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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晚晴向前奔了許久,不見辛玉儀人影,心中更急。他腳不沾地,速度雖快,卻不熟悉峰中道路,又隨時要當心機關、陷阱,一覺地下不對,馬上要變化身法方向,這些機關、陷阱雖傷不到他,卻大大影響了他的速度。
又奔了半里地,已看得到玉門關內的影子了,但仍沒有辛玉儀。季晚晴欲哭無淚,後面趕來的莊繼慈扶住他的手臂,道:「季兄,不要慌張,辛姑娘會逢凶化吉的。」
靠近玉門關時,楊知遠和段壽輝停住腳步,道:「如意峰毀滅就在今日,總須同師傅告別一聲。」
如意峰始於段素興,他死後就葬在此處。
此時他的墳前卻有一個人跪著。眾人走近一看,是達莫爾。她手拄龍頭枴杖,死去多時了。
楊知遠道:「她一生戀慕師傅,現在倒也算死得其所。」
段素興道:「可惜沒有時間將她安葬了。」
兩條人影飛速掠過玉門關,向外跑去。看背影乃是司徒兄弟,各人逃命的時候,二人倒顧不上拌嘴,腳下飛快。
季晚晴道:「我們往何處去?」
楊知遠想了想,道:「辛姑娘冰雪聰明,看如意峰將陷,想必知道往沒有煙火的地方跑的。現在西北兩面均有煙火冒出,東面是湖,她會走南面的,我們也向南面走,一方面可以找她,另一方面也可以出峰。」
季晚晴心道:反正找不到玉儀,我是不會獨活出峰的。這樣一想,心胸坦蕩,反倒比剛鎮定下來。
眾人依次在墳前磕了頭,段壽輝、楊知遠、姜玲、莊繼慈、辛玉儀都先後成了如意峰的弟子,見如意峰落得如此下場,心雖悲淒,只因此時非落淚之時,才勉強忍住。
莊繼慈突然叫了一聲不好。眾人順她的指看去,正前方也是煙火滾滾而起,同時覺得如意峰在漸漸下沉。
姜玲道:「今天麻煩了。」
季晚晴道:「東面還有路。」他多次死裡逃生,不到最後一刻他是不會放棄的。
姜玲道:「東面是一個大湖。」
季晚晴道:「過湖總比過火山口容易得多。」
到了這個時候,就不容姜玲多說什麼了。姜玲對峰中的道路最為熟悉,走在最前面,突然,她怪叫一聲,向後連退了幾步。在她面前的一條溝裡,有一個人的半截身子。季晚晴的心臟都快停止跳動了,不過走近了一看,知道是諸葛龍。他半截身子在地上,另半截已被埋陷於地底下,早已氣絕多時。
如意峰的花叢之中多有暗器,陷阱,機關。季晚晴上山之時被人開啟,卻無人關上,此時逃命之時,誰還記得這些,諸葛龍便成了第一個犧牲品。
楊知遠道:「害人反害己,唉,我本是用作阻擋外人進峰的,現在害了自己人,是我作孽。」
眾人有姜玲帶路,倒不會觸到機關,只是須認路,腳下便慢了許多。待好不容易到了湖邊,姜玲率先一陣歡呼。
湖中之水,不知何時竟已全干了。
姜玲歡呼聲中,莊繼慈卻是一陣驚叫。隔湖相望,可見火山口外的山峰,到得那裡便是安全地方了。但湖底水雖已干,卻有一條數丈寬的裂縫,開始往外冒煙,而且還在擴大。眾人的一點希望又破裂了。
正在眾人想辦法離開時,姜玲突然又是一聲驚叫,道:「當心,那裡去不得。」向遠處的小河邊奔去。季晚晴眼力最好,看見那小河邊有一個極眼熟的身影,正是辛玉儀。
季晚晴也立刻向辛玉儀奔去,他的輕功比姜玲好得多,幾個起落,已追近了姜玲。但他一看到辛玉儀正想過河,嚇得魂都出竅了。
那小河河水中有腐骨水,任何東西到河水中,都被化作一灘水。只有如意峰特製的鞋子才能過河。而此時如意峰雪崩的聲音極響,辛玉儀根本聽不到季晚晴和姜玲在喊什麼。
辛玉儀大約也發現了什麼,先將一枝樹枝伸入河水之中,樹枝立刻發出一道黑煙,辛玉儀忙不疊地收手。看了看正在發抖的山峰,一咬牙,向小河對岸躍去。
姜玲發出一聲驚呼,因為她知道這小河的寬度很容易給人造成錯覺,其實小河的寬度是人肉眼看的兩倍寬,而這一點只有人到了小河上空才會發現,輕功再好的人也無法越過的,到那時卻已太晚了。
辛玉儀也不能。她躍到半空中,力盡之時,必然落入水中,只要一沾那河水,辛玉儀就是不死,人也毀了。姜玲向身後的季晚晴看了一眼,將心一橫,道:「晚晴,好好待她。」人躍在空中,也向小河上飛去。
季晚晴驚呼一聲,道:「師妹,你幹什麼?」
卻見姜玲平平貼著水面掠過,辛玉儀力盡落下時,姜玲正好將身子擋住了她下落之勢,使勁以手將辛玉儀一托,托過了小河。
楊知遠、段壽輝、莊繼慈、和龍瓏都已趕到了小河邊,正好看到這一幕,都閉上了眼睛。辛玉儀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人穩穩地在小河對面站定時,才知道救了她的是姜玲。
