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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愣,未能明白他的意思。
龍瓏似乎明白其實深意,卻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莊繼慈接著道:「華山西峰至今尚缺一個女主人,不知你是不是願意去?」
龍瓏的臉漸漸漲紅,這句話來得太過突兀,她一時還怕自己聽錯了其中意思,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莊繼慈道:「我們浪費了許多年,不知我現在開口求親是不是太晚了?」
楊知遠大喜道:「不晚不晚,瓏兒,你還在猶豫什麼?」
龍瓏雙目突然充滿淚水。
莊繼慈道:「怎麼,你不願意?」
龍瓏趕緊搖了搖頭,一想不對,又點了點頭。眾人也不知她是說「不願意」,還是說「不是不願意」。有時候,幸福來得太過突然,足夠讓人不知所措。
莊繼慈道:「瓏妹,你到底什麼意思?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龍瓏低聲道:「就怕到時候你欺侮我。到了華山可就沒有師傅為我撐腰了。」
姜玲道:「莊少俠,你也太狠了,師姐不過欠了你十年,你卻要欺侮她四十年。」
龍瓏羞得滿臉通紅。
楊知遠、段壽輝、龍瓏、姜玲這幾個在如意峰中從來不笑的人心中忽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一股笑意浮起在他們的嘴邊。季晚晴早已先笑開了,然後楊知遠、段壽輝、龍瓏姜玲一個接一個都爆發出大笑來。
笑,畢竟是人類的本性之一。
喜怒哀樂怨恨嗔,七情之中,喜佔第一位,笑,正是喜的表現。
對楊知遠、段壽輝來說,從小受訓不得笑,不要說大笑,連苦笑,微笑,輕笑,傻笑均都不充許,活了七十幾年,這是第一次開懷大笑。
莊繼慈笑得深沉,龍瓏笑中帶淚,姜玲格格格地笑得最為開心,他們的笑聲均由心底發出。
季晚晴雖未見到辛玉儀,笑中有些憂鬱,但眼見如意峰和日月谷三代恩怨,兩對情侶,終於誤會冰消,仇恨瓦解也不禁為他們高興。
六個人均為當世高手,尤其季晚晴、楊知遠、段壽輝三人,功力何等深厚,集六個人的內力和在笑聲中遠遠地傳開去,彷彿使得如意峰也受了感染,一起震動起來。但他們太過高興了,誰也未去留意一場將在身邊發生的災難。
莊繼慈鬆了一口氣,拱手向楊知遠道:「峰主,小侄有個不期之請。」
楊知遠還以為他要正式開口提親了,道:「你說吧。我早已應吮了。」
莊繼慈道:「請峰主放了辛玉儀姑娘。」
楊知遠尚未說話,姜玲已插嘴道:「什麼辛姑娘辣姑娘,我們沒有見到過。」
季晚晴心中一驚,心道:若是如意峰一味抵賴,我又不能硬搜,還真有些難辦。
莊繼慈早知道姜玲對季晚晴的意思,知道自己此時提辛玉儀,確是姜玲最不要聽的時候,自己同龍瓏和好,姜玲更顯得孤單。可是自己答應過季晚晴要為他找回辛玉儀,總不能解決了自己的事情,朋友的事情就不管了吧?便道:「我知道她在峰中,當日是你將她從死城帶走的,她不在如意峰又在何處?」
姜玲道:「笑話,帶走辛玉儀的明明是鍾猛海,同我有什麼關係?」
莊繼慈還待說話,楊知遠一看外面天色,道:「天已快黑了,說了一個下午的話,季少俠又連闖三陣,想必餓慘了。如意峰別的沒有,家常便飯,倒是管飽。鍾猛海的事大可吃了飯再說,你們覺得如何?」
季晚晴剛想反駁,段壽輝已道:「可以可以。」莊繼慈見師傅說了話,自不便持相反態度,便也點點頭。季晚晴心裡雖急,卻也不能獨持己見。
眾人依次坐下,莊繼慈見龍瓏眼角淚水宛然,忙起來為她準備坐椅,不想龍瓏卻不領情,弄得莊繼慈十分尷尬,回到自己坐位上,撲通一聲坐下,那椅子吱吱咯咯一陣響,連屋子也搖晃起來。
龍瓏道:「你心中有氣,也不用拿椅子出氣。我惹你生氣,如意峰的椅子可沒有惹你。」
莊繼慈一陣苦笑,他知道龍瓏內心實在是喜歡自己,可是女人喜歡一個人,就偏偏要在各種事情上同他過不去,這樣才顯得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不平常地位。所以淡淡一笑之後,不也再同龍瓏計較。
段壽輝道:「師妹,這似乎確實不是慈兒所為,他也沒有這麼大的本事,能將大家的椅子連同這座屋子一起搖晃起來。」
楊知遠道:「師傅說如意峰五十年後有大難,今年正是師傅離開人世五十週年,莫非有大難降臨?」
姜玲道:「不會吧?今年峰外的鮮花開得特別好,峰中一片艷麗景色,又會有什麼大難?」
段壽輝道:「如意峰建在火山口上,鮮花開得好,說明地氣熱。莫非火山將噴發了?」
楊知遠道:「師兄忒也膽小了,我在峰中住了五十年,火山沒有噴發,難道你們一上峰火山就會噴發不成?」
季晚晴聽楊知遠說起火山之事,心中掛念辛玉儀,不知她的生死下落之前,他哪有心思吃飯?眼睛直直地看著桌上的菜,不動筷子。
楊知遠彷彿知道他的心事,道:「季少俠,你不必擔心,我保證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女孩子。如果少一根汗毛,你拿我是問。」
姜玲臉露羞se,躲到一邊。
季晚晴剛剛定下心來,忽然想到:若她還我的不是玉儀,而是這個姜玲師妹,不就麻煩了,他心中暗暗叫苦,卻也無法說得清楚。
如意峰在高山環抱之中,桌上菜餚以山珍為主,猴頭、香菇、木耳、金針均是山珍。熊掌、獐腿、烤虎肉、煨雪雞則是野味,烹調得十分美味。
座中的季晚晴、莊繼慈、姜玲、龍瓏卻各懷心事,食不知味,倒是楊知遠和段壽輝二人的幾十年恩怨豁然而解,心中歡暢,比年輕人更能吃。
莊繼慈見上了一道清蒸魚,怪道:「如此高山之中,怎會有魚?」
楊知遠道:「東面山下司徒兄弟發現了一處寒潭,潭中有許多肥大的魚,可能是自古就有,不曾有人捕捉過,所以也不怕生人。但是那魚顏色古怪,通體呈紅色,我們開始還不敢吃,怕有毒。後來才發現它不僅無毒,而且於內功修為大有好處。莊少俠,你若有興趣,明天叫瓏兒陪你去釣幾條。」
龍瓏道:「他才不會要我陪呢。何況他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魚早就嚇跑了,哪裡釣得到。」
莊繼慈道:「是你們峰中規距,不准發笑,自己一副冰冷的面孔,卻來怪別人。」
哪知龍瓏詭詰道:「這就是說你明天是情願要我陪去的了?」
莊繼慈鬥口總是鬥不過龍瓏歎口氣道:「我下半輩子是有得苦吃了。」
季晚晴看在眼裡,又是心酸,又是好笑。這酒席當中六個人,竟有兩對師徒,兩對情侶,兩代師徒又恰是兩對盡釋前嫌的情侶,其中的愛恨悲歡,又有誰說得清?造化弄人,一至於斯,不由他不大加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