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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比憐才更重要的力量在逼迫他動手,邵侯星也無法控制自己,他的背後有家族。
刀樓到今天這個地步,並不是一兩個人的成功,而是三代人的努力結果。
刀樓之所以沒有被人消滅或是被吞併,反而越來越強大,也是因為它有一條原則,誰也不能破壞的原則:決不充許有將個人的事放在家族的利益之上的事情發生。
也就是說,做任何事情,都必須先考慮將家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刀樓的每一個孩子都在會說話起就被教以這條原則,所以當他們長大時,這原則在他們的腦子裡已根深蒂固。當年邵chūn燕在黃山頂上,將姜太公毒倒,雖然是邊哭做下手的,但還是下手了。因為姜太公對刀樓產生的危脅。邵chūn燕雖愛他,卻也沒有想過要背叛刀樓。
邵侯星也不敢用季晚晴來冒這個險,何況季晚晴對刀樓恨得要死。
他的劍出鞘了,是一柄比一般劍還要長上幾寸的特長劍。
季晚晴一愣,這位鼎鼎大名的刀樓樓主邵勁秋的哥哥邵侯星居然用的是劍。這實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不容季晚晴有多想的餘地,那劍光已匹練一般向季晚晴捲至。
七七四十九劍摘星劍已化作滿天星光射向季晚晴,嗤嗤之聲,不絕於耳。摘星劍,彷彿是將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以劍尖發出一般。
季晚晴手一翻,手中多了一把刀,「一刀斷水」夏真真的刀。
劍光閃動,劍尖乍起。季晚晴只覺得眼前有一片星光在閃動,看得眼花繚亂,竟不知劍將刺向何處。
這片星光正是劍尖閃動得太快形成的視覺差錯。
他百忙當中,挽一個刀花,護住自己的上身穴道再說。
邵侯星帶劍衝近,他那一劍中有一股粘力,將季晚晴護在身前的刀扯了開去,然後輕輕巧巧地一挺劍,將劍尖送向季晚晴的咽喉。
兵刃是習武之人的生命,所以泰山劍派的劍上刻有「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八個字,而青城劍派的劍上則刻有「同劍共生死。」所以習武之人是極少肯隨便將兵刃丟棄的。
可是季晚晴卻是不同,首先這把刀不是他自己的,其次他也不擅長用刀。所以當他發現以刀抵擋不住邵侯星的劍時,他立刻將刀扔出,揚手一掌,掌風中帶有雲蒸霞蔚功力。
邵侯星離季晚晴太近,竟為這一掌迫得一窒,向後退了一步,劍尖便已偏了。但他的臨敵機變,雖說季晚晴同時又變化身形,避開了邵侯星一劍穿喉之勢,卻避不開長劍在他的左肩劃開一道二分長的口子,幾乎傷到了骨頭。
季晚晴剛一動手便中了一劍,立刻後退。可是他的身後是西湖,難道他再躍入湖中不成?此時他受的傷更重,躍入湖中也不一定能從容逃離。
何況還有一把刀不許他躍入湖中。
這把刀在邵chūn楓的手中。
邵chūn楓的小樓刀法已得了七八分火候,季晚晴白天尚不是他的對手,此時受傷頗重,自然更是沒有勝算。邵chūn楓將刀平舉在身前,並不揮動,刀尖指向季晚晴,守株待兔。因為他知道邵侯星下一劍劍法是一劍刺五穴,季晚晴要躲開這招,只能向他這邊閃避,別無它途,那麼他的刀正好輕輕鬆鬆地送入季晚晴的後心。
邵侯星一劍刺五穴,劍風籠罩了季晚晴胸前的五個大穴。季晚晴明知要退也要退到邵chūn楓的刀尖上去,可是憑著本能,他也要先躲開邵侯星的劍。邵侯星也是要他這麼閃,以他的身份殺一個剛剛出道的年輕人,顯然不是很光彩的事。但若是以邵chūn楓的刀殺了季晚晴,不僅與他沒有干係,也可以為邵chūn楓增加一些名氣。
