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子歸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又是陰沉沉的像要下雨,也只有這種時候才感覺得到南方的春天真的到了。
「子歸,你要回去了嗎?」旁邊的同學問。
「我晚上沒課。」她點點頭。
「對哦,你晚上都沒有選課。」同學揮揮手,「那晚上見。」
「拜拜。」今天晚上的選修課很有趣,基本上全班同學都選了,只有她這個怪胎沒選,原因是她不想大晚上的在路上逛。不是她怕黑,原因是她剛出生的時候,不知打哪兒冒出來一個白癡道士,說她天賦靈力,只要她願意,就能看見很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其實她一點都不願意,但不知道為什麼,越不想看就越在意,越在意就看得越多,小的時候她就經常看到無頭的老伯、斷了手的大叔、沒有腳的姐姐在路上飄來飄去,尤其是夜晚的時候。害她現在都不敢晚上外出,那個天殺的道士讓她遇到絕對毒打他一頓,讓他用青蛙跳跳上世貿大樓,再一腳把他踹下去!
其實她是個樂觀開朗的大學生,可就因為這個怪病,她連什麼晚會都沒有參加過,可她暗戀的師兄偏偏是夜營協會的創始人兼會長,專門組織晚上露營,結果她自入會以來,只參加過一次活動——那次到山上露營,她就看到那些山難死的人,摔得血肉模糊,肉屑粘在登山服上,拖著一條腿爬到他們露營的人身上,伸著露骨的手掌摸著他們的臉,害她差點連隔夜飯都吐出來。所幸那些鬼都只是惡作劇,都沒有惡意。本來,她可以用「害怕」的名義跟暗戀的師兄好好培養一下感情,可只要她看到那只摔死鬼將血吐到師兄肩膀上再吮回去,她除了努力清掃身邊掉落的雞皮疙瘩和忍住衝到喉嚨的白天吃的兩餐別吐出來外,完全不敢靠近那位師兄半徑一米以內——真不想再去想那段回憶!
她鬱悶地往宿舍走,發現不知何時起,有人跟她並肩走著。不會又看到什麼不乾淨的玩意兒吧?她立刻往旁邊挪出一大步,才敢抬頭——出乎她的意料,這次老天保佑,是個斯文俊秀的帥哥,戴著金邊眼鏡,身材高高瘦瘦的,活脫脫的衣架子,看起來不到三十歲,頗有書生味道,而且她總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他。是學校的老師?他看著她直笑,怎麼看都是來找她的。以往她見到的鬼都很難看(最近鬼都流行噁心路線嗎?),但這個好像是人的帥哥打扮非常整潔而且有品味,她就斗膽賭他不是鬼。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她問。
「你是寧子歸。」帥哥準確地叫出她的名字。
「對。」她跟這個人應該遠日無冤近日無仇,而且這位帥哥笑得很親切,為什麼她老覺得背脊發涼?「我好像不認識你。」
「你就叫我閻王吧。」帥哥自我介紹,「我可是早就認識你了。」
「『嚴王』?」這名字怎麼這麼奇怪?這麼怪異的名字她應該有點印象才對。「我們什麼時候見過面嗎?」
「十八年前吧。」閻王偏著頭想了想,說。
十八年前她才剛一歲好不好?「嚴先生,我今年才十九歲。」
「我知道呀。」閻王笑容可掬地點點頭,「還有,我是閻王,可不是嚴先生。」
「哦。」這人可能比較喜歡別人直呼他的名字。「我不記得你。」別告訴她,她是他指腹為婚的未婚妻。
「是不太可能記得。」閻王附和道。
「那……」那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所以我來告訴你我們當時見面的情形。」閻王說。
十八年前,這位帥哥也不過十來歲吧。「我洗耳恭聽。」
「其實你應該一出世就死了。」閻王慢條斯理地說。
「抱歉我還活到現在。」一個白眼扔過去。
「當然是有原因的。」閻王優雅地扶了扶金邊眼鏡,「從鬼界返回的靈魂通常都會帶著很強的靈視能力,說白了就是能見到鬼,怎麼說也是跟鬼界扯上關係了嘛。」
