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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們笑得更歡了。他那塊碎銀子只多一兩多重,而「西湖醋魚」、「叫化童雞」、「龍井嚇仁」、「東坡肉」、「油爆大蝦」、「宋嫂魚羹」、「西湖蓴菜湯」都是臨安名菜,這望湖樓又是臨安最大最好的一家酒樓,每一味菜都要一兩多銀子的價。除非是達官貴人,豪門顯富,否則常人請客,也不會一口氣將這七個菜點齊了。季晚晴穿得邋裡邋遢,手中拿了一塊碎銀子,居然口出狂言,想吃所有的菜,自然令人笑話了。
季晚晴在船上時,無非麵點、米飯加青菜,有時也同船上的人一起下船到集市上去喝點酒,也不過是幾個銅板的花費。他初出江湖,又怎麼知道這望糊樓的大門平頭百姓是進都不敢進的。
掌櫃的原以為季晚晴不是富家公子別出心栽找樂子,就是風塵異人,遊戲人間,想不到費了半天口舌,卻是個不通人情世故的傻小子,氣得拂袖進了內。
小二們見掌櫃的發怒,也膽大起來,各持棍棒叉鏟,都是火房的東西,向季晚晴圍攏過來,要將季晚晴趕出門去。不料三人剛剛到他面前,兩個腳下一滑,撲通撲通摔下養魚池中。其時天氣已暖,在水中浸上一時半會兒的也沒有什麼關係,只是養魚池中十分腥氣,又剛餵過魚,二人爬上岸時渾身又是水草又是魚食,狼狽至極。
剩下一人見機不對,立刻向後院跑去,邊跑邊嚷:「衛師傅,有人來搗亂,您快去呀。」另幾個人在季晚晴周圍將他團團圍定。
季晚晴心道:今天也真倒霉,找不到藥王莊,吃不上飯,還在這兒受這些鳥人的氣。正想離開望湖樓,到別處去,身後一陣拳風襲來。剛才他對付小二,略略使了點巧勁,小二們雖知他有點邪門,卻也不知是什麼緣故,這會兒來人有點功夫,自己若是還手,勢必要暴露自己的功夫。在臨安自己人生地不熟,又有重仇在身,不可露了身份。想到這兒,便假裝被拳風擊中,一個趔趄,險險躲開了那一拳,卻差點摔入池中。
他在池邊晃了晃,勉強站穩,見眼前那武師一臉橫肉,獰笑地看著自己,心裡有說不出的厭惡。這武師姓衛,本是望湖樓請來的保鏢,專門對付吃白食的。但望湖樓來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有身份的,吃白食的人也不會自討沒趣,到這兒來。所以三五個月下來,他自是閒得發慌,聽說有這麼個人來,正中下懷,忙快步趕來,見到季晚晴,二話不說,先一招「五丁開山」。
五丁開山本是長拳中的入門功夫。宋太祖趙匡胤以三十六路長拳打遍天下無敵手,創下了大宋數百年基業,這長拳在當時是習武之人必學的入門功夫。季晚晴在桃花谷時姜太公也曾教過他,此時見這衛武師拳招粗淺,拳風當中沒有內力,只是憑他的一股子蠻勁,便想藉故找個台階下來算了。故而裝作站立不穩,在魚池邊晃了幾晃。
誰知衛武師卻不這麼想。他見今天自己這邊有兩個小二被逼入池中,已是大大丟臉,要是不將這小子也打入池中,那望湖樓豈不是被人白白欺侮了?所以第二拳比第一拳還重。
季晚晴心道:假若我真的是一個乞丐,不會絲毫武功,那這一拳不是已叫我受了傷。你們平時也一定是這樣欺侮人的,今天不教訓教訓你也不成。當下輕輕一轉身,單足在魚池邊沿上一點,人已繞到一邊,伸手一拖一帶,衛武師那胖大的身子便也摔入池中。
