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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玉儀退了幾步,遠遠地離開邵chūn楓,站在了曲寒風的身邊。
曲寒風與姜太公是極要好的朋友,見季晚晴是姜太公的弟子,心中十分歡喜。他是過來人,辛玉儀對季晚晴的這一腔情誼,他怎麼會看不出?他與辛玉儀素不相識,但早有耳聞辛十一娘有這麼個出眾的女兒,才貌雙全,許多武林世家的男兒去紅蓮會提親,包括大理國的後人、無錫惠山的孟子達孟公子。這孟公子武功卓絕,家世又好,卻也未得辛十一娘同意。其它人更不用說了。曲寒風今日見了辛玉儀,方才相信,有這樣的女兒,擇婿是要小心謹慎。
曲寒風的女兒曲畫詩今年雖然才十四歲,但是十分聰明憐俐,見辛玉儀滿腹心事,知道他是為場中的那個大哥哥發愁,過去拉著辛玉儀的手道:「姐姐,你不要急,他一定會贏的。老天保佑好人。」她雖然聰慧,年紀畢竟還小,不知道其中有這麼多事情,只知道救了自己和父親,救了大家的就是好人了。
曲畫詩年紀雖小,對女孩子的心理自然十分懂得。她自己也是女孩子,見辛玉儀仍是十分焦慮的樣子,柔聲道:「姐姐,你的皮膚這麼好,不知是怎麼保養出來的。」
她知道要轉移女孩子的心情,最好的辦法是同她談論容貌。
一個女孩子在做事情,你要是跟她說家裡著火了,她要想一想是真的還是在開玩笑。但若是你同她講臉上有一塊黑斑,即使她明明知道一定不會有,也會立刻起身去照鏡子,證實一下。
辛玉儀此時的心境也正是最緊張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小姑娘來問她為什麼皮膚這麼好,不由得大為奇怪。要是一個青年男子,她自然還要考慮一下他的企圖,這回是一個小姑娘,睜著大眼睛,仰著小腦袋,一副天真可愛的樣子,她也不好意思不耐煩。雖然場中形勢隨時會有變化,也還是低下頭同曲畫詩談保護皮膚之事。
曲畫詩問完皮膚問眉毛,問完眉毛問胭脂,問完胭脂問口紅,嘰嘰喳喳沒完沒了,倒真的將辛玉儀的緊張情緒沖淡了不少,漸漸放鬆下來了。
巴小鳳卻將巴蜀的胳膊抓得死死的,只覺得一顆心要從胸膛裡跳出來了。
巴蜀被抓得生疼,卻不敢運氣抵抗,怕巴小鳳經不起,被自己震傷,故而皺眉道:「你不要這麼著急,一會兒晚晴沒事兒,我的胳膊倒要碎了。」
聖手道長與智律禪師、董千絕卻是站在一起邊看邊討論四人的得失。這三個人雖然都是出家人,但是各自的教義不同,久未謀面,彼此卻也不陌生,武功也在伯仲之間。
智律禪師道:「這孩子起碼還有一樣功夫沒有用出……」
聖手道長道:「大師的意思是……」
董千絕道:「日月箭。」
智律禪師和聖手道長的意思也是日月箭,只是這三個字無論如何也難從二人嘴中出來,因為二人也不知道季晚晴是否真會日月箭的功夫,要是說錯了,卻是面子問題。
董千絕卻不管那一套,道:「邵勁秋、邵侯星刀劍雙絕,成名多年。玉chūn山左手鉤已將他年輕時成名的chūn山二十一劍融入,右手的殘金缺玉掌也是江湖一絕。這樣三個人要是對付不了一個年輕小伙子,刀樓也真可以散伙了。」
聖手道長看著智律禪師,道:「看情形這孩子要勝是極難,除非他用日月箭。」
智律禪師道:「日月箭的名氣太響,我們卻沒有見過,不知這孩子會不會使,即使會使,不一定能在這樣嚴密的包圍之中騰出手來放暗器。」
董千絕道:「依你們的意思是這孩子非輸不可的了?」
聖手道長道:「除非他在三人合圍未成的時候就使暗器,又或者他有第三隻手。」