「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她沒好氣地說。
「子歸,這可不是玩笑。」閻王溫文爾雅地說著,「十九年前你出生沒多久就死了,原因是你前世造孽太多,所以今生注定短壽。」
「喂,你說話客氣一點。」聽著真叫人不爽。
「我只是說事實。你死後靈魂來到鬼界,我認為與其用輪迴來贖罪,還不如活著做貢獻,戴罪立功,就讓你再回到人界來。」閻王解釋道,「孩子歸來,你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
非常荒謬的話,可是為什麼她感覺這個人說的是事實?「夢話麻煩你留到睡覺時再說行不行?」但她還是不相信。
閻王也不生氣,不急不徐地說,「當然,你可以拒絕,不過要立刻回到鬼界接受加倍的懲罰……」
「你的意思是我立刻得死?」她側過臉斜睨著他,「你是什麼人?憑什麼這麼說?」
「我不是說了,我是閻王。」他帶笑地俊臉這時看起來居然格外有威嚴和讓人從心底裡發冷,「鬼界是我說了算,我就是鬼界的法則。」
閻王?真想一拳打碎他的眼鏡!「這不公平!我根本什麼都不記得,你這樣違反交易公平法則!」她指控道。
閻王「嘖嘖」地笑著搖搖頭,「我不是說過嗎?我就是鬼界的法則。」
「死獨裁者。」她嘀咕了一句。
他微微一笑,「子歸,沒有人告訴你要慎言慎行嗎?」
怪哉,她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動物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危險!「對不起。」能屈能伸才是真英雄。
閻王笑了,「這樣才是有禮貌的好孩子。」
「謝謝你的誇獎。」她輕哼了一聲,「你說你是閻王,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來找我惡作劇,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鬼?」去,想唬她可沒那麼容易。
「你希望我怎麼證明?」閻王好整以暇地反問。
「我見到的鬼都是維持他們死的時候的樣子,怎麼你看起來那麼正常?」問題一。
「維持死的樣子的鬼,都是些靈力低微的鬼,他們一般都會在三天內被勾魂令帶到鬼界,你沒有發現你不會連續一個星期內都看到那些鬼嗎?」
就是想說你很厲害是吧?她暗自翻了翻白眼。「是。」她老實回答。
「你應該慶幸你沒見過那些不是死的時候的樣子的鬼。」閻王似笑非笑著說,「能夠維持自己原貌的鬼,是靈力高強的鬼,連勾魂令都帶不動他們。當時我讓你回人界的條件就是,十八年後你要以一個人的身份,幫助我收拾那些無法由勾魂令帶走的惡鬼遊魂。」
「你在說笑?」她的嘴張成「o」字形。
「這可是我們說好的條件。」閻王說。
誰跟你說好了?她根本什麼都不記得!「你要我當道士去捉鬼?」她怪叫。
「你覺得說成『陰差』會不會帥一點?」閻王笑道。
「我不幹!」她怕死了,才不要答應。
「那跟我回鬼界吧。」閻王一副好商量的樣子。
「我也不想死。」患絕症死也有那麼幾個月耗吧,哪有立刻就死的?
「那你得答應我的條件。」閻王攤了攤手,說。
「可是我沒能力啊!」就是有能力也不答應。
「放心好了,我可以給幾樣防身和獵鬼的法寶,這樣不就沒事了?」閻王輕鬆地說。
沒事了?「你說得可真輕巧。」她哼道,「告訴你,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憑什麼答應你去捉鬼?」
閻王沉吟了一會兒,說:「要不這樣吧?我帶你去鬼界轉轉,幫你記起來當時你答應了什麼。」
「什麼……」突然,一陣眩暈襲來,昏迷前最後的印象,是閻王那張似笑非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