衛武師在陸上還能打幾趟拳,唬一唬不懂武功的人,一下了水,便只會瞎撲騰了。有兩個小二想將他拉起來,不料他身子胖大,人沒拉起來,自己也摔入池中。一時間天井中大呼小叫,像開了鍋一樣,熱鬧非凡。
季晚晴心道:好沒意思的一架,轉向便要出門,卻覺得腦後劍氣森森,心中一寒,知道有劍術好手來了。果然,門邊七名身著湖綠衣衫的女子魚貫而入,在季晚晴身子前後圍住,其中一個道:「想不到你這麼大膽,真的敢上這兒來。」
季晚晴以為這些人也是望湖樓的保鏢,心道:望湖樓也真怪,剛才那胖武師也就罷了,還找了這麼些女子當保鏢。看她們的衣著打扮,頗為不俗,為首一個臉上薄施脂粉,也不是那種打扮庸俗的人,便怪道:「這兒是皇宮內院麼?為何我不能來?」
那女子道:「我們知道你有膽子,可是你既然敢來,也不必扮成叫化子。堂堂刀樓的公子,穿這麼身衣服,難道我們就認不出來的麼?」
季晚晴大奇,心道:我才出山沒幾天,她們怎地說我是假扮的?又說我是刀樓的公子。這刀樓確是師傅的大仇家,也就是自己的仇家,若非錯認,那真是尋釁滋事了。正要開口駁辯,那女子又道:「我家小姐就在樓上,這會兒還有沒有膽子上樓去呀?」
季晚晴越聽越糊塗。他放眼向上望去,望湖樓的三層上,分明有女子隔著窗簾向下張望。從魚池到望糊樓之間,小徑、假山、樹木、花叢之中,多了許多人,有的在賞花,有的在選魚,但從動作來看,卻都是些女子。更聽這女子口氣不善,心中有氣,道:「我與你家小姐素不相識,即使她是天上七仙女下凡,又與我何干?」
那女子道:「好一個素不相干。這一路上,你這淫賊三番五次相戲小姐,若不是小姐本領高強,逢凶化吉,聲名早毀在你手。,現在再想抵賴,卻也晚了。」手一揮,七名女子長劍出手,自腰間略上舉,斜指季晚晴,神情肅穆。
掌櫃匆匆趕來,道:「使不得,姑娘們,使不得。此處是飯館,不是練武場。」
那女子笑道:「今日一應食客的賬都歸我們,打壞的傢伙什物,照價賠你。掌櫃的你叫客人們快離開,否則刀劍不長眼睛,傷殘各自負責。」
眾食客初見望湖樓來了一群女子都十分好奇地跑出來看,想不到來的女子手中抽出刀劍來,更放出這等話來,便不等掌櫃的發話,早一個個跑了個淨光,只恨比別人跑得慢了。
季晚晴心中大為懊喪,早知如此,不上這個望湖樓來也不會餓死,不想竟會鬧出這麼多事來。現在被人圍在當中當作淫賊,真是好沒來由。
那女子待食客散盡,方才悠悠道:「今日你來得了,就不一定走得了。還是乖乖地束手,向小姐告罪,說不定她一高興,留下你的狗命也不一定。」
季晚晴一再忍讓,主要是不想在臨安城中惹事。姜太公臨死時告訴他那三個來桃花谷中殺人的是刀樓的人。刀樓在離臨安不遠的五雲山中,臨安的一舉一動,刀樓人都瞭如指掌,在沒有把握之前,絕不要輕舉妄動。這時見眾女子越逼越狠,他也是年輕人,血氣方剛,便道:「我當真怕你們不成?」話音未落,七個女子長劍劍光疾閃,向季晚晴頭部的玉枕穴、胸前的膻中穴、背心的靈台穴、左臂的肩井穴、右臂的曲澤穴、左腿的血海穴、右足的申脈穴七處大穴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