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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7章 文 / 尉遲有琴

    你有沒有過這種感覺,滿座衣香鬢影,到處燈火輝煌,卻無人懂你的處境?有人說他很愛很愛你,你偶爾有過錯覺,好像覺得是,他愛你,愛的甚至有點誇張,以至於言聽計從,說一不二。

    可大多數時候你卻發現,這個人其實是不可靠的,他所說的所有話,所做的一切都不可相信。他常常置你於可有可無的尷尬境地,他絕對不是你心目中的良配,哪怕他被再多的人愛著。

    ……

    那一天,她跟黎妃打了個賭,而盛京正下著好大一場雪,似乎永無盡頭,淋漓的鮮血灑在紫宸殿內,污了兩個男人的眼睛,迫使他們停下干戈,無能為力地注視著她的死亡。

    在鮮血和隱隱約約的哭泣聲中,躺在血泊中的司徒珊看到了一段好長好長的歲月,長到幾乎已是她的一生。

    她出身公卿世家,自幼養尊處優,有堅不可摧的家世,有青梅竹馬的愛人,她的閨中姐妹是當朝皇嫡女百里玥。

    大興歷天祐十七年,她父親時為征北大將軍,常年鎮守邊關,她便常常藉著由頭同大哥二哥赴邊塞。

    她與韓幸的愛情正始於那年。

    遙遠的大西北,風沙凜冽,卻無法抵擋愛人間火熱的心。羞羞怯怯的少女心裡,只有!她的愛人和那些漫山遍野盛放的虞美人。

    六皇子百里堯因與樂伎有染,被天祐皇帝貶謫至北郡府,她早聽過他的惡跡斑斑,心中頗為不屑,然百里堯雖然痞相,卻與韓幸為摯友,她再不屑,也從不干涉他們之間的事。

    韓家門風嚴謹,韓幸在軍中任職,十分操勞,也是要讓他磨礪磨礪的意思。每抽空與她見面,旁邊總跟著百里堯。

    百里堯像是沒皮沒臉似的跟了來,也不問問別人方不方便,嘴裡說的那些渾話,從舞姬到花酒,三句兩句便說得她皺眉。

    韓家三公子韓幸是出了名的好脾性,總在她不耐煩時握住她的手,她一看他的眼神,便又妥協下來,他總是那般寬容溫柔,幸好,韓幸是她的愛人。

    天祐十九年,她因母親病重急回盛京,突厥人猖狂肆掠,韓幸隨父出征,無暇顧她,百里堯竟自作主張來送她。

    那日草原上的天是什麼顏色,她已忘了,若是韓幸在,她必會撲入他懷中痛哭一番,然在百里堯面前,她無一絲心情,哪怕紅了眼睛,也忍著等他將話說完。

    百里堯看著她,欲言又止,將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收起,倒不大像平日裡的他。他似是察覺到她的不耐煩,便急解下腰間佩玉,遞給她:「這是我的玉珮,沿途關卡見之放行,定能省下不少時日。」

    即便百里堯貴為皇子,可他名聲極壞,犯的還是讓女人嗤之以鼻的淫邪之罪,他時年二十有一,剛過弱冠之年,卻聽聞早已閱女無數,連宮中的樂伎也不放過。

    這樣一個人所贈的東西,她又怎麼可能會要?

    「多謝六皇子美意,無功不受祿。告辭。」她口中道了謝,卻沒接,翻身上馬,也不去看百里堯的神色,逕自拍馬南去。

    母親病逝,她在江南為母親守孝一年整,期間玥公主常登門探望。少女情懷總是詩,她思念遠在邊關的愛人,便常常對玥公主說起她同韓幸之間的趣事,說起韓幸那句「珊兒,那些花,紅的是你,白的是我,你等我……娶你過門……」

    百里玥比她要大一歲,已到適婚年紀,她看著她,笑道:「他真好。」

    她想,當然好,她的愛人,怎麼能不好呢?再多的人誇讚韓幸,她總有種與有榮焉的歡喜。

    其後再半年,她重返大西北,與她同來的,是一道聖旨,聖旨不由分說將韓幸指婚百里玥,命韓幸歸朝任京營將軍,她才真的懂了百里玥當時那句「他真好」的意味。

    她不信,她去找韓幸,讓他不要答應,她看著韓幸的面容一點一點灰敗下去,明白他們是強弩之末,無法與這聖旨相抗。

    在聖旨面前,他們的私定終身只能算苟且,她的愛人忽然成了別人的,她如何能接受?她去求父親,去求大哥,所有人都靜默,她甚至想要回盛京求百里玥,她的好姐妹,仗著皇嫡女的身份,便能橫刀搶奪她的愛人?

