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兒,你幹嘛這樣看著人家?」東方洱作小獸狀,再轉向藍末所凝視的方向,他忽然一轉示弱的口風,「你不是想讓我跳下去跟這些噁心的東西肉搏吧?「
「我沒這麼說啊,不過你要是想,我是不介意的。」藍末心裡偷偷一笑,嘴上義正言辭道,「蠱蟲雖是幻物,但也是依附在具體生物上的魑魅,它們喜食血肉,我看你那條殘臂應該能讓它們吃一小會兒。」
東方洱的眼眸很亮,就見他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沒有任何遲疑,就往泉水中走去。
「等等,你做什麼?」藍末上前拉住東方洱的衣角,擔心道。
「不是喂蟲子麼?」東方洱反問,忽而瞇著眼,「怎麼,心疼了?」說完見藍末沒吭聲,忽而轉過身,右手摟住藍末的肩膀,「我這能拿碧落笛的右手,保護你綽綽有餘!「
「去,誰稀罕你的保護。你護著自己就好。」藍末撇嘴道,「趕緊拆下你左臂上的血紗,丟進去試試就知道了。」
東方洱十分聽話地解開左臂上的紗布,藍末看向已微微結痂的傷口,心中也是安心了許多,這東方洱看著不怎麼壯實,恢復能力也是挺快,想必蒼洱的氣候果真比梧州要好許多,不然小一年沒見,也不能有如此強健的變化,就見東方洱將有著血腥味的紗布丟進泉水中時,已慢慢簇擁在水道中的甲殼蟲,迫不及待的爭相分食。
「看來是蠱蟲沒錯了。」藍末淡淡道,面上卻又呈現出擔憂地神色,「只是,不是單純的血蠱,應是殺蠱。」
「紗布都被他們吃了……」東方洱歎道,「紗取自蠶絲,食絲而不吐,且能食世間萬物的東西,也只有傳說中月奴氏的蠱術了。」
「月奴氏只是傳說,況且這些蟲子不能上岸,剛才不就煙化了一隻麼。」藍末糾正道,她又瞟了一眼仍在觀察蟲子形態的東方洱,問道,「你還在看什麼,我們往回走吧,前面不是出去的方向。」
東方洱眼睛死死盯著越來越多的殼蟲,黑壓壓的上岸了一批,灰溜溜的又煙化兒了一批,不一會,繁衍出來的新蟲子又被擠上了岸,然後又莫名其妙的煙化掉了。「末兒,你不覺得,這些蟲子很奇怪嗎?「
「蠱蟲向來奇怪,你們東方皇族的御書房藏了不少關於蠱術的舊書,這點你無須問我。「藍末道,她方才明明沿途做了記號,不能走錯方向,怎麼還是在分叉口的時候,走到這個詭異的地方。
「我們沒有出現的時候,這裡平靜的沒有半點水花,我們一出現,銀針喚醒了蟲子,蟲子就不停的做著循環運動,密密麻麻的幾乎看不見水深。我覺得,這水裡恐怕藏著東西。」東方洱聚精會神道,「否則,我實在想不出這些蠱蟲放在這有什麼意義,這很顯然是不讓人進入水中的意思。」
東方洱說完,也不待藍末發問,他的碧落笛是由天外隕石鍛造,因眉錦繡得寵,自是她為兒子要來的寶貝。如此,碧落笛也不怕被這些殺蠱給啃食,本不是萬物生靈製成的死物,斷沒有被它們啃食乾淨的後果。
藍末放眼望去,東方洱的短笛已延長了三倍有餘,仍是沒有探到底,他隨即抽回笛子,離開水的蠱蟲瞬間化成輕煙,「我就知道,這還不是泉水的最深處,看來,我們有必要再下一層,探個究竟。」
「東方洱。」方才東方洱彎腰用笛子去探泉水深度的動作,她已然瞅到了在他腰間搖搖晃晃的,象徵身份的洱字玉牌,「你的玉牌一直佩在身上麼?」
東方洱正在研看碧落笛上覆著金沙一般的黏著物,他忽然聽藍末問起,想也沒想答道,「嗯。」只是應完之後,他隨即反應過來說錯話了,「等等,我也有事問你,你腰間的假玉牌是哪裡來的?」
「你說我拿的玉牌是假的?」藍末眼中閃過一絲疑問,小聲道,「葉回雪拿給我時我就詫異,我知你玉牌從不離身,所以才離了凌霄軒,出城尋你!」
「她怎麼知道我們的關係?」東方洱警覺道,他隱隱感覺到他這次帶著偌遙和偌璃出來蒼洱,是不是做錯了。「葉回雪是北胡的什麼人?」
「召物宮的雪妃,她還要我幫她找龍炎洛,若不是欠著龍炎洛的恩情,我才不會順便還。」藍末想到此,竟是有些憤然,說到龍炎洛,他好似全然不顧及雪清臀愁白頭的雪妃,也枉費了葉回雪一番愁斷腸的心思。
「你是說沒落葉氏的小女兒——葉青秋的獨女。」東方洱勃然色變,握著笛子的手似能將笛子捏碎,「我們中計了。」
東方譽坐看已被攻佔的龍川江南面,用青白平磚堆砌的和龍部落,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熊熊燃燒,升入天際的紅雲在夜幕中肆意咆哮,霸氣的王者笑意斂在唇邊,常年缺雨水,不得已成為犬戎部落附屬的北胡邊寨,也終是被東方譽給毫不留情地滅個乾淨,他甚至能夠看見從大火中試圖衝出來的婦孺孩童,被齊齊困在了鐵柵欄前。
「畢目,將那些人歸為後勤戰俘。」東方譽出乎意料指向那群婦孺幼童,見畢目遲疑,東方譽道,「留著他們,不過是為了日後更好的牽制犬戎,朕沒有必要留著沒用的人。」「是,陛下。」
畢目不會拆穿皇帝的用意,東方影士有任何達到目的的手段,也不會違背皇帝的意願,儘管,留下這些人會是一個深深的隱患,但是,畢目自信有能力幫著皇帝默默解決掉不該留下的人。
夜雪紛紛,白芒籠蓋四野。東方譽帶著三百影士策馬奔馳在偌大的瀚海野原,陣陣馬蹄聲響徹天邊。
這裡,曾經是他用來鍛煉藍末的地方,這裡,曾是他獵殺飛禽走獸的地方,這裡,曾是野獸盤踞幾百年有餘的無人區域,甚至可以說,是後唐與北胡,最不可說的無人邊境。
因著地勢的險要,兩方的皇族,竟是棄之,任之。
於是,當一身黃金戎裝的後唐鐵血大皇,面對從瀚海野原四周齊齊圍上來的野狼豹群,他的眼中還是出乎一致的波瀾不驚,他沉聲道,「必文,從前她也是如此臨危麼。」