我是被誣陷的了嗎?」
「嗯。」
「從何處確認而來?」秦霜想要問清楚。
他淡淡一笑,說:「因為楚國根本沒有午泉君。」
「什麼?!」秦霜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所以陷害你的人沒有將此事上報朝廷。」他冷笑道,「本來在國內而且是軍中發現了奸細,是很嚴重的事情,必須立即稟報大王處置並徹查軍中是否還潛藏著其他的細作。但這樣一來,他們偽造的那封通敵密函就必定要作為證據呈上,而那時,密函上這種那麼明顯的破綻馬上就會被識破。所以他們並未上報,而是計劃偷偷將你殺死。」
「那我……」秦霜說,「即使我不認罪,他們仍然可以殺了我,然後將我的死當作是畏罪自殺。」
他點點頭,說:「不過我還是要找到那封密函,否則無法證明你所言不虛。如果你是無辜的,我會盡快想辦法救你,你要忍耐三天。知道嗎?」
「三天。」秦霜咀嚼著這兩個字,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地握緊了拳頭,說,「我知道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堅持下去。」
「不用那麼久。」他微微一笑,安慰道,「三天之內,我一定會找到證據,倘若你是遭人陷害,我必救你還有你的家人出去。」
「將軍大恩……」眼看秦霜就要向他磕頭,他立即伸手攔住,說:「等我救你們出去,再向我磕頭不遲。也許到最後,我根本救不了你們任何人。也許——你的確是個奸細,不值得我救。」
秦霜搖搖頭,「不,子寧將軍您願意為我的事費神奔波,我已經很感激了。」
他沒有答話。換做旁人落到這個地步,興許會怨天尤人,可是秦霜卻沒有埋怨他。沒有停留太久,「我得趁早離開這兒,免得被人發現,你多保重。」說完,他就很快離開了王繼的軍營。
不知道是否是湊巧,大王派人來傳召,要他深夜入宮一趟。
「大王這麼晚找你,會有什麼要緊的事呢?」柔娘幫他更衣的時候,不放心地說著。
他只微笑一下。說實話,他也不知道這次等著他的會是什麼事情,但願不會有什麼惹怒了大王的事情吧!或許這也是一個機會,將秦霜的事情稟報給大王,由大王插手去管的話,也許能更快達到救出秦霜的目的。不過,現在唯一的問題是那封作為證據的通敵密函的下落。若大王下令徹查此事,王繼和陳發將密函換成了真實存在的他國重臣貴胄的書函的話,事情就更加棘手了。儘管朝中不少先王的舊臣都認為大王是個任性而聽信讒言的昏庸之主,可是他知道,大王有大王自己的主見和想法,任何人都無法左右他的決定。所以,若無法拿出確鑿的證據,他可能還會被反誣成同謀和誣陷忠良。
他趕到宮中,「臣參見大王。不知大王深夜召臣入宮,是否有要事?」
「沒有要事就不能找你來了,你是這樣的意思嗎?」歸王的語氣加入了不少的不滿。
「當然不是。」他解釋道,「大王為國事操勞,且明日還要早朝,本應早早歇息,可卻將臣下召進宮來,臣下竊以為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以致大王要犧牲休息的時候。」
歸王好像沒有真的生氣,說:「起來吧,過來這邊坐下。寡人想念小時候和子寧秉燭夜談的那些日子,所以才讓人請將軍入宮。不過——」話鋒一轉,歸王走到他面前,扯出一個瞭然於心的微笑,說,「不過,似乎也給了子寧一個很好的機會,對吧?」
「大王的意思,臣下並不十分明白。」難道秦霜的事,大王早就有所查覺?
「不明白?」歸王像聽到什麼笑話似地笑了起來,說,「子寧,在寡人面前裝傻可不好。你不是在暗中調查王繼軍中發現了奸細之事嗎?而且,那被拿下的奸細秦霜那逃脫的弟弟秦雲現正住在你的將軍府中。」
他沒有否認。「大王英明,秦卒長的親弟確實來找了臣下,宣稱自己兄長是遭人陷害。因為這是王繼將軍軍中的事,我不好貿然插手,再者——事情也沒有驚動大王,我不知王將軍究竟做何打算。本想掌握更確實的證據再向大王稟報的,既然大王已經知悉,臣下必定和盤托出,如實稟告。」
歸王叫人端來熱茶和茶點,說:「你說吧,寡人聽著呢。」
「是。」他不敢隱瞞,把秦雲和秦霜說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歸王。「楚國沒有午泉君,如果單憑秦霜兄弟的說辭,秦霜的確是遭人陷害的——不過,關鍵的證據那封偽造的通敵密函沒有到手,我不能肯定他們有沒有說謊。」說來,那份證據會在什麼地方?
「你為什麼要插手管這件事?」歸王挑高眉毛,問。
「雖然本不是我該插手的事情,但如果秦霜遭王將軍和陳發陷害,也算是和我有關——臣前些天在街上遇見了王將軍手下一個叫陳達的卒長欺凌民女,和偶然路過的秦霜一起教訓了他。那個陳達聲稱不會善罷甘休,而且他是陳發的弟弟,又是王將軍的遠房侄子。」
「你是說他們相互勾結報復秦霜——連帶給你一些警告?」歸王問。
「臣是這麼認為的。」他回答說。
歸王冷笑了一聲,說:「還算說的有幾分道理。你想知道那封密函的下落是嗎?」
「是。」看大王的樣子,似乎不僅知道事情的經過,還清楚重要證據在什麼地方。
「子寧,你陪寡人下一盤棋,如果你勝了,寡人就告訴你密函在什麼地方。」歸王起身說。
「臣遵命。」他有些不解,但還是順從命令。
黑白兩種顏色逐漸地佔據棋盤的領域。他不發一言地落子,歸王忽然說:「子寧,我記得小時候你對我說過,此間黑白世界沒有誰更重要,每個棋子都起著作用,因此,弈棋才如此深奧。」
大王沒有自稱「寡人」,而是自稱「我」,這讓他有些意外,他抬起頭,說:「是的。那時大王還未被立為太子。沒想到大王現在還記得。」
歸王並未再說什麼,只繼續在棋盤上落子。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歸王停下手,說:「為什麼要故意輸給寡人?難道你不想知道密函所在?」
「大王的棋藝更勝從前,臣不是你的對手,並非故意輸給大王。」他微微一笑。
「哼。」歸王把手中的黑棋的扔回棋盒中,說,「寡人一點也不高興。」
「但臣卻很高興。」他抬頭望向歸王,「第一個教大王下棋的人是臣,如今看到大王的棋藝青出於藍,臣怎麼能不高興?」
歸王抿著唇,過了一會兒,冷漠地說道:「那封密函現在被藏在那個叫做陳發的旅長的營帳內。」
「大王?」他有點疑惑,不是要贏了才把密函的下落告訴他嗎?
「寡人不喜歡你把心思花在別人身上,但也不希望有人打你的主意。」歸王背著手,說,「寡人知道,朝中確有人因為寡人對你的信任而對你心生不滿,你想要自己解決這件事,也是不想再招人話柄吧?既如此,寡人成全你。」
「多謝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