    是百里堯攔住了她。

    暗夜裡,冷風陣陣。

    他攥住她的手腕,讓她別做傻事。她如何能受他掌控?

    「我幫你們逃走。」

    她要掙扎,卻聽百里堯忽然出聲。

    「午夜時分,西城門外會備好馬匹和口糧等,你同韓幸往西走,那兒是大興和西秦的交界,多是流民,只要入了鳴山,便無人能找到你們。」百里堯字字句句清晰地掠過她的耳際。

    然,他雖與百里玥異母所出,卻到底是百里玥的兄長,她不敢信他。

    百里堯應是看出了她的顧慮,苦笑道:「韓幸是我的兄弟,我不會害他,何況你喜歡他。」

    她不明白這前後句有何關聯,又聽百里堯道:「記住,午夜時分,以鴉聲為號。」

    她到底抱著一絲幻想,終是去了。

    那一夜的西城門外真冷,她自月黑風高等到東方漸白,始終不見韓幸蹤影。他沒有來。他不肯帶她走。

    等她重回軍營,所有人都啞了似的,無人肯對她說一句話,連同的父親和兄長也只是悲憫地望著她。

    「韓幸今日一早已啟程回盛京。」來告知她這個消息的,仍是百里堯。

    在她還未接受這個現實時,百里堯忽然發了瘋似的抱住她,他的聲音很不對勁,有點啞:「你也跟我回去,他不要你,讓他做他的駙馬,你做我的王妃可好?我會給你所有……」

    很沒有道理的一番話,突如其來,毫無防備,她僵在百里堯的懷中,連推開他的力氣都沒了,她的眼前是大片大片綻放的虞美人,紅的,白的……

    「紅的是我,白的是你……」她默默地念著,忽然覺得噁心,一把推開百里堯,躬身吐了起來。一直不曾進食,她吐不出任何東西來,只是噁心。

    「珊……司徒珊……」百里堯陪在她身後,他叫著她的名字,似乎是不習慣,便連名帶姓地喚。

    「走開。」她頭也不回,「離我遠一點。」

    百里堯不肯走,她冷笑不止:「你們兄妹倆慣常奪人所愛,別假惺惺地裝好人了,即便我司徒珊終身不嫁,也絕不會委身於你!別又拿聖旨壓我,你求得聖旨的當日,便是我的死期!」

    接著,便是漫長的無邊無際的歲月,陪伴她的只有大西北的風沙,還有隨著傷疤與日俱增的赫赫戰功。或許,還有始終為她所唾棄的百里堯。

    天祐廿三年,百里堯奉召回京,走前求她同歸,仍是那番說辭,讓她做他的王妃。

    邊關三年,她已長成鐵骨錚錚的女將軍,她的將士們無人敢拿她當個女人看,保家衛國是她給自己的懲罰,卻不准旁人來打她的主意,尤其是這個什麼都看到什麼都知道的百里堯,更是不可以。

    她毫不留情地上前,猝不及防地將百里堯踹翻在地,接著一下比一下踹得更狠,最後百里堯被他的親衛救走,據說斷了幾根骨頭,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後來,她模模糊糊地記得,那日似乎是聽說玥公主又有孕,神算子為她算過,又是個男孩。