智律禪師道:「他沒有第三隻手,現在合圍也已完成。」
他們的言下之意十分明確,既然取勝的可能性沒有了,季晚晴自然非輸不可。
當世三大高手說的話,沒有人敢不相信,但並不是說他們一定是正確的。
事實上邵chūn楓的迴旋刀已經給了季晚晴一個啟示:用暗器。
暗器自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是卻無人見過無單日月箭。
智律禪師、聖手道長和董千絕是旁觀者,自然早已清楚,所謂旁觀者清。
季晚晴卻到此時方才想到取勝之道,唯有日月箭才有一線希望,可是他被三人圍住了,又怎麼能脫出手來使用日月箭?他只要稍稍慢上一點,身上不知何處就會多一道傷口。
又鬥了數招,玉chūn山一直是在做邵勁秋和邵侯星的後盾的,忽見季晚晴露出一個空門,邵勁秋和邵侯星的刀劍均在外面,無法利用,立刻挺鉤直進,刷地將季晚晴的衣衫鉤破了長長的一條,僅差一分就可傷到季晚晴。
季晚晴的肌肉適時一縮,玉chūn山暗叫可惜。
玉chūn山這一鉤突然放棄了保護邵勁秋和邵侯星的責任,固然令季晚晴差點受傷,邵侯星這一招「迴旋激盪」也因此露出一個極大的破綻。季晚晴自然不會放過這大好的機會,他險險躲過玉chūn山的護手鉤,右掌掌力立刻疾吐,乒地一聲,已將邵侯星擊得飛出戰圈。
季晚晴這一掌中其實沒有多少勁力,他的掌觸到邵侯星的衣衫時心中忽起一點善念,未下重手,但邵侯星滿臉通紅,像喝多了酒一樣,腳步有些不穩。他是一代高手,今天兩次敗於一個他年輕人手中,實是有些抬不起頭來。
以邵侯星的身份,敗了一招,畢竟不能再戰了,否則就叫死乞白懶,不是高手,而是江湖無賴了。但是邵侯星已經氣昏了頭,劍一挺,又衝向季晚晴。
人群自動閃開了一條路,大家見他勢若瘋狂,不敢擋他。眼見他又將衝回圈子,邵侯星眼前一暗,一條灰色人影擋在他面前,一個僧人道:「阿彌陀佛,施主已敗了一招,怎麼可以再戰?」
說話的正是智律禪師。
邵侯星道:「走開,今天又不是比武,是生死拚搏。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聖手道長也插入道:「邵施主,這樣未免太不仗義了。」
邵侯星一擺長劍,發出一招「一劍落九星」,這一招不在傷人,他也知道憑自己這一招還不能傷到智律禪師和聖手道長。但是要將這兩個空手的人迫開還是可以的。
智律禪師側身一讓,身形一閃,還了一指金剛指,指風嗤嗤作響,分襲邵侯星左右肩井穴。聖手道長上身不動,人一矮,橫掃邵侯星的雙腿。
邵侯星怒道:「智律禪師、聖手道長,你們要同我打上一架麼?」
身後忽有一人道:「不用了。」邵侯星背心一麻,已被董千絕封了靈台穴。
這三個人是當世三大高手,邵侯星又不是存心打架,自然招架不住他們聯手一擊。他們打得十分斯文,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場中季晚晴和邵勁秋、玉chūn山也已打到最後關頭。季晚晴腿上被邵勁秋砍中一刀,傷得頗重,鮮血淋漓。
這一刀正是邵勁秋在季晚晴一掌將邵侯星擊飛時砍中的。
那個破綻本是邵勁秋故意留給他的。邵勁秋賭季晚晴心地良善,不會以重手法對邵侯星。若是季晚晴一掌將邵侯星擊斃,邵勁秋這一行險自然得不償失。
但他拿邵侯星的性命作了賭注,他也是拿季晚晴的本性做了賭注。
他還真賭贏了。季晚晴果然沒有重手擊斃邵侯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