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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塔的正面塔下立了一座高台,台下草坪上黑壓壓地坐滿了人,總在千人以上。
季晚晴看這千人之中,一般的幫眾在後,武功高的或是年長的在前,分八大塊坐著,人數雖然多,但依各路、軍、州、縣分別坐下,井然有序,鴉雀無聲。在這八大塊人的兩側,還有數百名外幫的人,東一堆西一堆的,雜亂無章。他湊在姜玲耳邊道:「天雲幫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幫。雖然群龍無首,勢力之大,仍是叫人歎為觀止。」
天雲幫的勢力遍佈全國,分為東、西、南、北、東南、西南、東北、西北八個堂。這八堂又根據自己堂中的路、軍、州、縣,劃分得十分嚴格。
東堂管京西北路、淮南東路、淮南西路和江南東路。
西堂管成都府路、夔州路和吐蕃國諸部。
南堂管荊湖南路、廣南東路和廣南西路。
北堂管京西南路、京西北路、永興軍路和河東路。
東北堂管河北東路、河北西路、京東東路和京東西路。還有金國。
西北堂管秦鳳路、利州路和京西南路。還有西夏國。
東南堂管福建路、江南西路、兩浙路。
西南堂管梓州路和大理國。
京畿路和湖北路屬總堂管。
此時八堂堂主均在台上坐定,總堂只公孫泰一人,也在台上。台下八堂弟子排得明明白白的。總堂弟子則在台兩側保衛。
公孫泰見人基本到齊,即上前道:「天雲幫的弟兄們,我幫宋幫主在刀樓已經被害身亡了。」
這消息本來在江湖早傳得沸沸揚揚的,但是天雲幫的弟子卻不願意相信,此時聽公孫泰親口中說出,自然與一般江湖傳說不同了,幫中立刻一陣躁動。
但那八個他堂堂主還在台上安然不動,台下弟子也不敢亂來。
公孫泰按了按手掌,待喧嘩聲平息,接著道:「天雲幫在宋故幫主的率領下,蒸蒸日上。但天不假其年,可歎可歎。說著眼中落下兩行老淚來。」台下亦是唏噓連片。公孫泰哽咽數聲,道:「但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數萬幫眾,無人率督,金人克ri南下,天雲幫若內部不團結,不要說抗金,就是自保也難。我知道這幾日諸堂弟子,為了爭口氣,私下裡已打了不少次架,幸好還都顧著兄弟情面,沒有死人,但已大傷和氣。若再無人領袖本幫,未待外敵來攻恐怕自己就要四分五裂了。」
台下嗡嗡連聲,季晚晴看去,東堂和北堂中的有幾個弟子頭上、手上包了紗布,有的滲出鮮血。另外幾個堂中弟子也有傷。這架打得還不小呢。
公孫泰接著道:「我與東堂王加詳、南堂周安泰、西堂何耀輝、北堂牛楚平、東南堂鄭千里、西南堂韋永正、東北堂丁國維、西北堂林自明八位堂主商量過了,覺得長此下去,天雲幫危矣。須得選出一個文武雙全、德才兼備的人來做幫主。」
他報一個堂主,便頓一頓,台上那堂主即站起來向台下一拱手,他的部下也起立歡呼,其餘的幫眾卻是有的鼓掌有的起噓聲,顯然矛盾已深。
季晚晴看得暗暗皺眉,心道:「天雲幫人數雖多,卻十分不和,恐怕也不是一個幫主能調解得好的。」
姜玲忽道:「晚晴,你看那邊。」順著她的手指看去,台下一側,四五個人擠在一起,在商議著什麼,正是孟子達和紀匡才、賈全修、杜宜良一夥。在他們旁邊。還有一個姑娘,卻是巴小鳳,季晚晴不由地怪道:「小鳳怎麼同他們一起了?」
姜玲道:「孟子達是大理國在大宋的聯絡人,也可以說他是為了大理國才到大宋來的。他的所做所為無不為了大理國著想,那麼他上次要娶辛玉儀,自然也不全是為了她那個人,更可能是為了紅蓮會可以增大他的勢力,保證大宋不會對大理不利。」
季晚晴聽她提起辛玉儀,心裡一酸。不過辛玉儀最後還是沒有嫁給孟子達,倒是叫他心寬了不少。只是此時巴小鳳與他們在一起,不知又是什麼緣故。要是孟子達欺騙巴小鳳,說不得,他又要出手相助,再壞孟子達的一次好事了。
姜玲忽道:「遠遠地站著的那個想必是什麼武四霜了。」
季晚晴向另一邊一看,一股熱血湧上了頭部,哼道:「原來是他,我道名字那麼熟悉。」
姜玲怪道:「怎麼,你又認識?」季晚晴道:「我當年就是拜他所賜,落下懸崖,才遇到你爺爺的。他怎麼成了金國的人了?」
天雲幫勢力很大,不僅在大宋國,在大理、吐蕃、金國、西夏等國都有勢力。不過幫中固然以漢人為多,幫主也從來都是漢人,並未在別的國家的人中產生過。
姜玲道:「這兩個人無論誰當了幫主,都是不利於我大宋的,須得小心提防。」
季晚晴道:「這個自然。只是其中有一個大難處,若是我助公孫幫主打敗了這兩個人,他們一定要我當幫主怎麼辦?」
姜玲道:「那就當唄。憑你的武功,又不是當不了一個幫主。」
季晚晴道:「不是那麼說的。當幫主武功自然重要,最重要的是要能服人。你看天雲幫中的這八大堂主,有哪一個是好相與的?」
姜玲道:「要不我們一看勢頭不對,將那兩個傢伙打敗之後,就逃到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去,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說到後來臉不僅紅了,連頭也低了下去,聲音也小了,心道:「要是能與他一起在一個地方逍遙地過日子,豈不比神仙還要快活?」
季晚晴不由地心中一蕩,心中突然想起一個古怪的問題:姜玲和辛玉儀到底誰對自己更好一些?