    一晃又是四年,突厥之禍已解,大西北風調雨順,虞美人年年綻放。每一年,總有人勸她歸朝,無功而返,漸漸地,也無人再勸了,連百里堯也漸漸斷了音訊。

    天祐廿七年,盛京政變,先太子被廢,韓家被抄,貶謫北郡府,同時一道聖旨封她為後,命她立刻卸甲歸朝。

    百里堯附了一封密函給她,密函上書,「七年前,你說不肯嫁,更不肯受聖旨所控,此番朕未曾請旨他人,因朕已是天下之主,盼卿速歸,方可保司徒家長興。」

    她奉旨回京,不做掙扎,已不知是為了司徒家,還是為了親眼瞧一瞧那人的下場。

    那日她端坐馬上,一身戎裝歸來,韓幸與他的妻百里玥以及他兩個孩子啟程赴大西北。彼此都不曾有停頓,她看到了韓幸眼中的恨,以及百里玥眼中的躲閃和痛楚。

    她無畏無懼地望著他們,毫無同情心,也無一絲暢快,七年的歲月劃過,她的所有愛情都在那七年裡耗盡,她再不會為了一個人自我放逐七年之久了。

    總要鬧個南轅北轍勞燕紛飛才罷休,隨後二十年裡,她總會反覆地做著同一個夢,夢裡有數不清的畫面,卻都是片段。她的一生就在那些片段裡,或輕快或艱難地轉瞬即逝。

    愛情沒有讓她變成更好的人,讓她的心萬劫不復,友情沒有給她以忠貞,奪走了她最心愛的男人。家族親情未給她更多的依托,它教她學會放棄自己,成全許多許多人。

    曾有個男人似乎想要好好將她收放,當她想要試著去相信時,他又突然收回臂膀,任她摔得狼狽不堪。

    也許,在百里堯的生命裡,他記得只對她動過一次手,那一巴掌扇得她唇角帶血,他也許後悔,也許並不,可只有她知道,有多少次他將看不見的巴掌硬生生落在她的臉上,沒有留疤,讓她難堪得只能苦笑。

    不帶血的巴掌,沒有掌風,可傷人的力道卻是最重。

    遙遠的北郡府,她不知那個人和她曾經最好的姐妹如何相親相愛,也不知有多少兒女承歡膝下。但她身為皇后,清楚地知曉身邊那個男人有多少女人環繞,他每夜宿在不同的女人身邊,宮中接二連三傳來一個又一個的喜訊……

    他還是帶著笑的,看著她的眼睛,說著希望皇后妥善安置後宮子嗣這類的話。他常常在別人處藉著酒勁說愛她,說他對她掏心掏肺已給了所有溫柔,她卻仍舊如此冷血無情云云。

    人心都是肉長的,在她依然不相信愛情,小心翼翼地過活,不敢輕易交出自己時,他所做的卻不是哄著她讓她相信她所害怕的東西。

    她的眼前明明是一座懸崖峭壁,他卻說那是他給的溫柔呵護,他讓她自七年的放逐之中解脫,給了她一座偌大的華貴的宮殿,她應當感激。

    她是宮裡最冰冷的雕像,是司徒家最堅實的一座壁壘,她不是她自己的。她的武藝高超,落了一身的病,可她的身子骨卻又太好,連個大病也無。

    她常常想,若她像那些紅顏早逝的女子一般幸運便好了,在年紀輕輕時死去,在那年得不到愛情時便死在他面前,也不會如此痛苦不堪。

    隨後,她看著親手養大的女兒重蹈她的覆轍,見她傷痛哭泣一心求死,她心疼得要命,再沒對世上任何一人如此心疼過。她依她,什麼都依她,嫁娶隨她,她為她鋪路,想要讓她走出泥潭,莫要執念如她,到頭來不得善終。

    但似乎,她的女兒比她幸運,她的夫君很聰明,聰明得令她常常懷疑他的身份,一個體弱多病的啞巴,竟能哄得她的女兒乖乖認命。

    再一想,受過傷的女孩,若有幸遇到那樣一個知冷知熱的男人,想必都會認命。她不會去思量女兒的軟弱,也不期望她有多高貴的身份地位,她若能與墨問相守一生,她這個做母親的也算欣慰。

    她又想到她的夫君,雖然百里堯是一國之君,受萬民愛戴,可他卻是個懦弱的膽小鬼,說的比做的多。他曾經的愛人也畏畏縮縮,在七年的荒蕪歲月中放她一人痛楚。

    那七年,邊塞的風吹過臉頰,將她從十七歲的弱質少女,變成二十四歲的鐵血女將軍。她最習慣的衣衫是鎧甲,最強硬的武器是長槍,她的鳳目比刀鋒還要冰冷,她已學不會對任何柔情妥協。

    如果曾有愛情……告訴她,該相信那些男人的花言巧語,還是該相信他們的所作所為?

    他們話裡說著愛她,行動裡卻愛著所有女人,夜夜**,卻還在嫌棄她的冰冷。到底誰錯了?

