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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邵chūn楓還是不能知己知彼。
僅僅只是知己而不知彼。
邵chūn楓對自己刀樓中人的長處確能瞭解得一清二楚,他能知己。
但是邵chūn楓卻未能對季晚晴的情況瞭解得更清楚,他不明白的是他父親邵勁秋對他講了所有武林中的武功、家世、為人、甚至癖好、**,卻獨獨未提到這個年輕人。
季晚晴彷彿是地下長出來、天上掉下來的一樣。先是出現在桃花谷中,再出現在望湖樓中,都給刀樓添了不少麻煩。
而邵chūn楓甚至連他的姓名也不知道。
當然邵chūn楓不會知道季晚晴確是從天上掉到姜太公那兒去的,是從那個無人知道的桃花谷中鑽出來的。而且他還有一點不知道,季晚晴不僅武功比他想像的要高,他的水性也比他想像的好得多。他是在新安江邊長大的,在桃花中的寒潭中又泡了三年,水性練得極好,西湖這點水對他來說簡直像是家裡的小水缸一樣。
阮正阮奇兄弟號稱「水上雙飛」。又稱「水中雙殺」。指的是他二人在水中活動自如,像輕功好的人在陸地上行走如飛一樣,又指他們二人特別擅長在水裡刺殺敵人。與他們二人作對的人除非一輩子不到水裡去,不過江河湖海,不乘船,否則難保不被他們擊殺。
季晚晴落水之後卻也如魚得水,五月的西湖水尚有些寒意,但比季晚晴在桃花谷中的冰水寒潭裡的水自然要暖得多了。他一落水,立刻下沉,將衣衫脫下,悄無聲息地游開去。與此同時,兩條人影已不約而同地撲到他落水之處將那衣衫戳出兩個洞。
阮正阮奇二人已注意到他的下沉之地,只是沒想到對手也是水中高手,在水中游動的速度比他們還快。他們正要找尋季晚晴,水面上一陣極大的撲騰聲卻他們不得不回頭。
夏真真雖然號稱「一刀斷水」,卻是個旱鴨子,她拚命從下沉的畫舫之中鑽出,立刻沒了主意,只會瞎拍水,邊喊救命邊咕嚕咕嚕地喝水。
一隻溫暖的手忽然伸過來,扶住了夏真真的胳膊,將她托出水面。
夏真真感到人在漸漸浮起,頭露出了水面,剛剛吸了兩口新鮮空氣,想借月光看看是誰救了她,一陣鑽心的疼痛從她的胳膊上傳來。月光下,一把分水峨嵋刺將她的胳膊刺了個對穿。血立刻湧出,將湖面染紅了一片。
救夏真真的是季晚晴,他一時俠義心起,游過去將她托出水面。這時阮正也游了過來,他以為阮正也是來救夏真真的,卻不料阮正會這麼狠毒,為了要傷他,竟不顧夏真真是自己人,一刺從夏真真的胳膊中刺入,扎進了季晚晴的掌中。
阮正見到季晚晴的游水本事,知道這年輕人的水性了得,自己若是用分水刺直刺季晚晴,必能為他躲開,並且還能及時反擊。所以他一刺從夏真真的胳膊中刺進再刺入季晚晴的手掌裡。季晚晴的手托著夏真真的胳膊,自然來不及放開,這一下立刻受了傷。
季晚晴手掌吃痛,這才發現阮正的詭計,不由得又驚又怒。他自是萬萬想不到天下還有這種惡毒的人,不顧自己同伴的死活。
夏真真又氣又恨,怎奈不諳水性,季晚晴手一鬆,她又沉入水中。
阮正欣喜異常,眼看大功將成,他看到的是邵chūn楓的讚許和賞銀。
三人不同心思,自然有不同的動作。季晚晴一鬆手,立刻深入湖水中。阮正揮分水刺,要再接再勵,一舉追殺季晚晴。夏真真卻是反身抱住了剛將分水刺拔出的阮正,怒吼了一聲:「我……」但是她一張口,水立刻湧入口中,下半句話卻是說不出了。