未待他將這個問題想清楚,那台上已一陣大亂,一個人影自台下竄了上來,道:「公孫老兒,幫主生前有令,若是他有什麼不測,幫主之位由副幫主接任。現在副幫主尚在,你就煽動眾人的不滿情緒,要另立新幫主。豈不是以下犯上麼?」
公孫泰道:「請恕在下眼拙。閣下是什麼人,來管天雲幫的事?」
那人道:「這個你不要問了,我是受人所托,看看公孫護法安的什麼心,是不是要篡奪這個幫主之位。」
公孫泰道:「在下從未有覬覦幫主之位的心,一旦選出幫主,在下即隱居去了。」
那人道:「你們的副幫主邵笑天,還好好地在刀樓,怎麼說要選新幫主?」
公孫泰見此人為邵笑天講話,又見他身法奇妙,自己卻從未見過,凜然道:「我們的副幫主姓馬不姓邵。宋幫主臨去刀樓之時是有遺命,道若是他一去不返,將幫主之位傳於副幫主馬笑天。可惜馬副幫主也早已沒有了,幫主之命,無法遵守。只能另選幫主了。」
季晚晴和姜玲見多了一個人,台下秩序大亂。那台搭得草率,卻頗有高度,台下的人,坐得遠的,便看不清了,故紛紛站起來觀看。季晚晴聽公孫泰那一番話講得中氣十足,凜然不懼,心中暗暗為他叫好。但台下竟少有讚許之聲,不由地有些奇怪。
那人道:「副幫主姓馬姓邵,那是他自己的事。天雲幫並未規定刀樓的人不可入幫。邵副幫主在天雲幫中二十五年,出生入死,有許多大功勞。你公孫泰年老智弱,想必是記不得了,在坐的幫中弟兄想必不會忘記的,是不是?」他轉向台下群雄道。
忘恩負義,是江湖人的大忌,台下的天雲幫幫眾,老的知道邵笑天入天雲幫之後,的確是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他有刀樓為後盾,做事自然容易得多,但當時做的事情確實是為了天雲幫,功勞的確不少,否則也不會由一名普通幫眾躍升為副幫主。
宋一舟為人嚴謹,座下弟子,略有微過,往往嚴懲重責,十次倒有九次是邵笑天替他們求情,與宋一舟斡旋,才使大罪化小,小罪化了。年輕的天雲幫眾多承他的情,那陌生人既然提到忘恩負義,在場的人自然更不好違心地說邵笑天的不是了。
姜玲道:「那邵笑天的人緣還是不錯的。我看天雲幫中,受他恩惠的還不少呢。八個天雲幫的弟子中,倒有四五個人點了頭,顯然是向著他的。」
季晚晴道:「可他在刀樓明明親手打傷了宋一舟,這以下犯上,不正是天雲幫忌諱的麼?」
姜玲道:「這人既然敢來,想必是已做好準備,有一套說法的。我們且聽他怎麼說。」
卻聽台上公孫泰暴喝道:「若要說忘恩負義,那邵笑天是天下第一忘恩負義之人。宋一舟宋故幫主待他不薄,何以在刀樓要掌傷宋幫主,致使幫主慘死。他還有臉派人來?」
陌生人並不害怕,一拍手,道:「拿上來。我要變個戲法給大家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