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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晚晴道:「諸葛老丈,可能讓我到祠中一歇?」
諸葛龍走上前伸手相扶道:「如此正是老夫求之不得。貴客快快請進,祠中早備有熱水,茶飯,盡可歇息。明日一早,定可復原。」
季晚晴見他伸出的手指中,有針尖大的光芒一閃即逝,便假裝站立不穩,向左一晃,卻是日月箭中置已死地而後生、自地下發箭的身法:撲跌步。
諸葛龍一手扶空,腳下已失去重心,被季晚晴腳下使絆,一跤摔倒。
季晚晴這才笑道:「小小桃花瘴,奈何得了我麼?」
諸葛龍剛才與季晚晴說話之時已暗施桃花瘴毒。但季晚晴與姜太公居住在桃花谷多年,如果說當時姜太公教他毒學的時候,對其它毒還只能紙上談兵,季晚晴只知其形、se,未見模樣,那麼唯獨桃花瘴,卻是桃花谷中年年要起的毒氣,卻是他最為熟悉,此時又怎會上當呢。
諸葛龍腳下著了一絆,又聽季晚晴叫破桃花瘴之名,臉色大變,抬手將手中毒針射了出來。
這枚毒針他本擬剛才扶季晚晴時趁機一刺,不料竟沒機會。
季晚晴見針身碧綠,心知必有劇毒,不敢用手去接,只得閃身避過。
諸葛龍已一個就地十八滾,滾到祠堂的台階下,頭也不回,逕直向堂內竄去。
季晚晴道:「膽小鬼,逃跑了?將諸葛丞相的臉都丟光了。」一招隔岸觀火,左手前引,出指若風,已點向諸葛龍的後心三處大穴。
諸葛龍一腳已跨入門檻,背後季晚晴指風已經襲到,忙回身招架,他這一回頭,手中已多了一柄流星錘,飛擊季晚晴面門。
季晚晴左手食、中二指下勾,搭在流星錘上,將錘招的手盡數反擊回去,右手拍出,指掌並進,正是「以逸待勞」。
諸葛龍以流星錘擋住反擊之力,順勢便揮向季晚晴的右手。
季晚晴那一招以逸待勞何等威力,未等流星錘攻到,掌風已遏制住其鋒銳。
諸葛龍雙手使勁,道:「給你給你,不要也得給你。」雙手推出,力量頗為不弱。
季晚晴正欲加勁回擊,忽覺手上一鬆,諸葛龍已半截入土,疾伸手抓了他的髮髻,不料手中一輕,竟將他的整個頭髮抓了下來。
諸葛龍竟戴了一個假髮。
諸葛龍的光頭在他面前一閃而沒,留給季晚晴的是一個黑乎乎的地道入口,不知通住何處。
季晚晴在地道口思忖良久,卻是知道自己身處絕陣之中,這洞雖然陰森恐怖,也未必會比所處的奇門遁甲之陣更凶險。何況對於陣法來說,最平靜之處,往往是最含殺機之處,而看上去危險的地方,卻偏偏是脫困的道路。
他縱身一躍,躍入黑黝黝的洞中。
洞不深,卻很長,一直向下傾斜。季晚晴既已下來,便將心一橫,逕直走了下去。
洞中陰風陣陣,鬼火點點,彷彿無數妖魔,雲集其前,但季晚晴走近了,卻又消失不見。季晚晴越走越心驚,手足冰涼,不知會走到什麼地方去。
藉著鬼火,季晚晴看到的,不是黑白無常、小鬼閻王,就是牛頭馬面、各種鬼怪。季晚晴的膽子也算大了,仍是走得膽顫心驚。
前面轉彎處突然出現了兩個美女,季晚晴走近,那兩人轉過身來,卻是拖著血紅的舌頭的骷髏jīng,那舌頭上彷彿還在向下滴著血。
鬼怪自然是假,可是假的東西能做得這樣精細,卻是十分難得,定化了如意峰主人的不少心血。好在這樣的東西初看時驚,再看時怪,看得多了,卻只覺得有趣。
季晚晴剛剛從鬼怪陣中回過神來,耳邊卻響起了一陣嗚咽冷澀的簫聲,聲音極蕭瑟、低回,季晚晴聽得悲從中來,不可斷絕,不禁毛骨悚然。