大凡溺水之人,淹入水中之後,有一根救命稻草也要死死抓在手中,再也不肯放開。何況夏真真雖不會水,但畢竟是一個高手,武功仍在,阮正被她一把抱住,便如箍了個箍一樣,掙脫不得,眼看要被她抱著淹入水裡,竟將心一橫,手中分水刺向她胸口直刺下去。夏真真胸口一涼、那分水刺已刺入了她的肌肉。
夏真真已被水淹得七葷八素,胸口吃痛,反倒清醒了幾分。雙手扳住阮正的脖子,用力一扭,阮正便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咕呼咕呼喝了幾口水。
阮正的綽號「水上飛」,水裡功夫著實了得,和兄弟阮奇一起稱霸江湖數年,都是叫別人喝水,幾曾被人逼得喝水?他脖子一痛,手下已加勁,將那分水刺更深地刺入。
夏真真雖是女子,卻是十分男子氣,「一刀斷水」刀法本就是憑著一股子氣,她胸口劇痛,手上卻不放鬆,也一使力,將阮正的脖子幾乎扭到了後背上。
這兩人幾乎同時失去了生命。到死兩人還糾纏在一起,沒法分開。
水中的季晚晴自然不知後來發生的事,他的手掌幾乎被分水刺刺了個對穿,血還在不停地住外流。這點傷口在陸地上自然什麼事也沒有,但是在水中卻不同,傷口在水中是極難結痂、止血的。何況現在季晚晴必須保存體力,不能多流一點血,因為不僅水中還有一個阮奇在等著他,在西湖之外,不知還有多少陷阱在等著他。
季晚晴往水裡一鑽,順著水草一路摸索,心中大喜。
姜太公曾告訴他,大自然中的一草一木都可以入藥,關鍵在於人們是否識得這草藥的用處。這西湖之中,也有一味止血的良藥,那是西湖蓴菜。
西湖蓴菜可作鮮美無比的西湖蓴菜湯,也是止血藥。
季晚晴撈了幾株,放在嘴中一陣嚼咀,糊在傷口中,傷口立刻在一種清涼的感覺。他將傷口封住,見眼前水草晃動,又生一計,潛水之人,最怕大片的水草,一旦被糾纏住了,越擺脫越纏得緊,直到淹死為止。
西湖之中,水草十分茂盛,季晚晴手拔腳帶,從水草中弄出一條路來。然後便發出聲音引「飛魚」前來。
阮奇比阮正趕到夏真真的地方晚,趕到之時,夏真真和阮正已雙雙送命,這一驚非同小可。他與阮正從小生活在一起,不料阮正大江大湖都闖過來了,竟會在這小小的西湖中送了命,心中震驚,傷心,聽到季晚晴的聲音自然要立刻趕去,要將季晚晴碎屍萬斷才甘心。
本來他對西湖是十分熟悉,哪兒有水草,哪兒危險他是一清二楚,聽季晚晴在水草叢中發出聲響,平時他一定會細加考慮,此時卻想也不想,立刻追了過去。
阮奇的外號叫「飛魚」,水中速度自然極快,一會兒便來到季晚晴不遠處,見季晚晴向湖的一邊游去,他轉了個彎,抄近道要游到季晚晴的前面去堵截他。剛游了幾步,他立刻覺得不對,手腳似乎不太靈活,被水草纏住。要是平日,他一定不再前游,此時見季晚晴要游出視線之外,要是讓他逃走,自己岸上功夫不行,這仇不知何時能報了。他牙一咬,猛蹬幾下,使勁划水,追了過去。沒有想到他這一使勁,卻鑽入了季晚晴為他設的墳墓之中。
季晚晴在他自水草中開的路裡,游了一陣,聽身後水聲越來越響,正是阮奇與水草的搏鬥聲,放心地向湖中的長堤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