    她這輩子有兩個無法原諒的男人,他們毀了她的一生。但她也毀了兩個孩子的一生,她種下的因,結了如今的惡果,她做不了好妻子,卻也不是個好的母親,她何其失敗的一生哪……

    就在方纔,她衝出來生受了兩劍,劍入心肺,血氣流散,她竟覺解脫。百里堯與韓幸鬥了一輩子,互相不甘心了一輩子,在她死後也許仍將不得善終,與她已無干係,她以極端殘忍的方式,報復了他們。

    「珊兒……」

    「珊兒……」

    兩把完全不同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呼喚,還有兩隻手掌貼著她的身體,真氣源源不斷地注入她的體內。可心脈已斷,血已流乾,她是必死的下場。

    她睜開眼就見百里堯的眸中有淚,應是被她的那番話激的。司徒珊心道,這個男人真可憐,他比她可憐得多,那些他半夜偷偷來看她,他們還算相濡以沫的夜晚,他若是能陪她一直爭執一直吵,而不是拂袖離去,等她累了,她又能耐他何?

    他選擇拂袖離去,他愛著她,卻更顧忌他的顏面,不肯低頭。

    她再不能動,只是咳嗽,咳出越來越多的血,看著百里堯:「即便我曾對你心存期待,可二十年的孤獨寂寞,其實比那七年更漫長。你想要救我於那七年的泥淖,卻陷我於更孤寂的二十年,何如當初不救我?」

    「我錯了,我錯了,珊兒,我錯了……」百里堯抱著她,雙膝都已跪地,九五之尊再沒了半點顏面可講。他爬上如今的位置,全是為了她,他不想做韓幸,卻偏偏做了另一個韓幸,到這一刻,他才悔悟。

    「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彌補,我會改……」他的淚落在她的臉上。

    司徒珊卻搖頭:「你總是自以為聰明,放我去法華寺,只為了試探我與韓幸是否仍有私情,即便我活著,我不曾為你生下子嗣,我們母女又如何能在宮中立足?」

    百里堯驚醒:「你是故意的?不信我是其次,試探我是第一?試探我假如司徒家沒有皇子會如何?珊兒,我對婧兒的寵愛從來不是假的,即便、即便我們沒有兒子,婧兒何嘗不能繼承大統?整個天下都是我的,我們的女兒做了女皇又如何?」

    司徒珊鳳目一縮,她的手指卻越來越握不住他的衣袖,她笑得雲淡風輕:「你說恨著我的孩子,像恨我一樣入血入骨,那你可否愛著他們,如愛我般入血入骨?」

    她還惦記著他說過的話,記著他生氣時吼出的傷人詞句,卻被這兩個愛字刺激得痛不欲生,她知道,她也是知道的,她終於知道他如此愛著她。

    「我的女兒是很好的女兒,只是我不好。找到她,對她好。我的兒子沒有養成司徒家的風骨,可錯都在我,你替我還了吧。」司徒珊交代著最後的遺願。

    百里堯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宮外一片混亂,而一旁的韓幸像不存在般完全被忽視,單手將內力不斷地渡給她。聽著他們夫妻間的話語,他的恨未消,卻也漲不起來,他與百里堯此刻若是趁機出手,都可取了對方性命。

    忽然,韓幸的手被人握住,一隻他再不熟悉的手掌,二十五年不曾握過的手掌。他抬起頭,就看到司徒珊毫無血色的臉龐,那雙毫無神采的鳳目聚攏著最後一絲光亮看著他。

    她張口,聲音卻微弱,韓幸大力地將一旁的百里堯推開,抱住她,卻不敢動作太大,貼著她的唇邊仔細地聽。

    他聽到她風中殘燭般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著:「二十五年來,我常常會做夢,夢到你說……那些花……紅的是我,白的是你,等你來娶你……夢到……夢到那晚的西城門外,你來了,帶我遠走……可每次當我醒來,才發現你一直……一直都沒有來……」

    韓幸大慟,他的頭髮全白,方才與百里堯相鬥時,一絲不苟的髮髻都已亂了,臉上鋪滿了淚水,看起來更添老態,他渾身顫抖得連抱她都抱不動了:「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被逼迫與我最愛的人分離,我千方百計地想回來……想回來做你的春夏,為何……為何卻讓親眼目睹你的枯萎?」

    司徒珊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笑了笑,目光中已完全消失了神采。她誰也不看,或者說誰也看不到,她的眼裡只有她的夢,她唇瓣動了動,似乎說著什麼話,如窗外的雪花般無聲:「你是……我的榮、我的春夏……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我愛的人走丟在二十五年前的大西北……你們……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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