聲音近在咫尺之間,分明只一牆之隔,季晚晴運起易筋洗髓功,氣息流轉,奮力一擊,土牆卻只撲簌簌落下些許塵土。
他這一掌之力何止千斤,土牆若是空的,必然被他擊穿了。他連換幾處,均是徒勞無功。簫聲卻依舊裊裊地傳入耳中,不禁心煩意亂起來。
正思忖間,忽覺地道轉了一個彎,轉彎之處,似乎是金鐵所鑄,立刻恍然大悟,心道:原來簫聲是自洞口傳出,幾處轉彎處皆有金鐵,將聲音折射過來。叫人覺得是隔壁有人吹簫了。這如意峰主真是費盡心思,處處給人出難題。
想通了這一節,季晚晴大喜,因為他已明白洞口必在前面不遠處,便加快腳步。果然轉了幾個彎後,前方已出現了光線。他衝出洞口,發現眼前再次繁花似錦,一座小樓之中,一位長髮女子,正當窗吹簫,頓時驚喜交集,怔立當場。
那頭長髮,那苗條秀麗的身影,不正是季晚晴這幾十天夜夜思念的形貌麼。這女子當然便是他千辛萬苦尋找的辛玉儀。
辛玉儀也感覺到身後有動靜,緩緩轉過身來,用不相信的語氣道:「晚晴哥哥,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我知道你定會來救我的。」
語聲嬌婉動人,聽在季晚晴耳中,不啻仙樂一般。
季晚晴大喜過望,口中叫道:「玉儀。」一招瞞天過海,向小樓躍了過去。
辛玉儀張開雙臂,也迎上來。
不料季晚晴身子在半空中,突然折腰向另一側的一座假山撲去,叫道:「如意峰主,我玩捉迷藏玩厭了。你還是現身吧。」
假山轟然倒塌,辛玉儀、小樓乃至地道、武侯祠,紛紛陷去,季晚晴置身於一片血紅的夕陽當中,身前是一座竹製的屋子,簷下掛著一塊匾:秋意軒。
季晚晴知道自己已然脫困,大踏步走入秋意軒中,他確信,如意峰主必在其中。
竹屋內,老老少少,竟有不少人,居中的一中年美婦見他進來,起身道:「人說江湖後起之秀中,以季晚晴季少俠為最,我尤不信,今日一試之後,方知此言不虛。」
她身邊的老婆婆正是阻止季晚晴過玉門關的那位,冷冷道:「江湖傳言,本來就有五分是誇大之其辭的。」
中年美婦道:「錯了。不是誇大其辭,而是稱他為後起之秀已不太確實。他實際上已能與我們這些老不死的平起平坐了。」
一言既出,舉座皆驚。
替季晚晴引路的少女也是冷冷一笑道:「他沒有死,倒真出人意料。」
季晚晴朗聲道:「奇門遁甲,這些小小的玩意兒,怎麼難得住我,你們也太小看我了。」話雖這麼說,其實心裡暗叫一聲慚愧。他本不是一個會說大話的人,只因此地乃是敵人的腹地,自然要給自己壯膽,不能先滅了威風。
中年美婦道:「你能過得了這三關,你的觀察力、定力、謀略都是非同小可,說幾句大話倒也沒關係。不過年輕人,還是謙虛一點的好。你能走出來,是因為如意峰並沒有拿你作為敵人,否則以你的武功,恐怕也未必能走出地道。」
季晚晴道:「噢,是真的麼?」語氣甚是不相信。
中年美婦道:「我的地道中有三百六十道暗器,你能避開幾道?」
季晚晴剛才在地道中一直在想,要是如意峰主在地道中裝些暗器機關,豈不是立刻能置他於死地,現在聽來,不是地道中沒有機關,而是她沒有開啟,對自己手下留情了。
中年美婦和顏悅色地道:「不過能過這三關,也是大不易,最難得的還是能將我的位置找出來,這卻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我活到這麼大年紀,對你還是有點佩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