而姜玲卻已落入了河中,隨著一股青煙升起,姜玲竟以自己的生命救自己的情敵。
辛玉儀看到穿了鞋過河向自己走來的季晚晴,還以為自己在夢中,道:「晚晴,真的是你麼?你真的來了?」
季晚晴眼中含淚,仔細看那小河中,姜玲已無影無蹤,彷彿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對生活忽然產生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辛玉儀拜倒在小河邊。
龍瓏道:「玲兒師妹,以前我一直覺得你做事情太狠,現在我才明白的愛才是真正的愛,你甚至能為晚晴所愛的人而死,你的愛才真正是無私高尚的。」
楊知遠老淚縱橫,扶起辛玉儀,道:「辛姑娘,別哭了,玲兒為救你而死,她是很高興的。以後只要你和晚晴活得好,我想她在地下也會高興的。」
眾人在河邊唏噓良久,眼見得危險越來越近,才不得不離開尋找出山之路。
走不了多遠,又為一道極寬的裂縫擋住了去處,這已不是如意峰的機關暗道了,而是火山震動裂開的地縫。
眾人的笑聲引起了雪崩,雪崩將如意峰本就不是太牢固的地基摧毀,引起了火山噴發。北、西、南三面沒有湖,率先噴出了煙和火。東面有湖,裂縫卻先將湖水吸乾,故而尚未開始噴發。但如意峰的地基和火山口也出現了極寬的裂縫。
如意峰在向下沉,要沉入火山口中。
大家的心在向下沉,數丈寬的裂縫,在場的人輕功雖佳,也無法飛越。
空氣越來越熱,熱得像要燃燒起來。
大地在顫抖,彷彿立刻會碎裂,掉入火山口中。
楊知遠和段壽輝相視一笑,兩人雖然爭鬥了幾十年,卻也等如是相愛了幾十年,於對方一舉一動,均瞭然於胸。同時出手,各抓了龍瓏的一隻手臂道:「瓏兒,瞞天過海。」
「瞞天過海」是如意消魂掌中的一招輕功,龍瓏自是十分熟練,她尚未反應過來,身子一輕,人已在半空之中,立刻依言使出瞞天過海,落向裂縫對面是的山崖。
崖上有冰雪,龍瓏人一落地,雙手十指齊出,死死抓住冰雪,終於穩住了身形。她立刻拔出長劍,插入山崖,用帶子將自己捆在劍上,張開雙臂,將下一個人緊緊抓住。
第二個過裂縫的是辛玉儀,她輕功甚佳,也是輕而易舉,一飛而過。
過了兩人之後,如意峰的裂縫又擴大了幾分,莊繼慈叫季晚晴先過,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肯率先逃生。季晚晴見形勢危急,無暇多說,一把抓住了莊繼慈的後心靈台穴。
靈台穴是人體的一處大穴,莊繼慈穴道被季晚晴抓住,立時失去了勁力。
楊知遠和段壽輝適時出手,合三人之力,將莊繼慈遠遠了擲了出去。
對面崖上,龍瓏和辛玉儀早已一左一右,張開雙臂,將他牢牢抓住。
季晚晴深知這裂縫若無人相助,單人憑一個人的本事,絕難飛越,所剩三人,必有一人要做犧牲。他扔出辛玉儀的同時,就已作好思想準備,要以自己的生命將楊知遠和段壽輝救出險境。他在心中暗暗念道:玉儀,不要恨我。
不料剛將莊繼慈扔過崖去,季晚晴後心靈台穴也是一麻。
楊知遠和段壽輝竟用同樣辦法來對付他了。
季晚晴的輕功比前三人又好上一成,越過三人頭頂,落在一塊岩石之後。
裂縫此時已是煙火瀰漫,莊繼慈和龍瓏大叫:「師傅,快過來。」
煙火中,楊知遠和段壽輝卻含笑而立。他們兩人之中,如有一人逃生,必有一個要葬身火海,可是他們不會捨對方而去,故而竟隨下沉的如意峰一起,緩緩沉入火山口中。
龍瓏和辛玉儀早已泣不成聲,莊繼慈和季晚晴,雖是男兒,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但姜玲救辛玉儀在前,楊知遠和段壽輝救自己在後,二人都感動得淚水滾滾而下。
火山噴發帶出了極大的熱量,季晚晴、莊繼慈、辛玉儀和龍瓏四人以最快速度離開了火山口,可是他們沒有想到,剛剛逃出火山口的吞噬的危險,四人又陷入更大的危險之中。
他們在大雪山中失去了方向,迷了路。
大雪山方圓千里,沒有人煙,四人雖然都是武林高手,可是面對大自然,他們也束手無策,嚴寒、飢餓一起向他們襲來。
季晚晴、莊繼慈、辛玉儀和龍瓏在大雪山中尋找路徑,雖然四人武功高絕,性命無憂,但一點一點摸索著,竟花了大半年時間才走出雪山。
半年多以後,當他們終於到達吐蕃國時,四個人身披獸皮,發長過膝,像四個長毛猩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