季晚晴果然只有這麼躲。
邵chūn楓握刀的手在微微顫抖,緊張地等著血光迸濺的那一刻。
就在季晚晴的生死將被決定的時候,邵侯星和邵chūn楓卻同時受到了攻擊。
邵chūn楓的手腕一麻,持刀的手立刻掛了下來。兩道劍光同時直射他的面門。
邵侯星的反應自然比邵chūn楓快得多了。他遞出的一劍刺五穴剛剛刺到一半,感到不對,立刻收回,護在身前,只聽叮叮叮三聲輕響,劍身上粘上了三枚繡花針。
然後二人眼前一花,兩條人影先後出現在蘇堤之上。
先至的是辛十一娘,後到的是辛玉儀。
剛才辛玉儀落在三潭印月的一個潭上。那潭本是鐵鑄的,立在湖中,以作湖水深淺的標誌。辛玉儀站在上面,正在為水中的季晚晴擔心時,辛十一娘趕到了。
辛十一娘比辛玉儀晚起程兩天,但是她路上沒有耽擱,也沒有邵chūn楓之流的人阻擾,所以到臨安只比辛玉儀晚了半天。聽到女兒失蹤,她趕緊出城尋找,幸好在三潭印月找到了辛玉儀。二人坐著小船在湖上兜了許久,也被蘇堤上的火光吸引,正好解了季晚晴的一刀之厄。總算還來得及時。
季晚晴看到辛十一娘,心裡一陣溫暖。十多年過去了,辛十一娘雖然行動舉止並無太大變化,但畢竟年齡不饒人,額上又有了不少皺紋,頭上也有了白髮。看到辛玉儀,心裡卻是一陣狂跳。張嘴吶吶了半天,卻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邵侯星喝道:「什麼人?膽敢暗算我。」
邵chūn楓見辛玉儀一雙妙目看這季晚晴,心中酸酸的,心道:這小子有什麼好,你要這麼喜歡他?他見了你的面,連句話也不會說。身材容貌更不及我一半。
辛十一娘卻不理會邵侯星,伸手自季晚晴的腰帶上解下那玉珮,激動地道:「晚晴,果然是你,你沒有死。我就知道你一定死不了。你的印堂很高,雖然少年時要有磨難,但不是短命之相。」
邵侯星這輩子還從未被人這麼輕視過,長劍一振,嗡嗡作響,道:「我看他就是短命之相,今天夜裡我就叫他死在這蘇堤之上。」說著向季晚晴刺了一劍。
邵chūn楓心道:我得不到你,也不能便宜了這小子,我要將你毀了。嘴上酸溜溜地道:「你們兩個白天他救你,晚上你救他,倒是同命鴛鴦。我就叫你們做一對同穴鴛鴦好了。」邊說話邊暗中使力,將那枚射中了他手腕的繡花針逼出。
辛玉儀被說中心事,臉上飛紅,羞不可抑。但她是女孩子家,怎能不故作姿態,以示清高,否則怕會被季晚晴看輕了。所以她不等邵chūn楓說完,雙劍一分,一招「雙宿雙飛」。左右雙劍互相配合,正是玉荷清蓮劍中的精妙招式。她的短劍在望湖樓上為邵chūn楓擊斷,這兩把是辛十一娘新給她帶來的。
邵chūn楓已將繡花針逼出,但右手仍是酸軟力,辛玉儀手勁不足,喜歡用較重的鐵蓮子一類的暗器。這繡花針是辛十一娘所發,她發了四枚,一枚射中邵chūn楓,另三枚卻被邵侯星的劍粘住了。邵chūn楓這時見辛玉儀雙劍攻勢極凌厲,足尖一挑,將地下的刀挑在左手,正要出招。辛十一娘已喝道:「儀兒且慢動手。」
對自己的女兒,辛十一娘自然是最為瞭解的,她敢愛敢恨,脾氣好時,溫順若乖孩子,對她喜愛的人,更是沒有一點違扭,但對她所憎恨的人,卻是狠至極,毫不留情。
她審時度勢,自己對這老者,並無全勝的把握,而辛玉儀和受了傷的季晚晴對付邵chūn楓也不一定能佔上風,說不定要落敗。而且這樣一來,紅蓮會和刀樓勢必反目成仇。她這次來臨安,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不想現在就與刀樓敵對,所以見女兒出劍,立刻出聲阻止。
辛玉儀對母親的話自然不敢違抗,怏怏地收劍,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